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過客李時霖 | 聯合早報

日前在友人處看到一件荔枝冊頁，予人有一種嶺南荔熟，野塘碧漪，滿樹鮮紅的果實累累之季節感。此畫題一首五言絕句：“日啖三百顆，坡公不厭多。貴妃有同好，蜀吏苦奔波。”落款李時霖，知是民國的一名外交官。“坡公”與“貴妃”兩個典故，不由得令人想起杜少陵《病橘》詩：“憶昔南海使，奔騰獻荔枝，百馬死山谷，到今耆舊悲。”諷唐吏為楊玉環進獻荔枝之史實。究竟李時霖是個什麼樣的人？今人早已忘了他，這不正應了“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兩句詩嗎？

李時霖，字海霞，號南美農夫，祖籍浙江嘉善，1893年生於江蘇松江。這一年，西藏兵敗錫金，駐印的英軍陷西藏之春丕與亞東等要隘，清廷惟有與英國議定《藏印通商交涉遊牧條約》，開亞東為商埠，英國勢力始得以入藏；另由薛福成與英議定滇緬疆界及商務事宜二十條，也和法使會勘廣西邊界並繪圖立疆碑。

李氏五歲入鄉間私塾就讀。他或得益於上海開風氣之先，除了讀經書，還兼學英文。這些清末的讀書人本應是走科舉之路，然隨着清政府於光緒三十一年廢除科考，李時霖先是在鄉間養正小學教書，至19歲才考入上海民國法政大學肄業。可是卻因家境困窘而中途輟學，返鄉重執教鞭。據李時霖回憶，他於“民國九年負笈入京，即以外交部作進身之階，為遊歷各國之張本。”（《回溯南遊》）同年底，他入金北樓創辦之“中國畫學研究會”，得以親炙金氏。李時霖是個尊師重道之人，1944年出版其著作《回溯南遊》，即在該著扉頁印上“此書為紀念金師北樓先生而作”的文字，感念師恩之情溢於言表。清末民初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由於學子皆從私塾走入現代學堂。故無論日後所學是經濟或理工等科，其傳統文化功底都相當紮實。李時霖自幼習詩詞古文與書畫，此時又得名師指點，其書畫自當更上層樓，成為一個擅長詩文書畫的通人。南京孟冠美序《回溯南遊》便贊他“幼承家學，熟習經史，道德文章，夙負令譽。……從政之暇，更遊心於藝術，故繪事書法，亦不後人。”李時霖的書畫若沒有一定水平，孟氏也不能胡亂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