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刺青 | 聯合早報

這一帶有不少刺青小鋪，阿May是這裏小有名氣的刺青藝術家。她年輕貌美，動作利落，成品極富美感。因為聲名遠播，收費合理，因此要讓她在身上刺個圖案還是刺幾個字都必須提早預約。最重要的是，刺青不是用水彩在身上畫畫，而是把顏料刺進皮膚內層，不管刺出來好看還是不好看，刺在身上的顏料永遠洗不掉，一生一世陪伴着主人的身體，所以一定要精美耐看，永不厭倦。

這天，有個少女來店裏看樣本，説要預約。

“美眉，你要刺在肩膀上還是手臂上？要刺花還是字？”她樣子稚嫩，看起來不大，像是十六七歲。

“我要把我男朋友的名字刺在肚臍下面。先刺兩顆心，心心相印那種，再刺上他的名字，要兩個一元硬幣那麼大。”少女很肯定地説。

“你為什麼要刺名字呢？刺一朵玫瑰花或藝術花卉圖案不是很好嗎？我做的都很好看，這裏的客人都很喜歡的。”

“不要。我的男朋友下個月生日，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阿May低下頭，忽然抬起頭凝視着少女説：“美眉，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你現在還小，日子還很長，將來有什麼變化，誰也説不準。刺你家狗狗的名字或貓咪的名字都穩當過刺男朋友的名字。”少女一臉不解地看着她……

“我如果不跟你做，你不會去找別人做吧？”阿May隨意地問。

“不會，我男朋友手臂上那條龍是你文的，他常常稱讚你的手藝超好，他説只有你做的才有這個水準！”

阿May關切地撫着少女的肩膀説：“美眉，你先回去考慮清楚，多幾天才做決定好嗎？”

目送着少女纖細的背影，阿May黯然。她收拾一下店面，熄燈，鎖門，回家。

“媽咪……”女兒一看到她回家就撲過來。那小臉蛋像極她爸，尤其那對小酒窩，笑起來就是那麼嬌俏可愛。

“今天在學校有乖乖聽老師的話嗎？”女兒猛點頭。

“有乖乖聽外婆的話，好好吃飯吃魚吃菜嗎？”女兒又是猛點頭。

她把女兒摟在懷中，撫摸着她柔軟的頭髮説：“寶寶好乖哦，這樣才是我的好女兒，媽咪愛你！”説完輕柔地在女兒粉嫩的臉上親了一下。她靠在牀上和女兒一起看完一本圖畫書，不久，母女倆睡眼朦朧，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一個清純的初院女生入夢來，因為喜歡演戲參加了學校裏的話劇社。她很喜歡站在舞台上的感覺，扮演另一個人的人生，這種感覺簡直太奇妙了。

另一個俊俏的男生對演戲也充滿熱誠，他們在戲裏演男女朋友，學習和感情路上經歷重重障礙，後來有情人終成眷屬。

“老婆，排練後去我家樓下吃炒蝦面ok?”他喜歡這麼叫她，起初她嬌嗔地追打他，後來感覺聽了也很受用。她越來越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歡樂時光，生活中彷彿加了蜜糖。

“你放學後到底溜到哪裏去了？年底就要會考了，還不專心準備？”回家的時間越來越遲，媽媽一看到她回來，就像開機關槍向她掃射。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留在學校排練演出。”

“你如果會考不及格進不了大學不要後悔！不要怪我沒有勸告你！考不進大學就去找工作做，我可沒有能力浪費錢讓你去學校玩！演戲要緊還是讀書要緊？我看為了前途，你還是放棄演戲吧！”媽媽加重了語氣。

爸爸在她小時候就失蹤了，媽媽是她相依為命的親人。她與媽媽的齟齬令她心裏十分難受，感覺媽媽不瞭解她。他卻漸漸成了她最親密的人……

幾天後，那個少女來了，坐在工作室外等。她做完最後一個顧客，送走了。腰背好酸啊，坐下來微笑着問她：“考慮好了吧？文一支玫瑰花？”

“不是。我還是要文我男朋友的名字。”女孩態度堅決。

“小妹妹，我沒有妹妹，就把你當妹妹吧。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好嗎？10年前有一個傻女孩，她愛上了她的學長，學長不是那種老師眼中的乖學生，有點兒壞壞的，她就是喜歡他那種壞壞，她愛到願意為他做出任何犧牲，即使痛到讓針刺在身上也在所不惜。她那時一直以為將來非他不嫁，沒想到還不到三年，他們就各分東西。她夜夜垂淚，痛苦了好幾年。後來認識了新男友，這回她是被他臉上那對小酒窩迷倒了。後來真的嫁給他，生了個女兒，可是好景不長，最後還是離婚了……”

“為什麼離婚？是她一直想着初戀男友嗎？”少女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不是，是因為這個。”阿May輕輕褪下長褲拉鍊，讓少女看，“那個傻女孩就是我，這是我初戀男朋友的名字！我當年為了表示對他的愛，忍着痛刺了他的名字，後來卻無法忍痛把它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