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何陳思蕊：成為星星 | 聯合早報

在小島外的海洋裏，有一隻海星爸爸和一隻海星寶寶。海星寶寶每天都從爸爸那裏聽聞天上星星的故事，並告訴她，在她兩歲成年時，便有一次機會脱離海洋。海星寶寶已經對那過程滾瓜爛熟了：一天的夜雨會幫她刺破海洋表面，讓她衝出大海，先成為一顆流星。等有人向她許願後，願望便會託着她直達天際，成為願望的守護者，成為一顆星星。

聽爸爸説，這個機會是天上的星星好不容易改革系統為新一代星星求來的。隨着成年的日子越來越近，她身子上的顏色越來越淺。爸爸激動地告訴她，她簡直是命中註定的星星料子。

終於，那一天來臨了。平靜的海突然被暴風雨襲擊，海星寶寶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一粒氣泡刺進了她上方的海洋，直線性地向她湧去。氣泡一碰到她的身體便膨脹了起來，把她包圍在內，然後迅速地託着她往海面升去，連與爸爸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衝出海面的那一刻她簡直都不敢相信她的眼睛。正上方的天空裏有着數不清的淺色亮光，離她越來越近，卻還是好遠好遠。

上升了一段時間後，包圍她的氣泡突然“啵”的一聲破了。她開始急速地往下落，空氣刺痛着她的皮膚慢慢腐爛，在身後形成一條軌跡。可她顧不上疼痛，只顧着睜着大大的眼睛看向越來越近的城市，等着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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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食族】何陳思蕊：永恆

](https://www.bdggg.com/2025/zaobao/news_2025_06_25_926861) [【字食族】何陳思蕊：無解

](https://www.bdggg.com/2025/zaobao/news_2025_05_14_779795) 城市越來越近，她看到了好多亮光，然後看到樓房，然後看到不停息的身影，然後……

一陣劇烈的疼痛向她的身體襲來。她翻了一個身，恍然發覺，她落到了陸地上。有那麼幾分鐘，她只是躺着，嘴巴又張又合。

她慢慢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她沒有了皮膚和骨骼，只剩下一股發着淺色光芒的軟體。

不對，還有一個夢想。她知道，她需要一個願望，便能成為星星。

她看到路邊有豎起的杆子，上面有像她一樣的光亮，便選了有亮光的一隻爬上去。杆子上的亮光看到她感慨無比，一張口就是他等願望等了十年了，勸海星寶寶放棄尋找。他哀嚎着：“我們這一生就這樣了……” 海鮮寶寶一愣，急得光芒一閃一閃的。對面的亮光聽着，連忙叫她過去和她聊聊天。海星寶寶扭着扭着爬上對面的杆子，上面的亮光很暖，輕聲告訴她，她聽過地上的光刷的一聲升到天上過，所以光亮還是有可能得到願望，成為星星的。海星寶寶睜大眼睛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又踏上了路程。

她知道白天人們無法看到她，便在每個白天找到人最多的廣場，趴在一個破舊、不再有光亮杆子上。等夜晚來臨她便加把勁發光，祈禱着有人會向她許願。

她就這樣等了一年又一年。海星寶寶靠着爸爸的故事和那顆光亮的承諾一天天地等下去。有些廣場裏認得的小孩長成了大人，帶小孩到廣場玩耍；每天午後到點散步的老人有一天突然不來了；廣場裏播放的音樂從不重樣，卻永遠悠揚。

漸漸地，她的光芒開始變弱，有一天居然開始閃爍不定。她慌亂不已，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她驚奇地發現，人們開始抬頭看她了，不過是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那天夜裏，有幾個戴着黃色圓頂帽子的人抓住她的身體塞進一個盒子裏。

海星寶寶本來還有些期待，認為這就是得到人類許願的程序。但盒子裏黑黢黢的，在顛簸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她身上的光還是一閃一閃的，不僅沒有變好的跡象，呼吸好像越來越弱了。

這可不行！我要找願望！她從盒子裏探出頭，費了好大勁才離開她所在的某個建築裏，到達大街。現在是白天，她一扭一扭地，毫無目的地移動着，感覺呼吸變得越來越弱。到了傍晚，她居然輾轉到了自己最初來自的那片海洋。她在沙灘上移動着，一粒一粒的沙黏在她身上，給她鑄造了一具骨骼。

她離大海越來越近。要不就回去吧，她終於這樣想着。但就在她快要到達水邊時，她突然就再也無法動彈了。她癱在沙灘上，面朝着仍然好遠好遠的星辰，身旁是大海的邊緣。

夕陽在她逐漸僵硬的身體上緩緩升起，海星寶寶這才意識到，這便是她的一生了。“我終歸成不了星星……”

傍晚的沙灘上有戲耍的身影。高大的是廣場上曾經的孩子，矮小的是她的孩子。

矮小的孩子一看到海星寶寶便尖叫了起來，快速跑向她。

“媽媽！淺色的星星！”

孩子留給她一句她來不及解答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