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應台放下政治：從野火批判到自然共生的覺醒 | 有客到 | 聯合早報

30年前，龍應台曾寫下一篇擲地有聲的批判文章《幸好我不是新加坡人》，在當時的華人世界引發巨大回響。她不留情面地質疑一個高效率政府背後的嚴厲管制對個體自由的犧牲，語句尖鋭、立場鮮明。30年後，她帶着新書重訪新加坡、出席2025城市閲讀節，也帶着不同的心情和新的問題：一個資源貧乏的城市國家，如何依靠技術與規劃，思考社會韌性與未來風險？

龍應台參觀新加坡“長青農場（Artisan Green）”（謝智揚攝）

她走進高科技室內垂直農場“長青農場（Artisan Green）”參觀，也感慨於繁忙都市街頭悠閒漫步的“甘榜雞”，更看到在全球右轉、社會割裂、排他情緒上升的當下，新加坡在多族羣相處上展現出的謹慎與努力，“真的不容易。”從糧食、社會到生態，她讚賞新加坡的憂患意識和治理能力。更笑言，單單為了野雞能大搖大擺自在遊走這個理由，“我就可以很愛新加坡！”

滿滿當當的閲讀節行程之外，龍應台接受了《有客到》專訪，一如既往地坦誠。她説當年的文字“説得好聽是直率，不好聽就是粗魯”。新加坡變了嗎？“變得柔軟了。”而她自己，也變了。從年輕時憤怒的社會批判者，變成如今這個更願意觀察母雞曬日光浴、野豬拱斷水管回家的山居人。

龍應台在2025城市閲讀節行程之餘，接受《有客到》專訪（謝智揚攝）

卸下台灣文化部長公職後，龍應台選擇歸隱台東都蘭山，過起行走在鳳梨田、穿梭在蜂蛇間的生活。她養雞、飼犬，也記錄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去年底出版新書《注視——都蘭野書》。“它不只是一本寫田園多麼美好的書，”她説，“也寫地震、颱風、病蟲害，還有我們人類濫用農藥，使得地球快要沒有蜜蜂了。”她把世俗眼中的“食物動物”視為有情感的生命，從此儘量不吃雞肉。她説：“當你知道它會痛會快樂，就沒辦法視而不見。”

專訪裏，她也毫不迴避在《紐約時報》發表主張和平的文章所引發的爭議。“不是我主動投書，是編輯來找我。政治文章已經很少很少了。”但她無法忽視戰爭的陰影：“如果兩岸開戰，一切都不在了，不只是人命，還有孩子的成長機會、對大自然的殘害。”她提到《注視》中一章講述了英國在對德宣戰前一週，75萬隻寵物被主人親手處死的歷史事實，告誡戰爭之下沒有絲毫浪漫，只有徹底的代價。

而身為母親，她也以73歲、孩子已人到中年的成熟身份回望37歲新手媽媽育兒的歲月。從《孩子你慢慢來》、《親愛的安德烈》到《目送》，她説這些是“人生課的作業”。如今兩個兒子一個在倫敦，一個在多倫多，母子以每週視訊保持情感聯結。“我從沒教他們‘孝順’兩個字，”她笑説，“我不用那個觀念去育兒”。

龍應台説，如今自己活在兩個平行世界：一邊廂是有思想對話的台北城市圈，另一邊廂則是自然豐沛、鄉野鹿鳴的都蘭山林。“山裏是我的家，台北是我的後花園。”她説，大部分人是住城市、有山林為後花園，“我剛好相反。”

73歲的龍應台比起40年前柔軟温和了許多（謝智揚攝）

“強烈的表達留給現在30歲的人吧”，她不再高舉憤怒的火把。“寫《野火》時我33歲，73歲的人有73歲的人該做的事。”她決定把更多筆墨留給自然、土地和生命之間的關係。

或許放下政治的龍應台，始終沒有變的，是關懷依舊。點擊視頻，觀看完整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