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事觀察特刊:撥開克里米亞迷霧-關哲
自2月28日俄羅斯宣佈向克里米亞派兵以來,國際社會已經關注了這個小半島一週有餘。俄國的軍事行動與美歐齊聲呼籲制裁的反對聲浪,使“美俄對抗”的話題被媒體重啓,而新烏克蘭政府面臨的各種社會、經濟絕境的話題則被拋諸腦後。一週之間,大量俄、烏、西方三邊媒體的碎片化報道充斥着新聞渠道,但經常因彼此矛盾又鮮有媒體整理而顯得紛亂複雜。
筆者僅以公開資料和信息,對一週來所發生的各種消息進行整理,以綜合克里米亞半島及烏克蘭現狀,並推測美俄在其周邊可能採取的進一步行動。
克里米亞一週
2月28日,俄軍開始在克里米亞半島全面行動,當天俄海軍陸戰隊和小部分空降兵控制了辛菲羅波爾和塞瓦斯托波爾的兩個機場,幷包圍了塞瓦斯托波爾附近的烏克蘭空軍基地。同時,十餘架伊爾76和直升機飛進克里米亞,為俄軍輸送第一批裝甲車和兵員。
3月1日,俄軍開始第一批次增援行動。黑海艦隊大型登陸艦“尼古拉-費爾琴科夫”運送了700名軍人到塞瓦斯托波爾,野牛氣墊登陸艇也出現在費奧多西亞,據稱運載的主要是空降兵分隊。同時,13架伊爾76為塞瓦斯托波爾運去了增援。這批增援到達後,克里米亞主要城市街頭出現俄羅斯空降兵駕着虎式輕型裝甲車和卡車警戒的隊伍。
3月2日,根據烏克蘭軍方消息,俄軍解除了包括葉夫帕託利亞防空導彈部隊在內的武裝,並佔據了克里米亞的雷達基地。被俄軍控制的刻赤海峽上則不斷有俄軍援兵抵達。同一天,烏克蘭第6集團軍的炮兵旅開始向克里米亞開進,而烏克蘭全國的徵召軍人行動以1.5%的應召率尷尬開場。
3月3日,俄軍在整個西部軍區多地展開大規模軍事演習,同時聲稱根據俄烏兩國的條約,俄軍在克里米亞總兵力可達2.5萬人;烏克蘭官方則聲稱,已有1.6萬俄軍進入克里米亞。同一天,市場對俄烏開戰的恐慌達到高點,俄羅斯盧布匯率大跌,黃金價格則迅速高漲。
3月4日,普京出人意料地下令數萬參演俄軍全數回營,同時召開新聞發佈會,痛陳烏克蘭此輪動亂的各種原因。伴隨着烏克蘭媒體炒作“美國航母馳援”的大新聞,俄羅斯看似無意地試射了一枚“白楊”彈道導彈。
3月5日,俄軍進佔烏克蘭兩個防空導彈基地,雖然沒有完全佔領,但已經阻止了烏克蘭導彈基地的運作。同日公開的一組照片證實,烏克蘭空軍貝爾貝克第240戰術航空旅基地確實已效忠克里米亞。儘管基地內有幾十架各型戰機,但由於年久失修,實際上只有幾架教練機尚能使用。
3月6日,美國海軍宣佈,排水量超過9000噸的伯克級驅逐艦“特拉克斯頓號”駛入黑海;為了阻止烏克蘭海軍的艦艇逃離塞瓦斯托波爾,俄羅斯海軍則自沉了一艘退役巡洋艦封鎖港口。
越來越緊張的“隔離任務”
在觀察者網先前刊發的《俄羅斯抓住烏克蘭之踵》中,對於俄羅斯出兵克里米亞的動機有過初步分析,即俄軍通過一系列“佔點”控制克里米亞半島,將克里米亞與烏克蘭“隔絕”,為克里米亞的獨立“保駕護航”。
進入3月以來,克里米亞議會不斷加快公投進程的消息,更加證實了這一動機。3月1日,克里米亞議會決定,由於克里米亞局勢惡化,原定於5月25日舉行的有關半島地位的克里米亞全民公決將提前至3月30日進行;到了3月6日,克里米亞議會再度通過決議,將公決進一步提前到16日舉行。公投兩度提前,顯示在強大外部壓力下,俄羅斯對早日完成分離克里米亞與烏克蘭的急迫需求。
不過根據6日克里米亞議會通過的決議,公決的內容已經從“是否從烏克蘭獨立”一步躍進為“克里米亞是否以聯邦主體的身份加入俄羅斯聯邦”。這一激進的變化是大多數觀察家未曾預料的。畢竟,與“吞併”克里米亞相比,僅促使半島獨立更能減輕俄羅斯在此時面臨的外交壓力。不過,對於一貫直來直去的俄羅斯,這種小操作和算計也許根本不入其法眼。

俄羅斯軍隊進駐克里米亞情況,3月3號2點更新,本圖片來自於:CIGeography.blogspot.com
你們的坦克呢?
對於目前俄軍在克里米亞的具體人數,烏克蘭方面已經誇張到了3萬之多,而俄羅斯自己則沒有公佈過具體數據。現代戰爭條件下,在克里米亞這個小半島上部署相當於兩個多師的人員明顯過多,俄軍也沒有一週運送兩萬多人上克里米亞的能力。克里米亞常駐俄軍地面部隊不足2000人,俄軍增兵第一天,在艦隊和地面部隊都提前數天動員的情況下,海空並進也只增加了1000人左右,後續輸送能力不可能超出太多。
根據目前的估計,除去確定在塞瓦斯托波爾的海軍步兵旅外,俄軍增加的主要是空降兵部隊,總數可能在6000人左右。從俄軍只攜帶輕武器和輕型裝甲車的情況看,他們也沒有準備與烏克蘭全面開戰。
烏克蘭方面的備戰情況則更加糟糕,國家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1.5%的應招率説明,動員部隊已全無可能。現役部隊中,克里米亞半島的烏軍雖然擁有一些步兵戰車,但是被圍堵在兵營裏動彈不得;南部地區的第6集團軍主力是3個不擅進攻的守備旅,坦克旅則因為規模龐大,在目前混亂的烏克蘭已經難以調動,其下屬的炮兵旅和空降步兵旅就成為南下施壓的主力。不過它們比俄軍還要缺乏裝甲車輛,這支部隊想要突入克里米亞同樣希望渺茫。

