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小娘惹之翡翠山》打造60餘件卡峇雅 黃俊榮借針光線影暗示女角命運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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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惹之翡翠山》（簡稱《翡翠山》）本週迎來大結局，但追劇觀眾仍意猶未盡，還在討論不休，尤其那壞到出汁的奸角張安娜更叫人罵到牙癢癢。與17年前火遍獅城的《小娘惹》一樣，《翡翠山》今次也掀起另一波娘惹熱，再加上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光環，戲裏一票女主們身上的卡峇雅更成為觀眾矚目的焦點。
本地卡峇雅與珠繡設計師黃俊榮（Raymond Wong）受劇組委約，一個半月內瘋狂刺繡趕工，為戲裏幾位重要的女角色量身定做了40套卡峇雅，並借出20套自家珍藏的復古卡峇雅供拍攝。記者尋訪他位於加東的家業，著名金珠肉粽店屋樓上的金珠娘惹服飾工作室，看他尋出《翡翠山》一行李箱的設計圖案，聽他娓娓道來如何精心挑選和設計圖案，才發現不只是劇情高潮迭起，關鍵女角身上的卡峇雅也同時在飆戲較勁，上演一場一場針光線影的戲。
《小娘惹之翡翠山》女眷第一集就穿上代表她們個性與人生的華美卡峇雅出場。（新傳媒提供）
這次訪問黃俊榮，原是配合來臨星期一（5月5日）一篇向已故旗袍大師吳來燦致敬的封面故事。吳來燦為劇場和電影設計20餘年戲服，多產戲服設計師身份鮮為人知。文章也專訪其他設計戲服的在線服裝設計師，請他們暢談如何一針一線鈎出服裝設計與表演的千絲萬縷情緣。記者與黃俊榮的訪談資料極為豐富，亮點之多，足以自成一篇獨立報道。
黃俊榮為戲裏兩位角色設計的卡峇雅草圖——左邊的鬱金香，右邊的網球拍圖紋，哪件屬於哪個角色，往下看自有分曉。（龍國雄攝）
黃俊榮説：“戲服和造型設計是説故事的一個手法，角色的內心戲、人生的起伏都縫繡到裏頭。”黃俊榮愛煲中國古裝劇如《延禧攻略》《如懿傳》，尤愛服裝推動催化劇情，深化角色個性的重要功能。當他向《翡翠山》造型設計負責人建議讓戲裏的卡峇雅也説故事時，對方極力讚賞。
黃俊榮説，要讓戲服説故事，身為服裝設計師的他就得思索如何讓戲服提升觀眾對故事的鑑賞與體驗，難免要創新破格，巧思妙想，不能一味只重現、複製現實服飾。這種創意的挑戰和樂趣，是平常設計與裁製卡峇雅給想象的顧客所沒有的。如果你打算二刷《翡翠山》，那就得細讀這篇戲服設計專文，重看時對女角身上的卡峇雅會有另一種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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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兔賽跑與網球拍——卡峇雅的青春物語
黃俊榮的設計巧思，在第一集首先因沈琳宸飾演的摩登娘惹張銀娘而被觀眾看見。他説：“聽造型設計師説，Sheila（沈琳宸洋名）在戲裏一出場就打網球，是個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然而她也是位孝女，戲裏唯一的一件卡峇雅是為遷就母親，討母親歡心而穿的。我靈機一動，為她的天藍卡峇雅繡上了網球拍與網球，象徵她在傳統的底藴之上展現摩登女性的精神。”
