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事觀察:與恐怖“幽靈”的戰爭-席亞洲
本週,香格里拉峯會在新加坡召開。與傳統的“親切會談”大相徑庭的是,此次中美日的軍事高官針對當下熱鬧的南海和東海問題唇槍舌劍、爭論不休。近年來,美國在中國周邊的“發聲”一刻也沒有停歇,但卻越來越有“雷聲大,雨點小”的作秀感。相比“光説不練”的美國威脅,中國國內看似愈加嚴重的治安形勢反倒更讓老百姓憂心忡忡。
下一場戰爭會在哪裏?
週三,一則突發消息震驚全國。幾個邪教徒拉人入夥不成,竟用鐵棍活活將人打死。畫面之血腥,令人不寒而慄。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殺人,這和去年5月英國黑人恐怖分子當街砍死退役士兵事件如出一轍。這早已超越了治安事件的範疇,進入恐怖主義的領域。近幾十年來,各類邪教在全世界範圍內製造過多起恐怖襲擊,除了耳熟能詳的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在烏干達,一邪教組織曾讓470名教徒自殺;在美國,大衞教自焚事件也導致86人喪生。

山東招遠麥當勞殺人案視頻截圖
一説起恐怖分子,大家想到的多半是包着頭巾,手持自動步槍,身綁炸藥,或者扛着RPG火箭的形象。但當代恐怖分子早已跳出這一範疇。種種邪教分子,極左或極右翼的極端分子,都是潛在的恐怖威脅。“獨狼”恐怖分子佈雷維克就是其中一例。
現代社會的大城市裏,除了治安極差的貧民區外,大多數人早已失去對暴力恐怖事件的防範意識,以色列算是特例——它們的年輕女郎會挎着步槍逛街。但在城市,任何人口密集的公共場所裏發生的事故都會導致重大人員傷亡。北京2011年發生一起地鐵自動扶梯逆行事故,造成28人受傷、1人死亡。可想而知,如果邪教殺人事件發生在早高峯的地鐵裏,引發的恐慌會導致數萬人規模的混亂踩踏。

1995年3月20日早上,日本,名為奧姆真理教的新興宗教組織成員在東京地下鐵三線共五列列車上發放沙林毒氣,造成13人死、5510人以上受傷
半個月裏,邪教成員(麥當勞殺人案)、有反社會傾向的個人(台北地鐵砍人事件)、傳統恐怖分子(烏魯木齊早市爆炸案),這些潛在的恐怖威脅幾乎同時突然冒頭,為中國社會各界拉響警鈴。現代世界,沒有一個國家能在恐怖威脅中獨善其身,這與意識形態無關,與民族無關,甚至與信宗教或無神論也無關。恐怖主義成為世界性問題的根本原因,在於當今的小團體甚至個人所掌握的破壞力量被媒體迅速放大。
在古代,猶太人的“匕首黨”只能刺殺達官顯貴,或者在圍城時燒掉本城糧草,逼迫猶太人和羅馬帝國決一死戰。僅僅這樣的破壞行動就需要成千上萬的成員,以至於他們能自行組建軍隊甚至建國。
上世紀50年代,猶太恐怖分子用衝鋒槍和炸藥暗殺英國官員,製造猶太移民和巴勒斯坦人的衝突,為猶太復國製造輿論,彼時他們用幾百人就達到了目的;70年代,“黑九月”組織只有幾十人,通過一次綁架,及在熒屏上與前來營救的德國警察的一場槍戰,立刻震驚世界;2001年的911事件,基地組織只用了幾個人就製造了數千人傷亡的巨大事件,讓雙子大樓坍塌的畫面成為一個時代的集體記憶。現代媒體對恐怖行動效果的放大可見一斑。

2001年9月11日,恐怖分子劫持美國4架民航客機,兩架撞塌了紐約世貿中心“雙子大廈”,一架撞毀華盛頓五角大樓的一角,另一架墜毀。這一系列襲擊導致3201人死亡
進入21世紀,隨着網絡傳媒的發達,“獨狼”恐怖活動迅速蔓延,單槍匹馬的恐怖分子——甚至連單槍匹馬都不一定要,只要一根鐵棍,或一把刀——就可以製造血腥事件,通過電視和網絡製造巨大的恐怖影響。
未來呢?令人不寒而慄。
要從根本上杜絕恐怖主義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世界大同,也無法避免病態人格的出現。這些人仍將成為潛在的恐怖威脅。
對處於和平時期的大國而言,提高防範意識,儘量降低恐怖活動的危害,同時嚴厲打擊任何形式的恐怖活動是絕對必要的。嚴格控制武器炸藥,嚴格防範公共設施被不當使用、嚴格控制危險品流動、嚴格落實公共場合安檢……增加警察巡邏密度,改善警察武裝,適當減少軍警使用武力的限制,增強社會基層控制力,等等等等,每一項都不是空話,都需要巨大的投入,並影響到每一個社會成員的日常生活。某種程度上來説,這無異於戰爭動員。

