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璇:東西文本以哲思 呈現當代社會圖景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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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社會誘惑紛繁、人心浮動,城市與鄉村的差距日漸擴大,外部世界的光怪陸離與內心的動盪不安互相交織拉扯,日復一日,命運彷彿操盤手般將個體生命推向虛無與絕望的深淵。中國著名作家東西,深耕現代中國鄉土語境,憑藉犀利目光與老辣文筆,以現實主義筆觸書寫社會百態,揭示人性的荒誕與複雜。
東西,本名田代琳,現任廣西文聯主席、廣西作協主席、廣西民族大學教授,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説《迴響》《後悔錄》《耳光響亮》。他與新加坡淵源頗深,2017年曾任南洋理工大學駐校作家,2023年10月,東西復返赤道南國,率廣西作家代表團與獅城在地學者和作家探討互聯網背景下的文學影視改編。
繼2023年8月《迴響》獲第11屆茅盾文學獎後,東西的短篇小説集《天空劃過一道白線》同年11月應時而出。連同《回答:東西訪談錄》《多維的迴響:東西作品評論集》構成茅盾文學獎得主系列叢書,涵蓋文學創作、作家對談與評論研究,呈現出一個完整的“東西文本宇宙”。東西以深邃的洞察力和洗練的語言,為讀者呈現充滿哲思的當代社會圖景。作品的敍事結構、主題探討與人物塑造都呈現出獨特魅力。
在敍事結構上,東西採用碎片化和留白的方式,如小説集中的《請勿談論莊天海》《溺》《送我到仇人身邊》等都是省略某些關鍵事件的詳細經過,僅憑人物的隻言片語和細微反應暗示緣起。再如《反義詞大樓》以“反義詞”這一概念構建起一個獨特的超現實主義空間,將非線性和意識流相結合,以“指鹿為馬”式的二元對立反諷人際交往謊話連篇、虛偽矯飾的現象,增強了小説的思辨性。
探討人性、孤獨與現實困境
首先,孤獨感是東西小説中的重要主題之一。那些疏離的個體或因社會環境的變遷而感到無所適從,或因自身經歷的創傷而與世界隔膜。如寫於2021年的《飛來飛去》就將主人公放置於冠病疫情的社會語境中,長期與家人分隔導致主人公的親緣關係漸因地緣的遙遠而變得淡漠,同時國際關係的瞬息萬變(尤指中美)也投射在個體與個體之間,宏大敍事使得日常生活政治化,每一具體的人被弱化為單一的符號。其次,東西對現實困境的書寫充滿悲憫之情。他筆下的人物大多身處社會底層,面對沉重的生活壓力和命運的不公。如在《天空劃過一道白線》這一同名短篇中,杜八、杜遠方、劉麗洲三人圍繞着所謂“家”兜兜轉轉,陷入不可解的無限循環,最終“家”成為空洞脆弱的殼,出走者和尋找者在時間線上的不斷交錯,始終無法達到情感傳遞和心理狀態的同頻共振。這種孤獨不僅是個體心理的體驗,更是一種社會性孤立的反映。
東西的作品聚焦於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展現他們在經濟困境、倫理衝突甚至生存威脅下的掙扎。小説集中的諸多人物象徵某種社會羣體的縮影,大致分為三類:無望無助、冷漠自私的父親;瘋癲叛逆、不受規訓的兒子;以及或隱身或推動情節的女性(母親、情人、愛人)。值得一提的是,東西小説中的女性人物往往承擔的是情慾外顯的角色,對其身體書寫有時着墨過多,不可避免地帶有男性凝視的性別侷限。如在《我們的感情》一篇中,肖文是趙安內心情慾的實體顯露,主人公趙安與肖文微妙的關係被社會世俗所束縛,最終趙安無法承受慾望交織的痛苦,選擇毀滅情慾投射的對象。
在當代中國文學中,東西的創作獨樹一幟,以紮實的觀察和利落有力的文風,呈現出時代浪潮中的沉浮與掙扎。《天空劃過一道白線》是一部兼具現實主義和哲學思辨的短篇小説集,冷靜剋制地展現現實世界的複雜性和荒誕性,通過對人性、孤獨和社會困境的深刻探討,思考自身與世界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