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俞坤謙:紅木家布丁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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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由美,這是新搬來的鄰居明子,她和你在一所學校,你們應該很合得來哦!”紀香笑着説道。
“我叫村上由美。”由美介紹完便徑直向房間走去,留石谷明子尷尬地站在原地。
“這孩子!真不好意思,她總這樣,你別介意,熟絡了就好了。”紀香無奈地解釋。
紀香上樓,輕敲女兒房門。“都是石谷的錯,要不是她,翔太還會留在這裏的!”或許是把臉擠進枕頭的原因,由美的哭聲很模糊。原本住在旁邊的野比翔太一家因房東石谷沙裏搬回東京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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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別這樣,明子帶了她做的布丁,是你喜歡的口味,我放門口了哦。”儘管不情願,但連早飯都沒吃的由美還是悄悄把布丁拿進房間,確實是她最喜歡的焦糖口味。撬開蓋子,香味撲鼻,由美挖了一小勺試探地送進嘴中。
“咦?”由美不由得發出驚歎,石谷做的布丁竟和她常買的牌子味道出奇地一致,“這也太好吃了……”
布丁細膩的口感與焦糖恰到好處的甜味融合,在口中迅速化開,冰涼的布丁順着食道滑入胃裏,帶來一絲涼爽。
“有點想和石谷做朋友了……”
——
頭一次和石谷明子一起上學,沉默了一路有些尷尬,由美便問起布丁的事。“實不相瞞,爺爺在學校附近經營一家甜品店,小時候常去店裏幫忙,慢慢就學會了。”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説。
“不會是‘紅木甜食屋’吧?!”
“你怎麼知道?”
“我經常在那兒買布丁……明子做的和那家味道簡直如出一轍……”由美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叫了對方的名字,頓時漲紅了臉,小聲道:“石谷,一不小心叫成了名字,不好意思……”
石谷明子噗嗤一笑,“以後都這麼叫吧!”
高二開學時來了一名轉校生,此人正是野比翔太,因母親改嫁,他又回到東京,轉進由美的學校。久別重逢,兩人還是和從前一樣親密。“這位就是我常在短信裏提及的明子,你們也認識一下吧,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玩啦!”由美興致勃勃地介紹着,全然沒注意到翔太眼底藴藏的悸動。“初次見面,我叫野比翔太。”
少女時期的戀愛猶似曇花一現,懵懂時期的情竇初開,戀愛匆匆開始,卻在最浪漫之時草草完結。
高考的前一週,由美接到了明子的電話。
“陪我散散步吧,由美?”
2.
失戀那天喝得屬實有點多了,神智不清的我跨上哥哥的機車(電單車)就出了門,我將油門擰到最底,朝着曾經的那裏馳騁。
夜晚的星空真美啊,像潑翻的藍墨水。掠過栽滿回憶的校道時我放慢了速度,她説我太過散漫,對未來不上心,無法和我繼續……藉口!恍惚間我好像看見過去給我遞親手做的便當時滿面春風的她,在天台牽起我的手時臉紅的模樣,還有……
“碰!”巨大的衝擊將我甩到5米遠的馬路上。我艱難地爬起身,朝機車(電單車)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兩團黑影。
醉意頓時全無,我瞬間清醒過來,右邊的褲子完全被血染紅。踉蹌地走過去,摘下頭盔時,只見由美驚恐地看着我,而地上赫然躺着,我朝思暮想的明子。
3.
“三年啦。”
連續下了一週雨的天空,總算見到了太陽。由美輕輕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病房,落在明子臉龐。她立體的五官在光影襯托下格外動人,安詳地躺在牀上,簡直是睡美人的代名詞。由美將窗台上虎尾蘭盆下的積水倒去,又用噴壺灑濕綠葉和盆土。三年來,她幾乎每天都來醫院,或許是那晚的愧疚揮之不去。
警燈刺破雨幕時,翔太腕上的手銬泛着冷光。他絕望地回頭,望向擔架上昏迷的明子——她沾血的掌心還緊緊攥着翔太送的鑰匙扣。救護車與警車的鳴笛交纏着遠去,一個普通的夜晚,讓由美同時失去了兩位摯友。
其實那天之前她就猜到了明子和翔太的關係,時不時不經意的眼神閃躲,課桌下的小紙條,相互送的情人節禮物早就説明了一切。不過,明子是個對未來極其認真的人,和吊兒郎當的翔太一定走不到最後,所以那天她向翔太提出了分手。明子絕非絕情,否則那晚定不會約由美出門散心的。兩人路上什麼也沒説,一如初次上學時一樣。
“去紅木甜食屋怎麼樣?我想吃布丁了。”
由美一拳打在大腿上,就不該提出去那裏的!不去,明子就不會變成植物人了……
她顫抖着湊近病牀,卻見明子睫毛微微顫動。窗外傳來紅木甜食屋新裝的風鈴聲,焦糖布丁的甜香混着消毒水味,在病房裏瀰漫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