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希伯:好吧,帶你混下香港學運“夜總會”
“佔中”非法集會如此火爆,香港專上學生聯會(以下簡稱“學聯”)在其中厥功至偉。學聯與特區政府對話無果,派人上電視辯解,秘書長周永康還揚言在APEC期間進京“上訪”,對抗行動持續不休,惹得香港各界頗為不滿。順便説一句,學聯的英文名叫Hong Kong Federation of Students,果然英語名什麼的就是高大上,呵呵。
學聯和以他們為核心的香港學運有多厲害?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張小寶就曾撰文解釋《為何內地高材生不再一頭扎進港校》,讀者可以在其中管窺特區學運的“能量”。

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內閣傳單的一部分
而第43屆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幹事會內閣“庭燎”的一份傳單説得就更直白:“你唔搞政治,政治都會搞到你”。好吧,曾不幸“被搞”的筆者就帶大家混一混香港學運的“夜總會”。
高校的政治中立?
在當年選擇接受哪一份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筆者看中香港中文大學政治學科的深厚底藴。雖然一早就知道香港中文大學是各類學運鬧事的大本營,學生們則是搞運動的主力軍,但當時的筆者覺得,你們鬧你們的,我上我的學總可以吧?
剛完成報到不久,筆者想去圖書館借一些書預習。結果正趕上反國教運動集會,圖書館前百萬大道(正式名稱林蔭大道)上堵滿了黑衣人,他們做着雙臂交叉的“反國教”手勢,與組織者一唱一和大聲喊着口號,圖書館前雕塑“仲門”上還掛了書法不佳的條幅。這黑衣着裝和雙手交叉的動作,在此次“佔中”集會里也屢見不鮮。

10月1日特區政府舉行升旗儀式慶祝國慶的時候,佔中領導者之一的黃之鋒就帶頭做出雙手交叉的動作
對於這一切,筆者權當充耳未聞,與同學一道往圖書館的方向擠。可是這些“黑衣人”——不止是香港中文大學的,號稱匯聚了八大高校——還往筆者和同學手裏塞傳單,喊着口號讓我們加入他們。實在不耐煩的筆者把傳單一撕一拋,轉身就走。而同學還是強撐着笑臉繼續往圖書館前進,但最終也沒有能進入,悻悻而歸。

堵住筆者去圖書館道路的學生,圖片來自《蘋果日報》

激昂的組織者,粗糙的書法,背後就是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
在“反國教”和之前的“反雙非”,以及每年的七一遊行裏,香港各所高校學生都表現出頗大的能量。這些活動也可以被視為“佔中”的前奏。
如觀察者網專欄作者林書友所述,在此次“佔中”非法集會進行過程中,香港的一些高中教師在課上大講政治,乃至製造族羣對立,這是一種需要警惕的新情況。此前的香港的教育界總是強調“追求學術自由”,而教師上課時也要秉持“學術中立”。對比阿文的老師,筆者的一位老師就頗為高明——在第一課開講前的自我介紹時,他剛參加完“反國教”運動回來,身着黑衣。他向同學們介紹了自己在港英殖民時代的受教育經歷,還描繪了香港迴歸帶來的變化與他內心的感觸等等,娓娓道來,温情生動,用時下流行的詞叫有“情懷”。這位老師的學術水平很高,除了自我介紹以外授課中也沒有表達出過分的偏頗,“學術中立”所言非虛,但是那段“情懷”對各人產生什麼影響,就不得而知了。
説到學校的“中立”,就不能不提香港中文大學的前任校長劉遵義先生。這位校長在任上遭遇了很多非議,被人冠以“膠遵”“破壞王”“九流校長”等別號。2010年6月,劉校長為維持大學政治中立,拒絕將所謂“新民主女神像”安放到香港中文大學的校園中。不必諱言,“民主女神像”出現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那次政治風波中,有明顯的政治含義。劉校長因為堅持自己的理念遭到了輿論的猛烈炮轟。那位召喚學生放棄佔中回家的沈祖堯校長繼任後,允許安放雕塑。沈校長還公開表態,前任劉校長對“新民主女神”一事處理不當。

筆者拍攝的“新民主女神”雕像
二十多年前發生在北京的政治風波早已成為香港高校學生的政治符號和易於鼓譟的噱頭。正如“新民主女神”雕像幾經周折還是安裝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入口處,香港大學也有一座所謂的“事件紀念碑”。

香港大學的紀念雕像
比起紀念碑,香港大學更著名的則是那一面“民主牆”,筆者親眼領略過它的範兒。駐港部隊每年對香港市民開放,還專門邀請香港各高校學生前往參觀。而當時的香港大學“民主牆”上就有一張照片,照片上一位解放軍軍人正在與香港大學的某位學生幹部對話,兩人友好地握手——這個動作在“民主牆”上的描述可不得了:這是某學生幹部“勾結中共”的鐵證。

