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沒有愛馬仕的高考不是好體制
本來覺得“拿法國高考説事”這事兒沒什麼可説的,無非就是一羣已經與高考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傢伙圍着一堆一道也不會做的題目流口水。但沒成想這事還越説越來勁了,再不湊個熱鬧就要輸在起跑線上了。
據説每年在固定日子回到人間的除了萬聖節的鬼以外就是法國高考了,它總是在羣魔亂舞的中國高考作文發佈以後抵達,從不晚點。而高考作文就是那通往高等教育的春晚,跌破發行價才是業界良心。
高考作文題目爛,這是我十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但它究竟爛在哪兒,十幾年都沒講清。高考談人生,那是雞湯,馬雲談人生,那叫夢想。高考談夢想,那是假大空,王思聰談夢想,那叫好老公。往好裏説,這叫雙重標準,往壞裏説,這叫很壞的雙重標準。
它的壞不在於黑高考,而在於把馬雲和王思聰的黑都算在了高考的頭上。

高考談夢想,那是假大空,王思聰談夢想,那叫好老公
總是有人説中國的教育太功利,而高考就是那應試教育上開出的惡之花。但問題是,究竟是殺千刀的中國教育造就了功利的你,還是非功利的教育在殺千刀的今天無以獲得任何的現實可能性?
在我上小學的那個年代,只有差生才會去上補習班,而在今天,不去上補習班的人才會成為差生。教育愈發受制於已然主導社會環境的具有懲罰性的逐利邏輯,而應試化的不斷縱深與精於算計的社會理想是硬幣的兩面,當今天的分數可以並且只能與未來的貨幣進行兑換,教育就別無選擇。那麼作為這種局面的直觀反映,高考作文既無路可走,又不能明着數錢,它不變態誰變態?
所以不要説什麼中國的教育只為了把你培養成“有用的人”,在今天具有壓迫性的普遍性之下,它要不這樣做,你非得跟它拼命。於是,哲學果真是培育“偉大的心靈”,還是並沒有什麼卵用,伐開心時買的包包會告訴你。
可是法國人也會“買包包”的好嗎?今天的它究竟是盧梭的法國還是蘇菲瑪索的法國,究竟是星漢燦爛的法國還是變賣家產的法國?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讀過笛卡爾又如何,能闡釋阿倫特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可勁兒地畫人光屁股——考試題目這麼高大上,怎麼就沒有選拔出一個偉大的心靈站出來智慧地處理一下法國社會與伊斯蘭世界的關係呢?
因此,真正的問題並不是為什麼中國的高考出不了這麼高大上的題目,而是為什麼懂得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人們總認為是糟糕的教育禍害了社會,但這就好比把出軌算在了小三一個人的頭上,在這場清算裏,關係首先就理錯了——教育從來就不是外在於社會的好嗎?它不但內在於社會,而且還與之互相作用,所以當教育出了問題,其他社會系統也脱不了干係。而經由互相作用的反覆發生,如果沒有任何打破的可能,則會變本加厲,眾人談及的“階層固化”便是後果之一,而固化了的階層又會反過來對教育提出更為算計以及自我保障的要求,學區房、補習班一個都不能少。如此説來,還真是體制的問題。
一方面,今天的人們拒絕崇高,把現實理想徹底地搭建於非超越性的物質積累。巴黎公社乎?巴黎世家也。另一方面,人們又藉助法國高考題召喚崇高,並以此抨擊中國高考低到塵埃裏。如果不是體制出了問題,真無法解釋這二者居然可以是同一撥人。只不過這回是那個為人所鍾愛的體制——將人生目標成功化,成功目標指標化,指標答案確定化。所以你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瞧不上中國高考,它根本就是你買包包時掏出的那張信用卡,分數有多少額度就能有多少。
我們終將毀於我們所熱愛的東西吧。

所以孩子,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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