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華盛頓金融盛會中 美國全球領導地位日顯衰落
2015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春季年會已於4月17日在華盛頓召開,將舉行至19日。在此期間,二十國集團的財長和央行行長也將舉行會晤。世界的目光終於從東方的亞投行返回了最熟悉的金融中心。但會議的盛況並沒有減輕《紐約時報》的憂慮,繼感嘆“美國的盟友都被亞投行誘惑”後,17日,該報刊登評論文章“在全球經濟盛會上,美國領導地位日顯衰落”(作者JONATHAN WEISMAN),文章向美國發出警告稱,由於美國兩黨長時間的內耗、奧巴馬的有心無力、分裂政府的機能失效、國家缺乏充足的資源在全球部署經濟力量……“美國正在從國際舞台的中心撤退”,讓位給新興崛起的經濟體。
觀察者網獨家翻譯如下:

《紐約時報》報道截圖
正當世界領袖們齊聚華盛頓——這個依然是世界最強經濟體的首都,召開每半年一次的大會時,一個憂慮正在各處升起,在最需要全球經濟領導力的時刻,美國卻在退縮。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春季年會的到來,令華盛頓車水馬龍、交通擁擠,也令美國總統奧巴馬和財長雅各布·盧忙得馬不停蹄。但是他們的“苦勞”也令一些華盛頓和全球觀察人士更加覺得,雖然美國在二戰後一手打造、並在很大程度上領導了全球經濟,但如今苦澀分裂的美國政府,已經處在瀕臨退出全球經濟舞台的境地。
“美國正在讓位新興國家,”印度政府的首席經濟顧問阿文·蘇布蘭馬尼安(Arvind Subramanian)17日在美國接受採訪時表示,“人們不能太公開談論這些,但我覺得這是今年春季年會唯一的、最重要的議題。”
其他一些匿名的與會官員也同意,美國在全世界扮演的角色是他們最擔憂的問題。
蘇布蘭馬尼安表示,華盛頓算不上是故意退縮,導致現狀的原因是美國政府機能出了故障,同時,美國也缺乏像過去那樣豐富的部署經濟力量的資源。由於緊張的政府預算和複雜的金融需求,美國無法像過去那樣保持經濟實力;又因為政治內鬥,美國也無法在形式上分享現有的實力。
專家表示,這在全球經濟格局中引發了一場更加混亂的秩序變化,尤其是轉向中國。連奧巴馬政府都在擔心,中國在亞洲以及其他地方擴大經濟影響力的同時,會無視已經在西方機構中成為常規的那些高標準,比如環保、工人權力和商業透明度。
在試圖穩住美國地位的同時,奧巴馬也明確地承認了挑戰。他正在努力爭取和11個太平洋國家簽署一份重要的貿易協定。17日,他還告訴記者:“增速最快和人口最多的市場將會在亞洲,如果美國不努力去設定規則,幫助我們的企業和工人在這些市場競爭,中國就會設立有利於他們企業和工人的規則。”
在同日的一場採訪中,美財長雅各布·盧承認不安正在日益增長,但是,對於那些認為美國地位哪怕有丁點下降的觀點,他強烈地予以駁斥。
“在華盛頓總是會有很多傳聞;我不會假裝這個觀點就是個例外。但在類似春季年會這樣的場合裏,美國的話是擲地有聲的。”
然而,困難仍在增加。
五年前,隨着中國等新興國家經濟實力的增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曾討論是否改變管理結構,給中國等國家更符合其經濟地位的權力。討論很大程度上由奧巴馬主導,但方案卻在美國國會被長期拖延。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中國,迫使其建立了自己的多邊借貸機構,直接與華盛頓方面競爭。
這次,在一小批核心立法者的支持下,努力讓多達12個太平洋國家簽署一項貿易協定,可能是奧巴馬在總統任內與自己的政黨做出的最大一次鬥爭,工會、環保主義者和自由主義活動人士正在白宮外成羣結隊的抗議。奧巴馬很有可能輸掉這一仗。
甚至連美國進出口銀行(觀察者網注:主要為購買美國商品的外國企業提供由美國政府支持的低息貸款或貸款擔保,以促進美國出口)都可能在6月被國會中的保守主義者關停,這會令潛在的國外客户被掃地出門,使美國的出口商在海外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
前奧巴馬政府財政部官員,現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成員杜魯門(Edwin M. Truman)表示:“我一直想找一個詞語來描述這種情況,我用的是‘回撤’,能想到的最好的詞兒。我們正從一直佔據的國際舞台的中間位置往回撤。”
在華盛頓,憂慮超越了黨派。
華盛頓共和黨眾議員議員理查特(Dave G. Reichert)説:“對於美國和美國的世界領導力,這真是個十字路口。我們以領導人的身份為全球經濟打好基石、鋪好道路。如果我們不做這些事,其他國家就會插足。”
代價是很現實的。由於沒有及時改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其他機構,在應對烏克蘭危機中俄羅斯的挑戰等方面,西方的能力就被削弱,當時,烏克蘭曾請求多邊經濟援助。南卡羅來納州的共和黨員、參議員格拉漢姆(Lindsey Graham)認為,在類似敍利亞局勢的衝突中,對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無法重建破碎國家的擔心,只會為像伊朗這樣的敵對角色打開大門。
