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策展世界 是她人生分岔路的驚喜 | 聯合早報

正在新加坡藝術科學博物館展出的“Iris van Herpen: Sculpting the Senses”，是荷蘭高定設計師艾莉絲·範·赫本的亞洲首展。走進策展空間內，高定展品與聲、光、藝術品、音效糅合，展開一段精緻而宏大的敍事。這場特展背後的策展人林詩怡，年僅33歲，原本想要進修藝術繪畫的她，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成為了策展人。

策展人像是一場展覽的導演，負責資料收集、構思企劃、組織統籌等全方位角色。選擇哪些展品，故事要怎麼説，敍事與觀者之間要建立怎樣的聯繫，都在策展人精心設計的空間中展開。

赫本高定展一角，為配合水與海洋生態主題，林詩怡從李光前自然歷史博物館借來展品，陳列出與本土敍事相關的表達。（劉欣怡攝）

進入策展世界，對林詩怡來説有種人生分岔路的驚喜。她從小熱愛繪畫，大學時在新加坡管理大學（SMU）學習商業，主攻藝術文化管理。她本想進一步往美術方向發展，卻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倫敦切爾西藝術與設計學院（Chelsea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策展與收藏課程的負責人大衞·狄波塞（David Dibosa）。一番攀談過後，對方以“伯樂之眼”告訴她：“詩怡，我覺得你很適合當策展人。”——這是從不曾出現在她人生清單的選項，但既然有專業人士如此建議，她決定試試看。

畢業後的一年裏，林詩怡分別在本土藝廊Ode to Art、國家美術館和亞歐基金會（Asia-Europe Foundation）實習，體驗了商業畫廊、博物館和藝術機構不同類型的策展領域。一來嘗試瞭解策展是否適合自己，並進一步明確自己更傾向哪種類型的策展。一年三份實習結束後，她決定到倫敦切爾西藝術與設計學院深造，攻讀策展碩士課程。

記者好奇她當時跟狄波塞聊了什麼，讓對方認準她有作為策展人的潛質？那是一個當時23歲大學生對於本地藝術圈的觀察，她認為在2010年左右，本地作品有偏重東南亞的敍事，在區域內也很活躍，但之後幾年逐漸式微。這一現象引發她思考，或許是因為本土藝術家離開去到海外後，少了基於本土敍事的表達。也或許是本地缺乏可以讓藝術家嘗試的中間場域，用時間慢慢孕育、支持他們的創作，不能總寄望於在海外成名後，才開始關注他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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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策展人大不同

從美術轉去策展，雖有關聯但扮演的角色不同。當被問起兩者有何不同時，林詩怡説：“藝術家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主題深入研究，形成一套自己的世界觀，更注重於尋找、建立自己的聲音。而策展人更多時候是在考慮如何編織敍事，形成思考與視角，把不同元素放在一起，引導觀看者視線。很多時候需要拉開距離來看全局，這樣才不會帶有偏見。”

有趣的是當開始做策展時，林詩怡就停止畫畫了。“或許有些藝術家可以兼顧兩者，但我決定保持距離。”問她會覺得可惜嗎？她説：“藝術繪畫的基因始終都在，不受年齡限制，隨時都可以開始。作畫時覺得深度不夠，還無法專注地建構自己的聲音，或許現階段更適合通過策展人的角色更好地服務他人。”

開始做策展時，林詩怡就停止畫畫了，她認為現階段更適合通過策展人的角色更好地服務他人。圖為林詩怡的兩幅繪畫作品。（受訪者提供）

策展吸引她的地方在於如何將歷史帶入當代處境，在倫敦學習期間，有機會整理大英圖書館（British Library）裏1970年代藝術家的音頻素材，藉此做成展覽。通過展覽的方式與大眾分享優質內容，通過研究則帶出更加深刻的敍事意涵。深入學習使她瞭解到藝術品完整的創作過程，回看策展歷史，林詩怡感嘆，過去策展人扮演着守護珍貴文物藏品的角色，而如今在多媒體互動時代，是通過不同呈現方式為展品注入活力。策展形式也從原本一種保持距離的遠觀，到如今更多加入互動元素，打造身臨其境的體驗。觀者希望參與其中，與作品產生共鳴。

用策展開啓一段對話

學成歸來後，林詩怡先後在Chan + Hori Contemporary畫廊、新加坡藝術科學博物館，負責過：黎才祥個展“相對的動態平衡”（Relative Homeostasis），結合藝術與AR科技的“非典型新加坡”（Atypical Singapore），展現街頭運動鞋文化的“Sneakertopia: Step Into Street Culture”等在內的30場不同類型展覽。目前正在進行中的赫本高定展，是更加國際化的敍事與合作。

由林詩怡策展的“Sneakertopia: Step Into Street Culture”。（取自新加坡藝術科學博物館官網）

談及個人策展風格，林詩怡説，起初會覺得策展是關於作品，是一種敍事分享，後來發現更多的是去建立一種與人的關係和聯結，是真正走近了解一位藝術家；建立關係，瞭解他的作品以及創作過程，才能帶出作品中最閃光的部分，再傳遞給觀者。對於已故藝術家，更多的是如何將其作品與現時代結合，帶來新的活力。“很多人認為一件藝術品進入博物館館藏，被儲存起來失去能見度，更像是一件作品的終結。但在我看來，展覽是重新開啓對話的方式，可以帶出重要的新議題。”

“生活即工作”樂此不疲

平日裏即使在放假旅行，林詩怡也會去各地看展，或登門拜訪藝術家工作室。她性格外向，喜歡認識新朋友，通過與跨領域的人交談激發新創意。生活中她喜歡閲讀、看電影，從各處捕獲與策展相關的元素。在“生活即工作”的狀態下樂此不疲，她笑説：“兩者很難分開，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事，也不覺得是在工作。最苦惱的是無法‘關機’，腦子裏總有各種點子在轉。”

未來林詩怡希望進行更多跨界多元嘗試。（劉欣怡攝）

作為年輕策展人，尚處在職涯初期，林詩怡認為還有很多可以學習的事，希望有更多接觸國際平台的機會，積累國際策展規模的經驗。她的叔祖父林蒼吉是一位建築師，1970年代曾在亞歷山大路創建“亞化畫廊”（Alpha Gallery），深受美國著名先鋒發明家、建築師巴克敏斯特·富勒（Richard Buckminster Fuller）影響。林詩怡也熱衷未來學與跨學科、多元領域結合。帶着策展思維，未來她希望多方嘗試，不只在藝廊或博物館，在智庫或“跨學科、結合不同領域的中心”都有可能。

她説：“不侷限自己，記得曾經有前輩提醒不要‘關在盒子裏’，我希望成為有更加宏大世界觀的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