沈琳宸這位現代娘惹身穿的網球拍卡峇雅，叫觀眾印象深刻。（取自沈琳宸IG）
這時尚現代的巧思被觀眾看到了，也引起一些純粹派的觀眾吐槽黃俊榮“亂亂來”，破壞了卡峇雅的傳統。記者要為他説句公道話——我上了新加坡國家文物局的國家收藏庫搜索，發現一件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復古卡峇雅，上面便是繡了網球拍，這樣的創意詮釋比《翡翠山》五六十年代的背景還早了十多二十年。黃俊榮感激記者為他平反，很肯定地表示土生華人的美學是既傳統又創新的，他們守護傳統之餘，又常大膽地在日常穿着的峇迪布和卡峇雅上融入摩登圖案，與時並進。
國家典藏的一襲卡峇雅源自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上面繡着現代西化的網球拍，證明黃俊榮的詮釋有所依據，並非酸民説的“亂亂來”。（取自Roots.gov.sg）
張心娘（上與左下）與張安娜（右下）的卡峇雅設計圖和最終版成品。（龍國雄攝）
黃暄婷飾演的大反派張安娜壞入人心，黃俊榮卻為她的卡峇雅繡上各種可愛的兔子形象，其實是借用中西方古仔（故事）中兔子既明又暗的複雜形象。他説，兔子給人柔弱、可愛、乖巧的印象，這跟張安娜初期刻意營造的人設謀和。他笑説：“我一位從不看本地電視劇的紅毛派朋友為支持我而破例追劇。她一看到安娜卡峇雅上的兔子，馬上傳短信問我：啊！你是要告訴我們安娜掉下兔子洞，要展示她暗黑的一面了，對吧？”
確實如此，黃俊榮説，華人有狡兔一説；在西方故事如《愛麗絲歷險記》中，當愛麗絲追逐兔子掉下兔子洞時，故事也走向光怪陸離的扭曲方向。安娜還有一件繡上“龜兔賽跑”的卡峇雅，展現她好鬥、好強，出盡心機要搶先心娘，先拔頭籌的個性。
邪惡的張安娜搭配可愛兔子繡花的卡峇雅，造成的強烈反差，塑造出本地電視劇史一個獨特的女反派。（新傳媒提供）
劉逸伶飾演的張心娘在戲裏幾乎是黃色卡峇雅的專業户。黃俊榮説，黃色代表心娘陽光、正義的個性。他也為她的黃色卡峇雅繡上小黃雛菊（daisy）圖案，代表她正義無邪的心。心娘最終出嫁時所穿的婚衣，除了繡上一對卿卿我我的鳥兒，鳥兒胸脯還繡上大大的紅心，更添愛情喜氣。為表現心娘“不那麼小家碧玉”的強悍作風，黃俊榮還為心娘設計一款佩斯利花紋（Paisley）的卡峇雅。佩斯利是一種來源於波斯，在印度花布常見的液滴狀植物圖樣。
黃色與小雛菊是張心孃的指定卡峇雅繡花。（新傳媒提供）
黃晶玲飾演“失而復返”的張家小姐，被拐賣多年被奇蹟尋回，恢復了張安雅的身份後開始穿上卡峇雅。黃俊榮給她的卡峇雅底色雖素雅，但卻繡上血紅的花朵，點出她仍被身為妓女周紅玉的前世困擾，甚至化為心魔咬噬自己，也間接害死了愛她的人。她生母李淑琴被害死前，在房中繡紅花，眼尖的觀眾一定認出，原來就是母親繡給女兒的訣別禮。
張安雅（左）卡峇雅上的紅花刺繡象徵她內心擺脱不了“周紅玉”時期的她的過去。（新傳媒提供）
似曾相識燕歸來——張安雅卡峇雅上的燕子象徵她被拐賣多年後重回張家。（新傳媒提供）
特別客串——月娘專美的卡峇雅
月娘在戲裏的卡峇雅設計圖。黃俊榮設計的圖案講述月娘傳奇的人生。（龍國雄攝）
歐萱在《翡翠山》中客串出演《小娘惹》中的月娘，是該劇的一大彩蛋。月娘穿的卡峇雅雖素雅，但還是要展示這位傳奇人物的身份背景，於是黃俊榮給她設計一款繡上櫻花和菊花的卡峇雅，櫻花點出她一半日本人的身份；菊花則代表她生母菊香。
