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張嫚凌:歷史第一課 | 聯合早報
zaobao
教歷史課並不需要些什麼。
一台平板電腦,一個偌大的屏幕。白板缺與不缺無人在意,冷氣、燈光一切可有可無。教授的眼睛在咖啡温熱的水汽後微眨,對着半空的教室也能準點開始。
然後開口,萬象聚齊。荷馬與約瑟夫·默裏(編按:Joseph Murray,美國外科醫生)席地而坐,談話從希臘故事直達器官移植。眼前是大學樓裏的手術室,下一秒便可抵霍亂肆意的倫敦蘇活區。一堂課跨越古今、穿梭萬里。這是一段宏偉的旅程。以13周為期,試圖將一整個學科的歷史涵蓋其中。資料、PPT、圖畫一切為輔。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開口,歐幾里得(Euclid)便憑空而現,在若空的教室裏畫上一圈又一圈。
不過依舊茫然。第一學年的歷史學生們繞着桌子而坐,微垂的眸子印着寫滿的文檔。公元前四世紀和19世紀的人物從口中越入白紙,卻是動不起來的。他們只會佇立,而文檔裏的字句一圈一圈地圍繞其身,成了囚禁的枷鎖。學生們無法重新編織曾存在的現實,更不知從何開始。
畢竟還差一點,開不了口的一點。
延伸閲讀
[【取火】張嫚凌:蛋卷裏的裸鼴鼠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3_15_670131)
[【取火】張嫚凌:再見煙火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1_05_656213)
教授偶爾坐在講台上,試圖透露其中的秘密。可它已經被鑲嵌進了骨血裏,辨不出那些新增的脈絡。無從分辨,更無從提起。所以只能擺擺手,將一切凝聚成簡單的疑問。
“約瑟夫·默裏因誰而動?”
約瑟夫·默裏是不會動的。他在2012年便被埋入了地裏,帶着諾貝爾獎的榮譽定格於歷史中。可他的臉龐在教授口中浮現,一生的經歷書寫進了薄薄的論文裏。從整形醫生轉變成外科醫生,再進行首例的人體器官移植手術。他在短短的一節課裏穿梭於過去和未來,並且從未停歇。可在教授跨出門的剎那,他便在空氣中消散,了無痕跡。
教授開口,所以約瑟夫·默裏得以復活。他是千千萬萬的約瑟夫·默裏中的一個,由文獻和教授的經驗堆積在一起的成品。比起論文,他更像是一個故事。“約瑟夫·默裏”們的作者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身軀掩蓋,試圖偏向“客觀”的美德,以此還原一個可信的歷史。可觀察即可改變事物,而作者的背景和選題在未提筆時,便粉碎了“客觀”存在的可能,於是沒有史實,只有強而有力的論文。
學生們思來想去,於是不執着於不存在的客觀,也不固執地緊隨密密麻麻的日期。他們開始將一次文獻和二次文獻串聯,促成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所以約瑟夫·默裏們得以穿梭時間,永恆地舞蹈着。
歡迎在籍學生創作投稿,請電郵:[email protected]。投稿註明《取火》或《校果》(字數1000至1200字。)編輯收,並附上作者中英文姓名、學校、電郵、郵寄地址、聯絡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