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澤:細品龍女士的一千天“部長”生涯
在馬英九決定辭職的許多天前,他最倚重的龍“部長”已經打算好做回龍作家了。12月1日,自稱在台灣“文化部”“披荊斬棘拓荒”一千天的龍應台女士宣佈請辭。一直心心念念要辭職的龍女士在今年2月已遞過一次辭呈,這一次更是在選舉前就有了想法,無論競選結果如何,決計是要撂挑子不幹了。用龍作家的話來説,這叫“回到文人安靜的書桌”。

在馬英九決定辭職的許多天前,他最倚重的龍“部長”已經打算好做回龍作家了
從“眼淚滴在牛排上”開始
2012年2月15日,這是龍女士口中“失去自由的第1天”,龍應台接任台灣文建部門負責人(觀察者網注:同年5月,“文建會”升格“文化部”,龍應台成為首任“部長”)。一直持“當官是一件可怕的事”觀點的龍應台從香港來到台灣。也不知道這官當的是有多糟心,反正龍“部長”走馬上任後,連續做了2周心理治療。

龍應台離開香港告別會上的親筆信
離開香港前的告別會上,龍應台發表了7分鐘動情演説,數度流淚。在她贈給在場每個人的親筆信上寫道:“寫作室在柏立基學院,開門見山,推窗是海。山那邊,有杜鵑啼叫,雨打棕櫚;海那邊,有麻鷹迴旋,松鼠奔竄。我對香港,充滿感恩。”
不過寫 《親愛的安德烈》那會兒,龍女士好像不是這麼説香港的。那時候因為遍尋一間鐘意的咖啡館而不得——“那天,我立在街頭許久,不知該到哪裏去”的龍女士對香港嫌棄得很,連香港旁邊的海也跟着躺槍“香港有那麼長的海岸線,但是它並沒有真正的濱海文化。那樣璀璨的維多利亞海港,沒有一個地方是你可以和三五好友坐在星空下,傍着海浪海風吃飯飲酒、唱歌談心、痴迷逗留一整晚的。”然而,恰是這缺乏“逗留文化”的香港,恰是缺乏“濱海文化”的“面海的房子裏”,龍應台和她親愛的安德烈(龍應台之子)生活了八九年,離港赴台前的最後一餐,一向善感的龍女士同兒子抱頭痛哭,“兩個人的眼淚就這樣一滴滴的落在半熟的牛排上”。
萬萬沒想到,龍女士這麼快就愛上了香港,還愛得這麼深。

剛剛治癒“上任傷感綜合症”的龍“部長”因常常“托腮”又成焦點
四個月後,剛剛治癒“上任傷感綜合症”的龍“部長”因常常“托腮”又成焦點。1999年就以文化局長身份踏入過台北市議會的龍應台,曾自比是“誤入叢林的小白兔”,十多年過去了,再次“誤入”“文化部”政治叢林的龍女士在姿態上依然保持文人瀟灑。2012年6月,多位民進黨“立委”質疑龍應台“托腮備詢”是拍沙龍照的姿勢,顯得不尊重“立院”。對此,心塞的“龍部長”乾脆亮出腳下的白球鞋,説自己一開始為表示尊重“立院”,都穿套裝和高跟鞋,但後來發現備詢常要站5個多小時,這兩天都改穿球鞋,好維持專注。

心塞的龍部長乾脆亮出腳下的白球鞋
試圖在“立院”維持專注的龍應台對台灣的態度並不那麼專注,“你問我台灣最可愛的地方哪裏?我覺得台灣的可愛就在於它的不假裝偉大,它的不用力變成什麼樣子,它的自自在在的過日子。它基本上慢的調性是一種文化的從容。”2012年,也是在剛步入十二月的初冬,龍應台在香港大學做這段自問自答的演講時,大概也沒料到未滿兩年,自己也會無法忍受台灣“慢的調性”,也會不那麼優雅從容地要求台灣年輕人“從小確幸走出來看到嚴峻未來”,“否則不知道船要開到哪”。
持大陸國債的台灣龍“部長”
自“失去自由的第一天”開始,龍女士一直不開心。2013年5年,台灣“文化部”成立一週年,面對民意代表的詢問是否後悔擔任“文化部長”,龍女士坦言“白天忙於公務沒空想,但午夜夢迴時每天都有後悔。”儘管當晚台灣“文化部”對這一言論進行了澄清,但作家出身的龍女士到底是性情中人,在今年召開的“第十二屆華人企業領袖遠見高峯會”上還是沒忍住,形容自己當“文化部長”,感覺是在“黑暗水泥地裏種花”,呼籲要求提供她空氣、水和陽光,讓荒地成為肥沃的土壤。
2013年1月17日,在“水泥地裏種花”的龍女士所領導的“文化部”總預算被“立法院”在10分鐘刪7.6億元(觀察者網注:新台幣)。一下子被砍得着急慌神的龍“部長”批評“立法院”這種審預算的方式是“香蕉共和國”做派,落後且毫無章法。沒多久與媒體溝通,改口稱“我們不是香蕉共和國”,但預算被砍很心疼。對於那句“香蕉共和國”的言論,有些失措的龍“部長”喃喃自語式回應:“我闖禍了嗎?”
一時口誤的“闖禍”或許還能改口彌補,白紙黑字的事兒可就不一定了。台灣早在1993年就制定公職人員財產申報法。2012年11月,台當局“監察院”27日公佈的財產申報中,“文化部長”龍應台向深圳某銀行購買的大陸“憑證式國債”,總價額為1046.73萬元新台幣,此舉一度被大陸網友盛讚為投資理財明智之道。

