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婷:固定的流浪者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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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城有一處壁畫,畫的是兩個小孩騎車的場景,他們的模樣活潑可愛、惟妙惟肖。牆上還放了一輛真實的腳踏車,供路過的人騎上去,與畫中的孩子們一起定格成一幅風景畫。從檳城老街走到那處壁畫的路上,一位穿着簡樸的老人在路邊擺了個小攤。老人戴着一頂佈滿污漬的帽子,揹着久未清洗的雙肩包。攤位沒有名字,也沒有任何標識,他只是在人行道上放了兩個紙箱和一個小板凳,紙箱上整齊地擺着他要售賣的物品。
他所售賣的物件,都是旅途中偶然收集的藏品,大多產自20世紀50年代以後,主要是舊紙鈔,包括日治時期,日本政府在海峽殖民地發行的貨幣、人民幣伍角紙鈔等;此外還有一些印有人物肖像的明信片,以及來自檳城和泰國的各類舊商標。我從他略帶英式卻不甚濃重的口音中推測,他可能是遺留在馬來西亞的外國人,類似歷史學家、人類學家Ann Stoler筆下的“克里奧爾羣體”——這一稱呼特指外來者與本地人通婚所生的混血後代。第二天再次遇見這位老爺爺時,他告訴我,自己出生於英國,一直在四處旅行。
他今天帶出來的信件不多,向我介紹時説,這些是檳城一位母親寫給在新加坡學醫兒子的家書。我翻看了一下,確實都是從檳城寄往新加坡、署名給同一收信人的信件。信件每封售價馬幣10元。我在購買前稍有猶豫,一方面它們寫於1955年,與我所研究的時間段不太吻合,我更傾向於聚焦20世紀初期的歷史;另一方面,我尚未對信中主人公做過背景調查,不確定能否從中挖掘出有價值的材料。他説家裏還有一些與新加坡有關的資料和信件,可以明天帶出來。第二天是週六,如果我明天還在檳城,他讓我白天去興巴士週末市集找他。他通常坐在市集入口的顯眼位置,傍晚才會回到小巷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