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站:大選前夕的沉思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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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國大選的前夕,我不禁再次回望那段影響我至深的家族記憶與歷史迴響。2011年大選前我曾寫下《大敍述與小敍述》(2011年5月4日《聯合早報·言論》),那是關於父母在戰亂與貧窮中離開中國南下謀生的故事,也是關於新加坡被殖民、獨立,到建國初期的動盪與艱難的國家記憶。
父親當年背井離鄉,從中國南方小鎮一路輾轉到新加坡,懷抱着對安穩生活的希望;母親也在推行“大躍進”時期被接來南洋,哥哥則因文化大革命錯失南下的機會。那是一個以命運為籌碼的年代。新加坡那一代建國者,都是從艱辛中走出來的。
我屬於二戰後、建國前嬰兒潮前期出生的一代,成長於反殖民文化激盪的年代。雖然未親歷戰爭的苦難,卻也見證新加坡、馬來西亞與印度尼西亞之間的緊張對峙。今天人來人往的多美哥地鐵站外麥唐納大廈、加東公園等地,曾承載着那段沉重的歷史記憶。我們這一代人在1970年代初,依然面對種族衝突、謠言四起,社會氛圍中瀰漫着迷惘與不安,風中彷彿飄蕩着無法安放的思緒與理想的衝動。
歷史有時轟然作響,有時悄然無聲。城市的建設不僅依賴制度的傳承,更體現人文關懷。我們這一代人,咬牙穿越動盪與貧困,從蝸居邁向樂居,從不確定走向安穩。
瞭解過去,不是為了懷舊,而是為了在當下的抉擇中不迷失方向。
過去,我們的國家經歷多次危機:1970年代的石油危機,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引發的金融海嘯,以及近年的冠病疫情、俄烏戰爭。這些風暴仍歷歷在目,提醒着我們:穩定、和平、富足,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一場由霸權國家發動的無差別關税戰,可能徹底改寫二戰以來的全球秩序。若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讓美國再次偉大”戰略全面落地,跨國企業可能迴流美國,儘管從理性角度看未必成真,但“修昔底德陷阱”卻可能在夢中變為現實。
近日,我與家人討論大選局勢,孩子們流露出些許不安。他們認為,如今的年輕一代在“狂飆”中成長,對歷史瞭解不深。不識歷史者,往往難以以史為鑑,也容易重蹈覆轍。
正如國務資政李顯龍和黃循財總理所言,我們正面對一個更兇險、更復雜的國際環境。中美、美俄之間的戰略博弈,地緣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乃至貨幣格局的變動,都在深刻影響我國的穩定與發展,也對第四代領導團隊的決策能力提出嚴峻考驗。
我們不能讓領導者把精力消耗在內部權鬥、民粹喧譁與選票操作中。我們需要的是,能帶領我們穿越不確定世界的人;這些人要有遠見,有定力,有承擔。
這次大選,我將再次投票。面對複雜外局,面對不確定的未來,我選擇的是經驗、穩健與擔當,而不是煽情、虛火與對抗。
投票之前,我想起晚唐詩人杜牧的《阿房宮賦》:“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在這抉擇的時刻,讓我們不只為自己,更為未來人,做出負責任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