蔡家梁：香港，再走一回 | 聯合早報

蛋撻和女孩

女孩喜歡蛋撻，我喜歡蛋撻，我喜歡女孩。女孩説，香港的蛋撻香酥，暢爽。我的童年沒有飛機的翅膀，只有摺紙飛機的夢幻。香港是一個黑白電視劇裏的精彩，彩色憧憬的以後。圓圓的蛋撻，寄語圓月的神話，還有18歲女孩的約定，一起去，去品嚐燦爛的太陽。七年後來，來到銅鑼灣，女孩已停泊在另一個港灣。

霓虹與嚮往

香港是內心的嚮往，因為成長的粵劇編織了好多夢與想象。下榻啓德機場是我初踏社會後的步伐，欣然踩上。空調的街頭巷尾，匆匆的行色，滿目琳琅。

商鋪的招牌縱橫馬路天空，巴士上放眼霓虹，幻影重重，好多觀望的目光，眸子在雙層巴士和招牌林立間交叉而過。橫霸天下的牌匾，氣勢凌厲，爭奪街路上的地盤，嚴格來説應該是“空盤”，爭擄視線，搶奪空盤。

大街上總是人影幢幢，沒有交肩100%的女孩，卻有不經意從空中淌落的水珠，繁華都市道路上奇葩的際遇，是懸浮的冷氣機，在哭泣。

點滴，生活的弔詭。

重慶和大廈

香港大廈林立。闌珊的建築空調突兀窗檐，牆面記錄歲月，污跡和陳舊粉飾獨特的風格，污糟邋遢是港人詞彙。

香港初體驗後翌年返往旅遊，廉價的露宿，重慶大廈跳出瞳孔。侷促的空間，寸地為營，樓宇和樓宇接踵而起，房子一間挨着一間，牆壁與牆壁的距離有練壁虎功的設計。尖沙咀三個字耳聞目染，馬龍的車水，卻沒見到穿靚衣的Susie。許冠傑喚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記憶，電影片《重慶森林》則聯想到重慶大廈，60年代開始矗立在大街上的高端綜合體，歲月卻把它塑造成魚龍混雜的聚集地，風餐露宿百國移民，世界微縮版的“小聯合國”，都市男女擦身而過，距離近至0.01公分，不管有沒穿戴雨衣或墨鏡。90年代還在挑釁治安，許多好奇的探頭禁不住闖入虎穴。幾經物換星移，自己也不再涉足窺探。

碼頭和天星

在星光大道，漫步。

明星的光芒不再映現地上，卻架於欄杆而熠熠生輝。

“你説對愛太專注，容易孤獨。一個孤孤單單的下午，當風吹得每棵樹都想跳舞。”驀然想起，蘇慧倫的檸檬樹，腦海揚起旋律，輕鬆的節奏，搖曳青春。

幢幢光影彷彿在起舞。颯颯，吹拂浪漫的海風，思念和追夢在夜簾下瀲灩。

多少劇情，相約在碼頭。愛情男女編織雲霧，甜蜜的片段灌溉日子。昔日的港幣1元5分，算好的銀角，投入十字旋鈕，登上船艙，擺渡月光，燈火璀璨，相映波光粼粼。學生哥，少壯就要多努力，美景在展望腳步。生命的渡口，寫在一張浮雲的面孔，和生活戀愛，飄渺又實在。

小巴和電車

島上的電纜線跨越世紀，昔日鐺鐺鐺已經走遠。上層是習習的涼風，瀏覽港島一條線。曾經以一元硬幣，買下香港邊一個多點鐘的光影，隨車乘心。

電纜牽動了時間，八達通業已接通，一張卡可以使喚大小交通。上環中環，環環扣上愛慕的心絃，川行的人流邁着緊張，呼之欲出生命的慾望，擁擠着有距離的人心，曲線人性交織，瞬息的時空，下一刻勾畫生活的惘然，腳下是必經的足跡，還是冗餘的彷徨？小巴的倉促和快速，讓你隨時喊停隨地“有落”，着地深思。再一回後才發現，小巴有紅綠之分，綠的缺乏那種隨處停驛，隨欲的自由。

燒鵝和傻佬

髫齡的植物園，有靈猴在樹丫上，翩翩水上優雅的羽翼，天鵝高傲晾風彩。初識鵝，開始詠鵝。後來，姐姐出差，飛回來了鏞記燒鵝。從此，我和鵝就不共戴天。看似美麗，對舌尖更加有魅力。好看，更加好吃。所以記得歌詞“邊個話我傻，請佢食燒鵝”卻記不起歌手其實是盧海鵬。吃起燒鵝，開心如笑佛。

始終納悶，鵝不是小小鳥，卻飛不高，到香港被人宰殺饗盡，從大陸無法飛入新馬境地的美食天地。於是，香港是燒鵝的天堂，潮汕是滷鵝的地域。所以若干個降陸小紅點的跑道上，一股傻勁，在揹包裏攜回來了鵝香醇燒滷的肉身。

崎嶇和陡峭

途路充滿斜坡和階級，邁步賣力。若干崎嶇山路，多少起起落落，生命徒步，有陡峭山壁，也有平鋪直路，恍恍惚惚，生命短促。偶爾頓足，瀏覽當下腳步，吃一口，在涼茶鋪。生命廿四味，苦中汲取良素。

從前書店林立，多少武俠的天地，幾許科幻的世界，在半山腰拾級而攀樓層上書局，陶醉在星羅棋佈的書叢中，沉迷一個下午，然後買上幾本書，再飲下午茶。歲月洗禮，日換星移下光影經已湮遠。

燒臘及海味

香港的空氣，有燒臘和海味，充斥鼻孔，隱約瀰漫。塗鴉的風景有雜亂的熙攘，燒臘的氣味大動着食指，海味是大量的原料，畢竟這都市是美食天堂。疫情後的升温，人事已非。下午茶已沒有往常的價值優惠，發現燒鵝瀨粉沒有昔日的普遍，奶茶滋味還是家家大同小異，自己下糖，斟酌生命的甜度。

點心和報紙

一份報紙陪伴你過點鐘，以及點心。茶樓的高朋果實滿座，尤其週末。取號，等上飲茶，人龍不停的接龍，點上心儀食物，眼睛在密密麻麻的繁體字裏徜徉，包括馬經。鼎沸的聲音，蒸籠穿行。一壺茶，説早晨物語，文字貼切心靈，暢談天下事蹟。

半山和女人

後來的女人，喜歡半山。重慶森林寫實一片圖景，分手後的愛情，漫漫的蹀踱，慢慢的徒步。一個結束，促進另一個開始，在港島半山侷促的房子。滄海一聲笑，女人總裂開鑽石的笑靨。上山，在早晨的電動扶梯，冉冉上升中欣賞屹立其中的一幢幢，有店鋪，也有私家住屋，人羣以及馬路。

半山光影始終有無以名狀的衝刺，或許象徵起伏的征途。人生就如此，幾程歲月，幾程風景，幾程回味。

（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