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下雪了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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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下了整整兩天的雪。
天還沒亮,我就被急切的手機震動聲吵醒,公司通知今天因大雪停工。
我這才發現窗外整個城市白茫茫一片。遠處的教堂,樓下的花壇、連陽台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着。雪還在滿天不停飄着,在路燈下最為明顯,是一個個梯形的動態畫面。
去年雪下得不多,當時租的房間窗户只能看到後院,而這次終於能看到街景,看到一切一點點被白雪覆蓋。我繼續痴迷地觀察着這座下雪的城市,它正緩緩化為一個巨大的雪花冰。
天漸漸亮了,鏟雪車開始在路上作業,一輛接着一輛,像整齊的儀仗隊。它們在沉默的城市裏緩緩移動,將厚厚的積雪推到路邊。白雪覆蓋的道路,在它們的清理下慢慢露出痕跡,城市像是重新開發一樣,把道路再次開通。不久後,行人開始陸續出現。有遛狗的,有玩雪的,也有不知去往哪裏的路人。狗狗顯得格外興奮,在厚厚的雪毯上肆意奔跑,隨後留下一點點黃色痕跡。路上已經有更多輪子的印記了,已經開通車輛可以行走的路了。它們車頂上還頂着一層“雪帽子”,行駛時雪塊不斷掉落,散落在路邊。
延伸閲讀
[黃旭:年齡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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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在開發馬路。(作者提供)
車輛開發馬路成功。(作者提供)
我忍不住下樓近距離感受雪。不太敢打擾這片寧靜的景象,一切都像還在沉睡。樹葉上,路邊被拋棄的傢俱上,垃圾桶上都有了新的白色棉襖。地上的雪已經被行人踩出了各種腳印,有深有淺,有大有小,錯落的軌跡就像是一幅畫。我也踩上去,太鬆太軟了。走着走着,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踩在人行道上,還是已經踏上了草地,邊界模糊不清。所有的景色都跟昨天不一樣,我甚至都不記得昨天這裏居然有棵樹。我每天都走過的熟悉環境,在雪的覆蓋下變得陌生起來。雪掩蓋了一切細節,卻勾勒出物體的輪廓,顯露出它們的本質形狀。像藝術家組合Christo and Jeanne-Claude的作品,雪也給世界穿上了臨時衣服。
堆雪人跟漫畫裏很不一樣,要做出簡筆畫裏那個兩個圓圓的雪人真的很難,雪太鬆了,手太冷了。一片完整的六邊形的雪花掉落在我的圍巾上,居然真的是動畫裏描繪的那樣。
雪下了整整兩天,我這兩天幾乎沒辦法做其他別的事情,每半個小時的窗外景色都是不同的,白天陽光下和晚上夜燈下,也是不同的。雪讓我產生一種奇妙的緊迫感,它轉瞬即逝,我必須抓住當下,一直盯着,去感受每一分每一秒。
雪是很沉默的,沉默到像是給城市按了暫停鍵。但它的存在感又如此強烈,覆蓋着一切,短暫地打破了我日常的慣性。
後來幾天,雪慢慢融化了,之後我就沒去看過我的那個雪人,只要我沒見到它融化它就會一直活着。
(傳自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