“有時候我們只能希望,插足的是中國,”他表示。
但是中國在非洲、南亞甚至拉美不斷上升的影響力,可能會削弱美國及其盟友在一系列議題上所做的努力,範圍從遏制暴力極端主義到減緩氣候變化。
對於大多數華盛頓和世界經濟領導者們,中國創立亞投行讓政策制定者們看清了面臨的選擇。本月早些時候,曾任比爾·克林頓和奧巴馬政府最高經濟顧問的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表示,中國創立亞投行,以及美國沒有成功阻攔其盟友加入亞投行,標誌着“美國不再是世界經濟體系的保險人”。
多年以來,中國一直威脅要建立新機構來挑戰西方機構的統治,比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甚至把自己的貨幣——人民幣,建立成能和美元抗衡的儲備貨幣。
2010年,奧巴馬曾牽頭達成一份協議,將中國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股份從3.8%提高到6%,雖然仍比美國能行使否決權的16.5%低了不少,但卻能提高北京的話語權。美國國會凍結了這份修改建議。
與此同時,中國的國際借貸額卻在大幅飆升。美國政府旗下的進出口銀行董事長弗雷德·霍赫貝格(Fred P. Hochberg)表示,該行在80年歷史上發放了5900億美元的貸款、擔保和保險,而據估計中國國有銀行僅僅在過去兩年就發放了6700億美元的貸款。
持有近4萬億外匯儲備,中國有足夠的資源來佈局膨脹的經濟力量。比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計劃向巴基斯坦提供460億美元的投資合作協議,援助當地基礎設施建設,建設亞洲的交通運輸線,挑戰美國在這一區域的統治地位。
拉弗蒂(Kevin Rafferty)是前世界銀行官員,他在亞洲兩份主要的英文報紙上撰文稱:“美國迷失了方向,正在快速地喪失對全球金融、經濟、政治和道義上的領導權。”他指責白宮:“這不是第一次了,奧巴馬展示了誇誇其談的能力,但是對於怎麼在政治上解決問題,他沒有展示出一點頭緒。”
然而,其他專家和歷史學家則認為,現在可以做的還有很多。巴德學院外交事務教授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指出,作為一個經濟體,中國的崛起不可避免,亞投行的建立與冷戰時期的蘇聯和共產主義的中國的國際行為有極大的區別。
他説,當時美國的對手們試圖摧毀和替代美國和英國在二戰後建立的世界經濟秩序,但是現在,不管多麼不完美,新興力量正在模仿美國。
無論結論最終如何,眼下指責已經足夠多。田納西州參議員鮑勃·科克(Bob Corker)是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也是國際經濟事務的潛在盟友,他回應了前世行官員凱文的觀點。他在採訪中表示,去年,他在一份提供給身處絕境的烏克蘭的援助包中,提出調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份額,但奧巴馬個人沒有出面促成這一調整。
他擔心,白宮沒有充分注意到,能為總統在貿易促進權上提供“快速通道”的新立法可能會被拖延,該立法旨在促成與亞洲和歐洲的重要貿易協定。
“我去年八月在東南亞,那些國家都知道,(美國方面)並沒有提供什麼真正的投資。為此,這些國家都很擔心,”科克的聲音越來越沮喪,“他們就是不能團結在一起促成一些事。”
政府官員則對這些辯護爭執不下。
財長雅各布·盧説:“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花了不是上百,也有幾十個小時的時間來和央行的行長們、財長們討論,他們知道我們不惜成本。”
來自德克薩斯的眾議員亨薩林(Jeb Hensarling)是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主席,他是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改革和反美國進出口銀行的領導者,他的背後是共和黨中的茶黨翼。
另一方面,民主黨員則大聲反對建立國際貿易聯盟,他們曾經是總統奧巴馬最堅定的支持者,而一羣熱情地反對奧巴馬做任何事的保守主義者則在支持這些人。
維吉尼亞的民主黨參議員蒂姆·凱因(Tim Kaine)是新興國際主義支持者,他認為二十多年的戰爭導致兩黨的基本原則越來越趨於保守。
他表示,“國際規則和機構共同組成的網絡是美國獨特的創造,”這維持了幾十年的和平和繁榮,“美國建立這一切,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利益,也是為了全世界。現在,我們逐步放棄領導人的角色,是非常、非常有問題的。”
(譯/觀察者網隆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