筆者所拍攝的香港大學民主牆,黑圈中就是所謂“勾結的鐵證”
“民主牆”這東西香港八大高校都有,具體使用方法請參照文革中的大字報。香港浸會大學的“民主牆”也是比較出名的,因為那裏出現過同性戀者宣言:“給我一個不能在宿舍做愛的理由”。

香港浸會大學民主牆上著名的招貼
香港浸會大學離“佔中”集會的核心區域旺角比較近,而學聯的總部也在旺角,好奇的筆者就去詢問了香港浸會大學的朋友。友人表示,在“佔中”過程中,他們學校的學生會一直在校門口擺攤支持“佔中”,各路媒體也非常樂於採訪報道,這樣的擺攤直到最近才撤去。而在“佔中”期間,浸會大學幾乎所有的本地同學都沒有來上課。

學聯的Facebook頁面
香港學生社團的“夜總會”
筆者的一位同學研究的是當代中國社團,論文切片分析的樣本就是在我們身邊的香港學生組織,正是他在演示自己研究計劃(Research Proposal Presentation)時,向大家介紹了歷代內地同學提煉出的香港學生社團運行特點:“夜總會”——全稱“夜裏”、“總特麼”、“開會”。
在決定事項前開會商討本無可厚非,但是香港學生組織的會議特點鮮明,因為沒有效率,所以冗長而頻繁,而白天有課業負擔,只好夜裏總是開會了。不過“夜總會”還是有優點的——既然有問題沒解決就繼續開會商討、民主決策嘛!在程序和邏輯上近乎無懈可擊。香港各高校學生會更是如此,他們都會説自己不同於內地學生會,必須財政獨立才能保證組織獨立,因此就要徵收會費。
同樣,香港各高校學生會的選舉也搞得有模有樣,參選人組織起團隊的行動就叫“組閣”,一旦當選就是某某屆學生會的“內閣”——前文的“庭燎”就是第43屆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幹事會內閣的名稱。正如議會民主制的天然痼疾——執政聯盟在遭遇危機時總是容易破裂,某所高校就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因為“組閣”時有矛盾,其中一位脱離團隊自己獨立參選,並通過各種手段在選戰中打敗了原來的團隊成功勝選,可是他光桿司令一個無法保證學生會運行,當選沒幾天就下台了……

筆者在辦理留學證明時看到的一份通知,告誡中國學生在中國的土地上須謹言慎行
筆者同學的研究中還提到一個有意思的細節:無論內地還是香港的同學,要想在高校的學生會下注冊什麼樣的組織——不管你的組織是多麼的無關政治,比如搞體育運動、郊遊旅行什麼的,首先都要支持“平反”那一次政治風波,不然就不能註冊。
與傳媒的糾葛
佔中醖釀過程很長,2013年就出現過以“佔中”為名目的活動。在這場“佔中”非法集會中,傳媒界的長槍短炮比比皆是。
筆者的一位學妹也在香港中文大學學習,她所修習的科目與傳媒、公共關係有關。一日,她的老師楊志剛在課上提出一道應用題,以“佔中”為背景,要求學生扮演公關公司,為香港特區政府提交反佔中的公關策劃書。在同學們對自己的解決方案做演示(presentation)時,兩名學生打扮的人進入了教室。學妹當時以為,這兩位只是來旁聽的學生,也沒多在意。
豈料這兩位是《蘋果日報》“化妝偵察”的記者,而《蘋果日報》第二日就刊登報道,標題為《中大導師逼學生反佔中》,一時間輿論譁然……老師開始不停地發郵件,聲明並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這套題目云云,惹來不少麻煩事。

《蘋果日報》記者“化妝偵察”的“戰果”
學妹攤手聳肩的驚愕表情,筆者至今記憶猶新。學校中假設情景的題目為什麼會引起香港媒體如此劇烈的反應?又是誰去告知《蘋果日報》他們將要做這道題目的演示呢?看一看此次“佔中”非法集會的媒體報道,或許能得到一些線索,在《蘋果日報》的鏡頭裏,佔中那幾位學生領袖總是形象飽滿、正氣凜然呢。
尾聲
筆者也曾與香港本地支持“佔中”的同學有過交流,他們的説法與表現頗值得玩味。
他們中的許多人將來自內地的同學視為“被洗腦的羔羊”,對內地的政府與信息傳播有着先入為主的判斷,比如動輒會問我們,你們知道某某事件嗎?言行舉止間也會流露出自己是“自由社會”一份子的優越感,甚至會對內地學生作出“救世主”式的姿態。而且,他們對自己可以參加政治活動的自由自豪得無以復加。
但是當討論進入深層次時,交流就會陷入到一種循環對話的怪圈。無論給出什麼樣的事實依據,都無法撼動他們的既有立場。似乎在他們眼裏,不管事實是怎樣的,參與的姿態才是最重要的。學運的參與者如此,香港高校中濃厚的政治氛圍恐怕就像是劉伯温買的那些桔子,剝不得那層光鮮亮麗的皮。
一如香港學生學運“夜總會”風格,程序上的完整必須聲嘶力竭地去堅持,至於具體目標與問題實質是什麼,大概就沒有餘力去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