5月23日,新疆軍警民聯合武裝巡邏暨嚴厲打擊暴力恐怖活動專項行動誓師大會在烏魯木齊南湖市民廣場舉行
中國人必須意識到,我們已經置身於一場與恐怖主義這個不斷變形的幽靈之間的戰爭中。這,並不是無關緊要的話。
至於減少恐怖活動發源的可能,必須靠更有效的社會治理。普及現代社會認可的價值觀、促進全國範圍內經濟、社會生活的同一性(而不是擴大隔閡),這些是瓦解極端主義生存土壤的手段,具有根本性的意義。簡單給一個民族打上“恐怖分子”標籤的做法,只不過是把自己變成另一種恐怖分子,陷入你殺我、我殺你的死循環。
遲到的裝甲突擊
打擊恐怖主義是一場非傳統戰爭,而在最傳統的陸戰練兵場上,中國軍隊的一則消息引人注目。
週一,有新聞稱,“解放軍96式坦克可靠性不佳,40公里就要停下來修理”。96式坦克裝備我軍十多年,數量上有數千輛之多,難道解放軍主力裝備就如此不堪?筆者最初以為,這是因為全新改裝的96A式坦克戰鬥全重超過底盤負荷能力。但有消息人士指出,這種想法純屬胡思亂想。
首先,96A式坦克的發動機和傳動系統都與96式坦克大不相同,使用了更好的800hp渦輪增壓發動機,將固定軸傳動改為雙側行星機械傳動,對直駛性能改善不小。由於還加裝了液力變矩器,坦克越野時對傳動系的緩衝更好,對複雜地形也有更大的儲備扭矩,其實際戰術機動性超過80年代蘇軍主力的T72BV。
其次,從戰鬥全重來看,96式坦克戰鬥全重是41.5噸左右。改進後的96A增加了2噸。理論上不會造成超重問題。那麼這次演習為何會有如此“拙劣”的表現呢?
這個消息的根源,乃是上週末新華網一篇題為《坦克前進——北京軍區“北劍-1405”士兵對抗演習見聞》的文章。

新華網報道不久前27集團軍某合成旅的一次演習,圖為自行榴彈炮遠程射擊
該文提到了不久前27集團軍某合成旅正在進行的一次演習。隨着演習推進,後續報道不斷出現,如《27軍裝甲洪流挺近塞北演習 遭遇“狡猾”藍軍》.文字內容提到行動持續時間為9晝夜,演習中的對手則是我軍的專業“藍軍”部隊。熟悉我軍相關文宣報道的讀者肯定還記得,2013年時,曾有相關報道提到過朱日和訓練基地專業“藍軍”旅的情況。
可見,這是一次高規格的大規模軍事演習,與網絡上部分媒體膚淺的算術題式解讀出來“解放軍坦克不可靠”的説法相反,這則演習新聞裏透露的消息,足以震驚專業軍事人士。
首先,第一則新聞報道稱我軍用2天進行234公里行軍,是指從部隊集結地域到突擊出發陣地的路程。從報道內容看,這234公里全部為履帶行軍,沒有使用拖車。且兩晝夜間坦克行軍中消耗20多個摩托小時(觀察者網注:即發動機運轉的總時間,一般現代坦克的摩托小時只有500小時左右),這一數字已經達到甚至超出冷戰期間美軍和蘇軍的強行軍標準。可見這次演習標準之嚴苛。
這次演習中,導演部還設置了空襲、核生化襲擊等情況。在當今世界上,能夠對擁有完整野戰防空系統和強大空中掩護的中國陸軍地面突擊集羣發起這般攻擊的軍隊,又有幾家?

根據導演部要求,參演部隊安裝了激光模擬交戰系統
同時,朱日和基地的地形對於機械化部隊來説絕不算糟糕。但在演習中卻安排了部隊通過大側坡、陡坡等只有在山區才能看到的地形。
在如此複雜的演習設想環境下,30%甚至更多的坦克掉隊實屬正常。尤其是在有空襲和核生化襲擊的條件下,出現小故障停車的坦克很可能就算成戰損了。相比之下,蘇軍在實際演習中,僅僅是250-300公里複雜條件行軍後也要損失10-15%的坦克,何況在解放軍演習中設定裏還有遭到戰損的情況呢。
我們再來對比一下這次演習和美蘇的戰鬥行軍速度要求,蘇軍大縱深戰役中,坦克兵基本戰術兵團,日行軍里程最大150~200公里。海灣戰爭中,美第7軍的裝甲部隊,在敵情簡單、抵抗微弱的情況下,日行程最快90~110公里左右。這樣的行軍強度,幫助美軍在100小時地面戰中成功打出對伊軍的“左勾拳”,讓美軍統帥施瓦茨科普夫名留戰史。
解放軍這次演習中在有空襲和核生化威脅、道路極為複雜的情況下,兩晝夜內推進234公里,不僅超過沙漠風暴行動中美軍推進速度,甚至超過了當時101師直升機空中突擊的速度。
這樣的速度還不夠快。最新消息指出,下一支投入訓練的部隊——第12集團軍裝甲2旅,被要求在各種戰術背景下日機動300公里!

