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靡幾代本地文青鄭愁予影響潤物細無聲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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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浪子詩人鄭愁予逝世,享年92歲。本地文人感嘆其詩風靡好幾代文青,見證了新華文學創作鼎盛期,而詩人潘正鐳憶述,自己第一次見到鄭愁予是在1983年首屆國際華文文學營上,當時鄭愁予和蕭軍見面,鄭愁予給對方獻了一首詩《與風箏爭風》,在會上朗誦。
潘正鐳説:“國際華文文學營在當時是華人世界的盛舉,促使彼此隔閡幾十年的兩岸作家聚集一堂,在兩岸三地見不到的景象,在新加坡發生了。”
古典詩風不乏當代氣質
他第一次邂逅鄭愁予,是中學時期,從友聯書局的叢書堆疊中發現詩集《窗外的女奴》。“對剛開始寫詩的年輕人來説,鄭愁予的詩文,和當時許多艱澀的現代詩歌截然不同,既藴含濃厚古典風情,同時不乏當代氣質,是延續了五四遺風並將之發揚光大的典型代表。”
1983年的國際華文文藝營上,作家如艾青、洛夫、鄭愁予、蕭軍、於梨華等人聚集在人協禮堂,潘正鐳回憶,古稀之年的蕭軍一頭白髮,高高豎起,鄭愁予於是給他寫了一首《與風箏爭風》,想象從他的白髮,延伸至風、風箏與旗幟:“風息了/旗靜止/風箏 落地/是天下已無可爭之事了嗎?……/那人,他不張嘴則已,只要説一句話/千帆競走,所有的風箏都爭着起飛”。
1993年,潘正鐳與鄭愁予同為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詩歌評審,見面時鄭愁予將詩集《寂寞的人坐着看花》贈予他。“這本詩集距離《窗外的女奴》已有時日,期間他也寫了很多,但這本詩集讓人感覺老先生又回到高超的詩文境界。而詩人寫到巔峯狀態時,是不會追隨潮流的,只是純然延續他所擅長的古典詩風。”
延伸閲讀
[隨“達達的馬蹄”遠去 詩人鄭愁予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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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鄭愁予寫了眾多旅遊詩,其中充滿古典田園山水詩的風味,即便寫景,裏頭永遠存在人之心境。
潘正鐳印象中的鄭愁予,真切誠懇,對同在寫詩的人特別關照。“我們這一代人寫現代詩,很少不受台灣現代詩、尤其是他的影響。那種影響力是潤物細無聲的,他的詩歌字句,總會以變形的姿態出現在你的詩中。”
曾經擔任《南洋商報·南洋學生》主編的退休報人白全成(筆名夏心)認為鄭愁予的詩風靡了好幾代文青,特別是1970到1980年代,在新華文學創作的鼎盛時期,他的名字無疑是一個詩的代名詞,一個傳奇。
“那時,‘達達的馬蹄’與‘美麗的錯誤’膾炙人口,喜愛文學的人莫不傳頌。我在文學講座上與青少年學生們談論詩歌創作時,除了舉例李商隱的《錦瑟》,也愛以這首《錯誤》為例,分析他的寫作技巧。”
兼有“濟南二安”特色
白全成分析,鄭愁予的詩植根於傳統,他出生於山東濟南,其文字之美,有同鄉“濟南二安”的特色,既有李清照(易安)的纏綿悱惻,又有辛棄疾(幼安)的豪邁與愁緒,既現代又古典的意境,教人着迷,因此在寫作上也很難教人不沾上邊。當然,學習鄭愁予,再努力擺脱鄭愁予的影響,就成了立志寫作的人的必須功課。
詩人、文化人林得楠也在1980年代初的中學時期,迷上了鄭愁予的詩,因而進入詩歌世界。
“和許多同輩的文學青年一樣,台灣現代詩人對我的影響深刻且是長期的:從最初模仿他的詩風,到後來建立自己的風格,再塑造終身的詩情,進而超越了詩本身。可以説,詩,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引導我走上文學之路,並由此找到自我價值,得以一生與文字為伴,並活躍於出版界與文學界,建立了自己的事業——在這條路上,鄭愁予始終是我心中的偶像。也因此,我常與年輕一代分享讀詩、寫詩的意義是超越詩的;而我自己,便是最切身的體驗。”
他憶述,當年遷入百勝樓書城的友聯書局是他汲取台灣現代詩歌營養的“中轉站”。自少年至青年,他在那裏購得的名家詩集,如洪範書店的 《鄭愁予詩選》,至今仍是珍藏。穿梭書店的歲月裏,他認識了鄭愁予、余光中、楊牧、瘂弦等台灣現代詩人,也接觸了柏楊、張系國、李敖等名家的作品。受他們啓發,林得楠進而關注與台灣詩壇有互動的新加坡詩人,如杜南發、潘正鐳、周維介等。
林得楠2018年與鄭愁予見面,照片攝於香港。(受訪者提供)
“2018年11月,我到香港參加香港作家聯會30週年活動時,才有幸與鄭愁予前輩見了一面。他給了我住家地址,讓我把詩集寄到他家。詩人走了,但我相信他留下的文字仍將照亮後來的詩歌跋涉者,正如當年照亮了我那一代的文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