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好一個洞,需要多久?——讀《蓮花白》有感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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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白,實際就是包菜,是書中主人公生活的地方,一種蔬菜的名稱,也是她少年時常吃的東西。
故事不復雜,説的是“我”離開家鄉,到了深圳,結婚了,離婚了,因為要建大型水電站,水電站竣工時,家鄉的小城將被淹沒成水庫,所以開車重返家鄉。
這種設定裏帶着“逝去”和“即將逝去”的情緒,很容易讓我們共情。逝去的青春裏,有過一起吃飯的朋友,一起在春天先開始穿裙子的朋友,一起喜歡一個男孩的時光,一段沒有開始的懵懂情感,這一切都逝去了嗎?也許午夜夢迴,或者再踏足家鄉,或者曾經也生活在那段時光裏的某人説起,都會再回到眼前。
而如果家鄉還在,這種情緒或許有依託的環境。
可是家鄉會不在的,這種情緒感覺隨時會被埋葬。
所以,故事裏那個多年前就要建的水電站,一直到故事結尾都還在説“半年後”,如同樓上掉落一隻鞋後,搖搖欲墜要掉不掉的另外一隻鞋一般,讓人的心上上下下,無法着陸。
故事的開始,“我”再見到了那個曾經借自己外國名著的男孩。他已經“穿着一件有油污的灰色襯衫,袖口胡亂挽起來,腦袋上多了一頂發黃的白色棒球帽,還胖了一點點”,和從前一樣的是“他走路的樣子”。
實際我們彼此都認出了彼此,不過我們之間的對話只在加油這件事上。
少年時的青澀好感,多年後變成了“加滿”和不用找錢了。
然後“我”開車,車子在現實的小城裏帶着我的眼睛去穿越現實和從前,現實依舊在破爛裏苟延饞喘,而從前如同“通往食堂的鳳凰樹”不見了。
“我”見從前的玩伴,從前的老師,從前在每個人心裏有每個人自己的空洞,那空洞需要自己填補或者忽略。“我”再也沒見那個男生,而逝去的那個女生再也回不來了。把自己放在那個“我”的狀態裏,會不會也會如“我”一樣“一腳油門踩過”?
故事的結尾,前夫再婚,同學如願生了個女兒,生活都在繼續,只有回頭看書,才會再度透過文字記起“我們”經歷了什麼。
現實和歷史的交錯
真的,故事不復雜,是這種現實和歷史的交錯,這種回不去的從前和繼續前行的人生的交錯,是時間帶來的前後比對,是遺憾,是記憶,是這些東西讓我喜歡這個作者的文字。
故事裏關於女生之間的友誼的微妙,會讓我偶然想到《那不勒斯四部曲》。舉個簡單的例子,“我”和李美都喜歡大春,李美的喜歡是張揚的,“我”的喜歡是隱秘的。李美問“我”,大春借我的書裏畫的那些線是不是很傻,“我”不這麼認為,可是“我”要隱藏自己的心事,只能順着李美的話説,可能説得更誇張。然後有一天所有人在一起時,李美指着“我”對大春笑着説,她説你很傻哦。懂嗎?女生或許就懂了,那種“我”説不出又咽不下,那種和李美之間因此產生的裂縫,那種多年後想起依然的遺憾,就在這件小小的事裏種下了種子。
作品裏可以看到作者寧不遠的影子,沒有這樣的經歷,大約寫不出這麼細膩的東西。不是言情小説,男生和女生不會再續前緣。只是人生的片段描述。抓住了從前的尾巴,呼吸着現在的空氣,成就了這篇小説。
在故事的最初,“我”的車駛進油站,見到大春,再駛出油站後,我的腦海裏出現了這樣的文字:
有沒有這樣的青春你很想親手把它從心裏那個秘密的角落挖出來然後找個美麗的地方把它埋了再找個地方**慢慢養好那個被挖空了的洞
或許喜歡讀書的你,也會在這本書裏遇見自己的從前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