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人:舌尖上的豌豆公主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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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舔牙齒的我,發現自己回味了十年的三樣京都甜點都走味了,深深地體會到無常,只差沒有就地找個寺院出家。艾慕杜華《隔壁的房間》對白再怎麼説教,也還是有一兩句令人豁然開闊的淺顯智慧,例如“回去曾經讓自己真正快樂過的地方是一個錯誤,那隻會破壞當初美好的回憶”。這才忽然明白,為什麼老朋友這25年來再也不曾回去過Pai,大疫之前每年都要去一趟的京都他也斷舍離了。京都遊客讓他感到疲憊,當時想象不到他的意思,畢竟已經十年沒有去過京都,心想京都本來就遊客雲集嘛。直到這回自己走在京都井然有序的棋盤上,卻被熱烘烘的人氣烘到頭暈眼花心煩,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才一字千金地嵌進我心裏。
但更令人精神創傷的是我的京都小舔舔排行榜上的冠亞季軍全都滑鐵盧了。最先在滋味上失守的是一文字屋和助的白味噌烤麻糬,這是一千年前的京都人就已經吃過的庶民小吃,小小的麻糬用竹籤串成一支一支,灑上黃豆粉後放在炭火上烤,烤到微焦之後浸泡在白味噌醬裏,是味覺的極簡主義。時隔十年再度光顧,吃進嘴裏滿口錯愕。麻糬不是熱的,甚至不是常温。原本的焦香只有焦沒有香。原本的嚼勁只有嚼沒有勁。後來想想很有可能是因為氣温的緣故。上次時維初夏又坐室內,這回正值2月又坐户外。2月是日本一年中最冷的月份。
但李青的韓國餅又是怎麼一回事?記憶中的韓國餅粗手大腳但忠厚老實,艾草綠的切塊茶粿嵌滿大顆粒的紅豆,口感質樸無華,味蕾卻很驚豔。但這回端上來的韓國餅,光是賣相已經令我這個外貌協會會員有點失望,那個綠色淺到可疑,入口軟糯得來缺乏個性,紅豆又小又少。走紅後的六曜社地下店幾乎座無虛席,久違的老闆安排我坐在他眼皮底下的吧枱座位,對於輕度社恐的我而言真是一項定力考驗,從頭到尾彷彿被迫參加他手衝咖啡的儀式,再怎麼若無其事也無法否認自己心裏其實手足無措,只覺得吃進肚子的甜圈圈已經不是最初那個味道了。店內出來恍恍惚惚回到地面,明明身在京都,但我感到距離京都非常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