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戈：DNR心結（下） | 聯合早報

（文接上期）

4、婚禮

婚禮在墨鎮小教堂舉行，雙方親友寥寥無幾。新人都是二婚，女方親屬是新娘三個孩子和幾個孫輩。桑迪和外婆坐在新郎家屬區，賓客只有她們倆。桑迪握緊老太太的手，感激她出席。其實曼妮受邀觀禮時心裏很糾結，她這個過去式的丈母孃算什麼呢？女婿再婚她竟然出席？相信很多人都做不到。她感激湯姆多年來細心照顧海倫，他再婚她打心裏為他高興，她知道海倫也會同意的。

海倫躺在地上那一幕不停地在曼妮腦裏浮現，她知道那瞬間女兒已經不在了。她反對急救但只能噤聲。那幾日她默默看着女兒被困在一副早已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裏，胸口一上一下，牀邊呼吸器不停地輸送氧氣，湯姆握緊她早無知覺的手。她知道海倫沒醫療保險，湯姆根本無法支付昂貴的空運救護機和手術費用。

海倫去世後湯姆宣告破產，他欠醫院的天文數目被院方歸為壞賬而註銷了。算他運氣好！海倫的喪禮費用都是曼妮出的，墓碑也是她出資做的。女婿無法承擔女兒的後事，她當媽的心中懊惱無可言喻。可是她不能不讓女兒入殮啊！他竟很快交了女朋友然後要再婚了。是的，他能走出傷痛大家都很高興，但是他有傷痛嗎？好像也沒人注意到。

新娘是芳齡62的寡婦朱莉，丈夫患大腸癌去世。湯姆打高爾夫球時認識了她。朱莉前面還有一個露西，交往不到半年就分手。認識了朱莉之後很快就進入穩定情侶關係，熾烈的愛火讓近七旬的湯姆日日燃燒。曼妮只能想，估計他與海倫太久沒有肌膚之親了。

父親再婚仁迪沒意見，每聽説他又有女朋友都為他高興。他和桑迪都知道，父親是無法單獨過日子的。他性格樂天對人生沒有很複雜的要求。每天到超市的藥店上班，負責配藥，下班就回家照顧海倫。週末一定要打高爾夫球，高爾夫球是他的大麻。這輩子能如此過下去他就很滿足了。照顧海倫成為他的生活重心，海倫走了最茫然失措的是他。然而他好像很快就調整過來，積極奔向另一段婚姻了。

儀式快開始了，湯姆還站在教堂門口東張西望，神情很焦慮。

結婚進行曲響起來了。教堂門口出現一個西裝筆挺的身形，是仁迪匆匆趕到了！

擁抱過後，湯姆把兒子帶進教堂，在他耳邊説：兒子，謝謝你！引着他到桑迪旁邊坐下，一家人這就齊全了。桑迪望着仁迪笑，眼神在説：你不是説不來嗎？

是的，仁迪後來決定出席婚禮，必須出席！他不願意生命中再有一次遺憾。兩年來他用理智的力量與全世界對抗，現在他覺得，何妨讓鬥志進入温柔鄉永遠沉睡。父親再婚是件美事，母親的悲劇結束了，她不再因體重問題而煩惱了，她升上無限輕的天國了！

新人在神父面前等着宣誓。湯姆一腮幫花白鬍子但是神采飛揚很帥氣。他穿深藍色西裝，胸襟別一朵紫色的花，配合新娘髮髻的紫色碎花。新娘穿一襲淺藍色蕾絲長裙，二婚的新娘好像都不穿白。新娘身材飽滿，體態豐盈，可見父親喜歡略胖的女人。宣誓的時候他一臉幸福的笑容，新娘也是。

仁迪心裏説：我們的父親就交給你了！他真心希望這是喜劇的序幕，也希望自己也能像父親那樣，很快就忘記所有必須忘記的事。他需要把自己從DNR的緊箍咒解放出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