“文化部長”龍應台向深圳某銀行購買的大陸“憑證式國債”,總價額為1046.73萬元新台幣
買大陸國債的事兒,據龍女士回應,自己是依法辦理財產申報及信託,是身為作家歷年累積的版税。不過,對於公佈財產,龍“部長”多少是有些不悦的,一直要求“請用民主説服我”的龍女士怎會輕易罷休。今年7月,台灣“監察院”公佈最新一期《廉政專刊》後,龍應台表示她贊成陽光法案,但財產向大眾公佈,“感覺自己的人權被侵犯。”
果然還是龍“部長”老辣,文壇温情脈脈,官場恣意風雲,轉過身來,手裏不動聲色地捏着大把大陸國債。相對於台灣似在“水泥地裏種花”,哪兒的花好種,哪兒的花能開,橫跨政界文壇的龍女士心裏可明白着呢。隔着海峽,大陸網友也毫不吝嗇地用“暗度陳倉”對龍“部長”政治判斷力給予褒獎,人家雖是“文化部長”,對於大陸政經發展早已瞭如指掌、運籌帷幄。

畢竟買國債是一回事,當“部長”是另一回事
龍“部長”雖然在投資理財上對大陸青睞有加,不過到底是文化人出身,對名詞稱呼一向有自己的堅持。畢竟買國債是一回事,當“部長”是另一回事嘛。2013年1月7日,龍應台在採訪時表示,“我覺得用內地這個詞是不妥當的,但是我們不能夠怪罪於這些演藝的藝術家,因為他怎麼會知道哪些詞是所謂正確或不正確的……台灣以前是日本的一部分,所以是內地(自然的)延長,完全符合他是一體(的含義)。”對演藝界人士用“內地”稱呼大陸甚為不滿的龍應台説:“我們要釐清,內地跟我們稱中國大陸的差別在哪裏,比如説,台灣在日本殖民的時候,稱日本為內地,現在的香港稱大陸為內地,以我們現在是‘中華民國’的立場上,我們稱大陸為內地,是不妥當的”。
想不到感性的龍作家還有這麼理性的一面,這邏輯脈絡清晰得有點不忍直視。
“千日部長”龍應台的離開
可惜的是,龍女士過人的邏輯思維大多數時候是選擇性使用。她認可韓寒的時候,欣賞胡蘭成的時候,面對有着德國混血兒子的時候,龍女士的理性思維、邏輯判斷大都沒入了大江大海的洶湧波濤裏。“我是誰”這樣的問題,恐怕沒少讓為官千日的龍“部長”感到困惑焦慮,但這一切都沒能阻止她給自己飽含深情地點一個贊。
“部長”龍應台在辭職報告開頭已經把自己的做過的事兒都列了清單,在此不必贅述。不過一千個晝夜裏,難免有些遺漏的。比如,龍“部長”對“文化部”成立兩週年施政成果書面報告非常不滿意。因為完全沒有兩岸政策的結果,在兩岸交流方面毫無進展,龍“部長”説“這是很荒唐的事情”。荒不荒唐其實倒也沒那麼絕對,畢竟同向大陸開條件,要求以“文化部長”身份進行訪問比起來,兩岸交流無進展只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轉眼龍“部長”上任已是三載春秋,當年許是因為兩週心理治療的緣故,“文建會”改製為“文化部”後,出任首位“文化部長”的龍應台一掃上任前的痛苦傷感,甚至信心滿滿地宣稱,“部長”按慣例一任4年,盼望以後“文化部長”可一任8年。可是這四年還沒到龍“部長”就選擇在“內閣”集體辭職前遞交辭呈,“千日部長”甩一甩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龍“部長”為官三載,自信不減當年
“在一個被‘不信任’緊緊籠罩的時代氛圍中”(龍應台語),縱有百般爭議,寫到這於情於理都該給為官千日的龍女士來點正面評價。可是,讀到龍“部長”給自己寫下的評語——“為自己的人民低頭流汗服務,是人生最光榮的付出”後,湧起一股“她説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感覺,一定是我醉得太深。都説文學修身養性,看來此言不虛,龍“部長”為官三載,自信不減當年,恍惚間,還能看見那個盼望着當8年“部長”的龍應台一手托腮,一手撥弄着自己燃起的一團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