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俞坤謙:紫色的普羅旺斯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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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常告訴我,7月的普羅旺斯是最美的。
不過,我卻出生在去年8月的尾巴,待我睜開眼時,普羅旺斯的花田只見到一大片金色。周圍的樹枝搖曳之時,那裏好像小麥形成的大海,一浪推一浪……殘存的花穗在枝頭翻滾成浪沫,最後飄到我的鼻子邊,好像太陽的味道。
其實金色也很美麗,和媽媽身上的顏色一樣。我卻沒能繼承她的毛色。媽媽説,父親是隻挪威森林貓,我和哥哥姐姐們都更像他。媽媽同我們一樣,在這裏出生,五年來,她最喜歡那片7月的紫色花海。
紫色是什麼樣子的?媽媽説,像雨過天晴的晚霞,但一下雨我就喜歡躲在風車下打盹。媽媽説,像夜晚的銀河,但幼小的我也總是早早就去見了周公。媽媽説,是貓咪能見到的第四種顏色,藏在薰衣草的種子裏,躲在黎明前星星墜入的水中。除了天空的藍,春天的綠,和去年秋天的金,就只剩那總沒見到的神秘顏色了。
媽媽説,快7月啦,馬上就見到那美麗的花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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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還掛在蜘蛛網上時,陌生的笑聲驚醒了我的尾巴尖。伸了個懶腰,我露出肚皮看着媽媽。她優雅地舔着前爪,看了我一眼。“早呀!”遠處跑來一個赤腳的小女孩,遊過那滾滾海浪,朝這裏跑來,她麥秸色的辮子顏色居然和媽媽一樣,燦爛得讓人着迷!
“她呀,去年也來過哦”,媽媽用尾巴圈住我,舔舔我的額頭,“她是個好孩子,可別抓傷了人家。”
我依偎在媽媽懷裏,眯着眼睛。小女孩跪坐在我們面前,裙襬鋪成向日葵的形狀。她摸了摸媽媽緞子般的金毛,又小心翼翼地碰我的虎斑紋。她咯咯笑着,對身後慢悠悠散着步的兩位成年人揮着手,招呼道:“咪咪有孩子啦!”那兩個大人走近後發出感嘆,還真是!小女孩輕輕摸着我的下巴,指縫裏漏出一種特殊的香氣。我本想保持森林貓的威嚴,卻不受控制地發出呼嚕聲。好!舒!服!
那天起,小女孩幾乎每天都會出現,身上也沾着不一樣的味道。“你會在這裏待多久呢?”我總問小女孩。媽媽卻在旁邊笑:“傻孩子,人類是聽不懂貓咪的話語的。”
而第一朵藍紫色花苞綻放的清晨,小女孩突然把整張臉埋進我肚皮。“我要走啦。”她悶悶的聲音震得我鬍鬚發癢,“媽媽説暑假結束了。”我沒聽清,那會兒我只顧着看那迷人的顏色。一朵、兩朵、三朵……一大半的綠色都成了紫色!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是小女孩指間的香氣!
我回頭看向女孩,她卻站起身:“等着!”
她向那片紫色跑去,我並沒有聽女孩的話乖乖等着,而是追了上去,我也想感受這片花海的魅力!一瞬間,這抹顏色在我視野中不斷出現、溜走、出現、溜走,我任這花香盡情地充斥在我的鼻腔!這是我前所未有的快樂!媽媽説得沒錯,7月的普羅旺斯是最美的!突然,小女孩停住了腳步,她摘下三束薰衣草,讓我咬住,又將我抱起,飛奔回媽媽躺着的地方。這個視角好新奇,花兒都變得矮矮的!
小女孩將我放下,解下草編手鍊系在我脖子上,又在媽媽的項圈裏插了支新鮮的薰衣草。媽媽上前,舔了舔女孩的小手和她道謝,我也有樣學樣地蹭了蹭女孩。之後,她和我們揮揮手,又和那兩個大人一起離開了。
小女孩明天還會回來嗎?我問。
她要回到自己的家鄉啦。媽媽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温暖的舌頭梳過我的亂毛。
這裏不是家嗎?
這裏是我們的家,但她不再在這裏。
那,明年她還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
我低着頭,心底盡是失落。
不過,只要你相信,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我們並肩蹲坐在田埂上,直到風把最後一縷薰衣草香裹進雲裏。小女孩送我的薰衣草上停着一隻橙紅色的七星瓢蟲,和其他的瓢蟲都不一樣,他的右邊長着四個點,左邊有三個。我本能地去抓,但他卻飛走了,飛得好高好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