月娘中年致富成為黃梨園頭家娘，黃俊榮大膽地將她的產業黃梨繡滿她的白卡峇雅，更可愛的是衣服下襬還繡上月娘童年模樣與一輩子陪在她身邊的媽姐阿桃，代表她雖大富大貴，但仍不忘初心，飲水思源。歐萱另有一款奶色卡峇雅繡上鳥媽媽孜孜不倦地教誨小鳥的繁花圖，點出她在戲裏與兒子祖業亦母亦友的親密關係。
歐萱這襲卡峇雅繡着鳥媽媽教誨小鳥的繁花圖，點出她在戲裏與兒子祖業亦母亦友的關係。（新傳媒提供）
中年娘惹的女人心事
大少奶奶（吳俐璇飾）的卡峇雅樸素，但黃俊榮將花瓣繡成如意紋，暗示她雖經歷長久的邊緣化，但日後將越來越如意順遂。（新傳媒提供）
張家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性格、遭遇各異，黃俊榮也將她們的人生繡在卡峇雅上作為戲劇伏筆。吳俐璇飾演的大少奶奶李淑玉不小心害死家翁，導致她成為家中邊緣人物，所以她的卡峇雅大多樸素淡雅，繡花也不太顯眼，站在一羣女眷中，她宛如背景人物，不被看見，唯有靠黃俊榮借出的古董美峇迪紗籠來裝點一番。
然而，黃俊榮卻沒忽略她，採用蘭花刺繡點出她“蘭心蕙質”、善解人意的個性。隨着她後來被家婆重新接納，黃俊榮也將花瓣繡成如意紋點綴她的卡峇雅，比喻她後期人生越來越如意順利。
黃俊榮透過卡峇雅設計勾勒出大少奶奶“蘭心蕙質”、善解人意的個性。（取自吳俐璇IG）
康絲麗（姚懿珊飾）的卡峇雅繡上小辣椒，象徵她潑辣的個性。（新傳媒提供）
姚懿珊飾演的三少奶奶康絲麗潑辣聒噪，就像南洋小辣椒。黃俊榮從一件繡上小辣椒圖樣的老舊卡峇雅得到靈感，為這人物設計一款黑色卡峇雅，上面由一串串小紅辣椒拼成的花點綴——一串串小辣椒亦像爆竹，隨時隨地會炸開來。
作風洋化的康絲麗平日嫌棄穿傳統卡峇雅，重心機的女兒跟她獻計多穿卡峇雅討家婆鄭惠玉歡心。黃俊榮特地為她設計一款繡滿紅彤彤鬱金香的卡峇雅，刻意製造喜劇效果，被鄭惠玉當場譏諷：今天是過年大節日嗎？如此不合時宜地喜氣洋洋？有心巴結卻被婆婆數落，康絲麗一氣之下回到本性，穿上這襲透明小辣椒黑卡峇雅，讓裏頭的西洋內衣一覽無遺。
為討好家婆，康絲麗穿上繡滿康乃馨的卡峇雅，結果換來家婆的譏諷。（新傳媒提供）
劉子絢飾演的二少奶奶李淑琴賢惠聰明，高雅出眾，在戲裏扮演持家的重要角色，然而人生不斷上演悲劇——兒子被槍殺，女兒被拐賣，最後摯愛的夫婿和自己都命喪張家。將一整個家扛在肩上，她在戲裏的卡峇雅遍選實色，如深藍、灰藍、桃紅等。然而，她又是個出眾的媳婦，所以卡峇雅的繡花也極為華美，黃俊榮選用百合花作為她的專屬花朵，“百合象徵高雅脱俗，知書達理，同時在西方又代表死亡，為她不斷出現在她人生的死亡埋下伏筆。”
百合花是劉子絢飾演的二少奶奶的專屬花，它既脱俗也象徵死亡，為她人生的一連串悲劇埋下伏筆。（新傳媒提供）
黃俊榮還特地為二少奶奶一襲卡峇雅繡上不多見的田螺，經他解釋，讓李淑琴的人生更悲更被宿命主宰，“福建人有句俗語：田螺為仔死，意思是田螺產子後即亡，比喻母親為孩子奉獻一生，母愛偉大。二少奶奶除了為家人兒女奉獻，最終還真的產子而死。”記者越聽越揪心，原來這位讓劉子絢演活了的二少奶奶一直都把她的悲劇人生穿在身上，叫人如何不心疼她？
黃俊榮以“田螺為仔死”為靈感，將田螺繡上劉子絢的卡峇雅。左邊母鳥教小鳥的圖案則是為歐萱的角色所設計。（龍國雄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