烏克蘭第6集團軍編成
在外圍,雖然普京已經下令西部軍區的俄軍撤回,但烏克蘭方面對俄軍在邊境調動的宣傳卻一點也沒有減少。根據烏克蘭媒體3日的報道,在沃羅涅日州,9列BTR和BMP運抵護林人火車站;在波奇卡-列寧斯科耶方向,距邊境1.5-2公里處,發現5輛BTR,2輛烏拉爾卡車,以及野戰廚房。在米列羅沃-佳科沃方向,距離邊境3-4公里處,當地居民發現大量軍事技術裝備;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州交界處,發現大量軍事技術裝備,距離邊境僅2公里。
不過令人費解的是,無論哪一方,不管多麼積極地動員和調集部隊,坦克的蹤影從未出現,對於以“坦克海”聞名於世的烏克蘭和俄羅斯,當戰爭“接近爆發”時,在準備階段卻一輛坦克都沒有調動,明顯是不正常的。目前看來,只能解釋為雙方都不願意真正動武,因此調動這種重型武器顯得沒有必要。
目前俄烏邊境的俄軍主力是近衞第20集團軍下屬的“榮獲庫圖佐夫勳章的紅旗琴斯托霍瓦獨立第9摩托化步兵旅”。該部原為坦克第31師和近衞坦克第47師合編的(第二個)近衞摩步第3師之摩步第254團,其前身都在反納粹的戰爭中獲得殊榮,榮譽稱號取自坦克第31師,即戰時坦克第31軍榮譽稱號,以及坦克第18軍所獲勳章。
獨立第9摩托化步兵旅編成內只有部分T-72B坦克,沒有在這次危機中出現。而俄軍的主力機械化部隊則更是毫無音訊。對此,筆者只有建議大家繼續關注烏克蘭的消息。什麼時候,當您在電視裏看到俄烏邊境出現T-80/90系列坦克時,也許真正的戰爭也就不遠了(俄羅斯西部軍區的T-80/90裝備於莫斯科近郊的兩個師,這是俄羅斯西部軍區僅有的兩個師級單位,他們作為俄軍的預備隊,一旦調動就表明戰爭不可避免)。
叛艦“羅生門”
説道這次克里米亞危機,雙方有關艦艇的故事不得不提,儘管他們在這次危急中沒有扮演什麼重要角色,但毫無疑問,這些灰色大傢伙的故事在媒體眼中更加吸引人。
最有趣的劇情莫過於烏克蘭海軍旗艦“薩蓋達奇尼指揮官”的叛變傳聞。據3月1日的今日俄羅斯報道,烏克蘭海軍旗艦“薩蓋達奇尼指揮官”號護衞艦宣佈效忠原總統亞努科維奇,已經脱離基輔指揮,並開往黑海。俄羅斯官方也證實了這一説法。烏克蘭卻因為海軍司令的更迭而“失聲”。
就在大家都確認該艦已經“叛變”時,3月4日,“薩蓋達奇尼指揮官”號穿越土耳其海峽回到烏克蘭。經過海峽時,艦上懸掛的仍舊是烏克蘭國旗。隨後該艦前往了烏克蘭港口敖德薩,俄羅斯關於該艦叛變的傳聞不攻而破。
比起叛艦的糾結,更加大氣的是俄羅斯海軍的自沉壯舉。3月6日,俄羅斯海軍在克里米亞半島西部的米爾內港將已退役的卡拉級“奧恰科夫”號大型反潛艦鑿沉。下沉的船體鎖死了港口的主航道,使5艘烏克蘭海軍軍艦被堵在港內動彈不得。這一幕令人想起了俄國有關克里米亞半島的兩次自沉:第一次克里米亞戰爭時,因為英法聯軍裝備了鐵甲艦,自知不敵的俄軍將黑海艦隊自沉,保留艦上火炮和水手加強岸防;1918年,為了避免德軍繳獲紅海軍戰艦,黑海艦隊又再度自沉,將其主力悉數報廢。
看起來自沉已經成了俄羅斯在黑海作戰的傳統。只不過自沉一艘巡洋艦這麼“闊氣”的決斷,俄羅斯人已經是幹一回少一回了。

俄羅斯軍隊進駐克里米亞情況,3月3號19點更新,觀察者網漢化
從上述梳理看,俄羅斯的行動與普京在發言會上的回答,基本“言行合一”。俄羅斯畢竟國力衰退,更多的動機是維護安全與穩定,而非像當年那樣四處爭霸。
某些烏克蘭及西方媒體大肆猜測俄羅斯的軍事行動,誇大渲染俄羅斯的威脅,妖魔化俄羅斯總統普京,顯然別有用心。軍事上,常將戰場上的信息缺失、模糊稱為“戰爭迷霧”,但在新時代,當戰爭遠未開始,“媒體迷霧”早已彌散開來。梳理信息、撥開迷霧就顯得尤為重要。
同時,西方誇張描繪某國部隊調動、軍事演習,渲染威脅論的手腕,我們中國人也感同身受。這或許能解釋,中國民間為何充滿同情、支持俄羅斯的聲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