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以伊戰爭改寫中東格局 | 聯合早報

以色列6月13日對伊朗展開大規模空襲，摧毀伊朗核設施並擊殺軍方領導人與核科學家；伊朗隨後發動兩輪還擊，第一輪自殺式無人機沒有造成以色列任何毀傷，但第二輪發射的上百枚導彈，則導致以色列平民傷亡。以色列誓言報復並發動新攻擊，兩國實際上已經進入戰爭狀態。這場在中東爆發的最新戰爭會持續多久，產生多大的地緣政治影響，還有待局勢的進一步演變，才能有更明確的判斷。無論如何，中東和平短期內無望，而中長期的地緣政治格局必然發生重大改變。

聯合國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6月12日剛在維也納通過一項決議，認定伊朗沒有履行核不擴散義務。決議由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提出，支持票超過半數；俄羅斯、中國和布基納法索三國投反對票。伊朗不但譴責決議，還變本加厲啓動一個新的鈾濃縮中心。這為以色列提供先發制人的理由。以色列不允許要把自己“從地圖上抹去”的伊朗擁有核武器，這次攻擊幾乎傾舉國空軍之力，一方面打擊伊朗發展核武的能力，另一方面推動政權更替，號召伊朗民眾推翻神權政府。

儘管只是隔空攻擊，以伊戰爭在此刻爆發，美國的態度是關鍵。對比前任拜登政府，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更支持以色列，也更堅定反對伊朗擁有核武器。雖然他主張用談判解決矛盾，但默許以色列攻擊伊朗，作為逼迫伊朗妥協讓步的施壓手段。特朗普事發後的表態以及以色列官方的信息表明，美國事前知情。特朗普此前給伊朗60天時間達成棄核談判，以色列恰好在第61天發動攻擊，顯示雙方扮演黑白臉的外交默契。

西方乃至阿拉伯世界同樣不希望伊朗擁核，因此雖然表面反對甚至譴責以色列，私下卻都隔岸觀火；約旦空軍甚至協助以色列擊落犯境的伊朗自殺式無人機。作為伊朗最仰賴的友邦，俄羅斯和中國同樣不願意因為伊朗而得罪美國，對伊朗都只提供口頭支持，讓伊朗陷入巨大的外交孤立。這無疑會增加伊朗軍事還擊的成本，但面對西方經濟制裁、對內高壓統治而累積民怨的德黑蘭政權，卻不能毫無作為。重回美國的談判桌只會顯得屈辱無能，但處於軍事劣勢的伊朗也缺乏有效的反制手段。

伊朗已經被逼入牆角，它沒有全面反擊和戰勝以色列的能力，可是不回應又會失去在區域的威望乃至國內的統治合法性。以色列誓言要再發動幾波攻擊，對伊朗核設施斬草除根，伊朗只能被迫應戰。若伊朗狗急跳牆，擴大戰端來維持區域號召力，攻擊美英法在中東的軍事基地，勢必引發更大規模的軍事衝突。屆時的風險，恐怕就不是德黑蘭政權所能夠承擔的。剩下的唯一出路，是特朗普至今還在伸出的橄欖枝。伊朗是否利用這個下台階，考驗神權政府的政治判斷力。

美國雖然放行甚至暗中支持以色列攻擊伊朗，但特朗普自詡“和平總統”，主張和氣生財，並不希望美國捲入海外軍事衝突。這也是他所領導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所秉持的立場。MAGA內部反對介入俄烏戰爭的力量強大，這次反對以色列對伊朗動武，試圖拉美國下水的聲浪也不小。況且，特朗普正就遣返非法移民、“大而美”減税法案等國內課題同政敵惡鬥，不希望分心。除非伊朗鋌而走險，美國介入以伊戰爭的概率目前還不大。

以色列顯然蓄謀已久，而且有意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推翻伊朗神權政府，消滅心腹大患。以軍宣稱，伊朗的空防能力基本作廢，讓以色列空軍接下來能自由進出德黑蘭精準打擊。做困獸之鬥的伊朗神權政府必然不擇手段自保，因此以伊戰爭或許還會出現短期升級的態勢。作為回教極端激進主義的策源地之一，伊朗遭受重創或許能間接抑制中東恐怖主義能量，而中東格局也會因這場戰爭發生根本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