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客輪沉沒：船長棄船逃生 海難中“婦孺優先”是空話
**韓國沉船事故最新消息：**韓國“歲月號”客輪沉沒事故遇難者人數再次增加。截至今天（20日）下午1時，死亡人數為54名，失蹤人數248名，包括4名中國公民。
4月16日，載有475名乘客的“歲月號”客輪在韓國西南海域沉沒。船長李俊錫因乘坐救援船自行逃生，成為輿論炮轟的對象。18日，李俊錫等3人被逮捕，李俊錫涉嫌遺棄致死等多項罪名，可能面臨最高無期徒刑的判罰。19日，出席完聽證的李俊錫對自己在事發時未能及時疏散乘客進行辯解，並向遇難者家屬致歉。李俊錫稱事發時水流很急、水温比較低，附近沒有救援船隻，因此他才讓船上人員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據觀察者網此前報道，在乘客驚慌失措未能脱逃的情況下，“歲月”號的1名船長、2名一級航海師、1名二級航海師、1名三級航海師、水手長、3名舵手、1名輪機長等在事故發生後先於乘客逃生。首位被確認身份的女性遇難者樸智英（22歲）為了救援乘客把救生衣讓給學生，自己並沒有穿救生衣，她是船員中唯一一位未能生還的乘務員。
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婦孺優先”的規範讓女性和兒童在遭遇海難時擁有更高的生還率。並且，船長和船員也將生的機會留給乘客，自己則勇敢地面對死亡。但實際上這種“海上騎士精神”在現實中並不存在。
圖為每日郵報發佈的韓國沉沒客輪“歲月”號船長李俊錫逃生瞬間，此刻仍有400餘名乘客在船上
泰坦尼克號式的“海上騎士精神”只是特例
這一幕讓很多人想起電影《泰坦尼克號》裏的老船長愛德華•約翰•史密斯。史密斯為拒絕同伴幫助離開船隻，將自己關在駕駛艙中，堅忍地等待着他和泰坦尼克號一起下沉葬身海底。
作為歷史上被報道次數最多的事件之一，“泰坦尼克”號幾乎獲得神話一樣的地位。很多人認為這場海難發生後的撤離過程是海上騎士精神的一個典範。當時，男人選擇最後撤離，讓婦女和兒童首先登上救生艇。在這場海難事件中，共有1514人遇難，710人生還。其中超過70%的婦女生還了，兒童的生還比率也超過50%，但男性存活的比例只有20%。許多人因此認為發生海難時“婦孺優先”的原則應該是條不成文的規矩。
不過，很可能泰坦尼克號只是一個特例。經濟學家米凱爾•埃林德爾(Mikael Elinder)和奧斯卡•埃裏克森(Oscar Erixson)在這個問題上就較了個真，他們對他們對過去3個世紀的18起海難事故做了調查和統計。結果表明，海難事故中普遍不存在婦孺先走的事，逃生率最高的是船員，其次是男性乘客。當幫助他人將大大提高自己的死亡風險時，絕大多數人會選擇先救自己，畢竟人人都會計算收益和成本。
事實上泰坦尼克號上頭等艙乘客的生還率就遠遠高於其他艙。圖表來自維基百科
統計表明不存在“婦孺優先”反而是船員和船長生還幾率最高
海難中“婦孺優先”真的存在嗎？答案其實沒有那麼顯然。
為了弄清真相，兩位經濟學家埃林德爾和埃裏克森查看了1852年至2011年的所有海難，將近300年來發生過成千上萬起的海難，要從中選出可以用來統計和分析的樣本並不容易。為了得到合適的樣本，埃林德爾和埃裏克森制定瞭如下4個選取標準：1.海難事件必須是在和平時期發生的。2.遭遇海難的必須是客船。3.要有一定數量的生還者，全部獲救或者無人獲救的情況不符合條件。4.海難後男女生還比例等數據要有明確的記載。
需要注意的是，旅客生還名單（也就是數據）大部分情況下很難獲得，例如許多國家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另一方面，由於語言不通，許多海難事件也很難統計。這些因素導致了最終可以拿來作樣本的海難事故數量較少，並且絕大多數都是英美船隻失事的案例。
根據上面提到的標準，埃林德爾和埃裏克森查最終選取了18起海難作為樣本。這些海難涉30多個國家的船員和乘客，遇難者人數超過1.5萬人。
統計結果表明，女性的生還率明顯低於男性，船長和船員的生還率則明顯高於乘客。由於種種原因，泰坦尼克號是一個特例——在總共18起被統計的海難事故中，它當時的婦女和兒童生還比例遠遠高於平均水平。不過特例終究是特例，根據統計數據，埃林德爾和埃裏克森得到了如下幾個普遍性的結論：
乘客與船員的倖存率（兒童倖存率僅適用於9起樣本沉船事件）
**海難中婦女不存在生還優勢。**在這18起海難中，只有2起事故女性存在生還比例優勢：Birkenhand和泰坦尼克號。但統計表明，隨着性別平等程度的提高，女性自救的能力越來越強，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之後，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生還的比例都有所上升（可能源於游泳技巧的訓練增強、輪船逃生設備的準備增加等），而且男女之間的生還比例差異降低了近1/3。船員有生還優勢。在統計的18起海難中，有9起的船員生還可能性高於其他乘客，而另外9起中，船員和乘客的生還可能性也沒有顯著差別。
**如果船長下達了“婦女優先”的命令，女性生還的可能性會增大。**如果船長嚴格奉行婦女和兒童優先逃生的原則，女性的生還率確實會提高，比沒有遵循這一原則時高出7.3%。可見在災難事故發生之時，一個有權威的領導者的態度可能會直接影響人們的行為。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有意思的結論，例如經常被贊有紳士風度的英國男士，在海難中可沒有那麼紳士，當遭遇海難的英國籍遊船中，女性的生還比例反而降低了15%左右。此外，曾有研究認為，短時間內，求生者呈現出本能的慾望；而在長時間內，社會道德卻是起主要作用，但這篇論文否定了這個觀點。總的來説，統計結果可以用“大難臨頭各自飛”概括。埃林德爾和埃裏克森總結到，海難發生時大家都是“人人為己”，婦孺優先基本上是句空話。
要説的是，兩位經濟學家的這個研究算不上無懈可擊。最大的問題恐怕就是樣本量較小。18起事故中如果有一例由於某些特殊原因而導致男女生還比例差距過大，就會給最終的統計結果帶來很大的波動。並且這些樣本還不是隨機挑選的，研究人員採用的大多是英美兩國的沉船事故，有一定的侷限性，很可能其他地區的情況和這個研究的統計結果就有所區別。
不過總的來説，這依然是個很有意思的統計。除了解答了過往的海難事故中不存在婦女先走這回事，還昭示了隨着技術和時代的進步，男女生還比例的差距正在縮小這一積極信號。或許在未來某一天，救生設備和技術都發展成熟、人們面對緊急情況的準備更充足之後，當海難來臨，人們在從容不迫地撤離現場的同時，讓婦孺優先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本文內容引自瑞典烏普薩拉大學經濟學家米凱爾•埃林德爾和奧斯卡•埃裏克森的論文《人人為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