扮演紅軍的第27集團軍某裝甲旅轉入一級戰備,開始向疏散地域機動。圖為參演官兵快速登車

紅軍部隊採取鐵路輸送和摩托化機動兩種方式,向待機地域集結。圖為首批鐵路輸送梯隊正在裝載
另外,後續報道指出,本次演習共持續九晝夜。
按照我軍1985年的合成軍戰鬥條令及教範,坦克師日攻擊前進50~60km。也就是説在行軍結束後的7個晝夜內,這支部隊應該攻擊前進300公里以上。30年了,解放軍在這方面有多大進步,可能不便多説。
參考蘇軍80年代諸軍兵種合同作戰理論,也就是所謂大縱深戰役:方面軍戰役縱深1000km,集團軍戰役縱深500km,戰役時間10~15日。可以説在這次演習中,我軍高級戰術兵團/基本戰役軍團的戰役縱深完全可以與80年代巔峯時期的蘇軍媲美,甚至有所超越。
在21世紀的今天,這意味着什麼?讓我們把這9天時間,500多公里的數據套用到中國周邊熱點地區去看看。
從中朝邊境的新義州到三八線,距離約300公里;從中越邊境的南寧到河內,距離約330公里;從中印邊境西段到德里,500多公里。從伯力(哈巴羅夫斯克)到廟街(尼古拉耶夫斯克),距離約680公里……
當然,我們只是看看。
新時代的“沒良心炮”
本週,還有一件武器值得我們多説幾句。這就是在伊拉克和敍利亞炸響的鐵桶炸彈。不瞞你們,筆者本週對這件武器相當着迷。


半島電視台報道,2014年4月間,為了消滅躲藏在居民區裏的狙擊手,敍利亞軍使用鐵桶炸彈轟炸一幢居民樓的效果
鐵桶炸彈又被西方媒體成為“巴沙爾鐵桶”,關於它的基本情況,在本週的新聞裏已經有所介紹。
在這裏,筆者要説的自然更深一層。首先,鐵桶炸彈的出現,並非敍利亞政府軍一拍腦袋的產物,而是在漫長的內戰中逐漸改進完善起來的一種武器。它的雛形,只是用自來水管做彈體,尾端纏着膠布,“投彈手”用香煙引燃導火線後推下去的大號“二踢腳”。而今,它已經具有了相對制式化的外形,裝有觸發引信和尾翼。可以説它的演變就是一部“微縮炸彈史”。這説明,最符合敍利亞軍隊需要的,還是制式化的炸彈,不管是俄羅斯的KAB-250也好,美國的Mk82也罷,這些制式炸彈的殺傷力都大於簡陋的鐵桶炸彈。

2013年12月間拍攝到的一架攜帶兩枚據稱1噸重鐵桶炸彈的米-8直升機,彈體可能是鍋爐水箱
敍利亞軍隊使用鐵桶炸彈,折射出這個國家在內戰中日漸虛弱的現狀。戰爭爆發初期,敍軍投擲的炸彈還是很“高大上”的,從各種俄製制式250-500公斤炸彈,到各種口徑的集束炸彈,都是俄羅斯兵工廠生產的“正宗原廠貨”,但隨着戰爭的持續,敍利亞軍隊獲得這些武器越來越難,即使有部分國外援助,也要首先供給固定翼飛機使用。至於難以補充的集束炸彈,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敍軍使用了。
敍軍原本供直升機使用的火箭彈,更是在漫長的交戰後幾乎消耗殆盡。直升機若想完成火力支援的任務,就必須另闢蹊徑。於是,土製鐵桶炸彈順理成章登上歷史舞台。
反觀反政府軍一方,在漫長的戰鬥後,他們也顯然衰弱了很多。相比一年多前囂張的姿態,現在隨着原教旨主義分子和“民主自由”分子之間內訌不斷,反政府軍的武器裝備也是越來越糟糕。最早展示空投“鐵桶炸彈”的視頻,就來自幾個用FN-6導彈擊落了米-8直升機的反政府軍士兵從直升機殘骸中撿到的DV錄製的。最近一段時間,政府軍的直升機和飛機的損失率都明顯下降。顯然反政府軍武器裝備的缺乏,以及對鐵桶炸彈巨大威力的特殊恐懼感,使政府軍的直升機如入無人之境,到處投擲鐵桶。

米-8直升機掛載尺寸較小的鐵桶炸彈飛行
鐵桶炸彈的興起,可以看到敍利亞內戰的一些本質性問題。這種武器的精度非常之差,並不具備瞄準的能力。尤其是它的初期版本,更像是為了泄憤而製造的武器。
敍利亞是一個阿拉伯復興黨建立起來的國家,它的政府主要是阿薩德自己所在的阿拉維派所支撐起來的,同時與什葉派佔主流的伊朗發展了良好的關係。然而這更加劇了占人口大多數的遜尼派的不滿。
於是,內戰發展到今天,就演變成了“你扔我一個炸彈,我回敬你一個自爆”的地步,如果不是成千上萬條人命的深仇大恨,無以解釋雙方的這種行為。敍利亞軍隊反恐至今,已經付出了太高的代價。或許,要維持一個統一的敍利亞,將會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