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洋：這一年，日本在怎樣的不“安”中度過——解讀2015年日本年度漢字

又到一年盤點時。

12月15日下午，反映日本社會熱點的年度漢字在京都清水寺公佈。“安”字當選2015年的日本年度漢字。日語中，“安”字有不危險、價格便宜、沒有變化平穩等意思。如果結合這一年中發生在日本的大事小情，可以説一個“安”字貫穿全年。

1.安全(アンゼン，安全)

2015年1月20日，極端恐怖組織IS（伊斯蘭國）通過社交網絡發佈視頻，宣佈綁架了兩名日本人質，並要求日本政府在72小時內支付2億美元的贖金。1月24日，IS發佈視頻宣佈已經處決日本人質湯川遙菜。1月31日，IS再次發佈視頻宣佈已將另一名日本人質後藤健二殺害。與以往多是歐美國家公民被綁架殺害不同，這是首次有日本公民海外遇害。

從地理位置上看，日本距離IS所活躍的伊拉克與敍利亞地區相距甚遠，儘管中東地區也有日本的跨國公司，但並不存在利益上的紛爭。同樣，如果回顧1945年戰後至今絕大部分時間裏日本在國際社會中的形象，也很難想象日本人竟成為了極端恐怖組織IS的攻擊對象。兩名日本人質被位於遙遠中東地區的極端恐怖組織殺害，引發了日本社會對於恐怖主義與安全問題的思考。

儘管隨着時間的推移，公眾輿論對於湯川遙菜和後藤健二遇害的憤怒和悲傷逐漸消退，但日本社會對恐怖主義和安全問題的不安與反思卻貫穿了整個2015年。比如，下半年11月13日晚，發生在法國首都巴黎的恐怖襲擊事件就受到了日本媒體的高度關注，日本各大電視台連續多天派記者前往現場採訪，朝日新聞、讀買新聞等報紙中也不乏普通日本人的相關感想文章。除此之外，11月23日發生在靖國神社內一處公共廁所的爆炸也使得日本媒體和日本人感到分外緊張。儘管最後被確認與IS無關，但事件之初猜測是恐怖襲擊的媒體卻不在少數。這之後，IS於26日發佈視頻公開點名日本等60個國家和地區將會是今後襲擊的對象。從年初到年尾，儘管公眾關注的焦點不斷變換，但安全話題始終未離開日本社會輿論場。

2.円安(エンヤス，日元貶值)

12月1日，日本2015U-CAN新語和流行語大獎將“爆買”一詞評為年度流行語。本以為特別為中國遊客創造的“爆買”一詞會隨着2月春節假期的結束而曇花一現，然而在中國遊客赴日旅遊全年無淡季的“新常態”下，該詞彙流行日本全年。中國遊客在日本的“爆買”除了刺激日本的經濟和豐富了現代日語外，還讓日本媒體和日本人困惑了一整年——中國經濟到底有沒有在衰退？

根據日本觀光廳發佈的數據顯示，2015年前10個月，到日本旅遊的外國遊客人數達1631.69萬人次，比去年同期增加48.2%。其中，中國大陸赴日遊客達到428.37萬人次，較去年同期增加1倍。據估計，中國大陸赴日遊客全年總數有望達到500萬人次。按照目前赴日人均旅遊支出1.5萬元計算，2015年中國遊客赴日旅遊消費將達750億元。不論是赴日外國遊客總數的增加，還是訪日中國遊客數量的增加，在筆者看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円安”（日元貶值），這極大降低了遊客的海外旅遊成本。長期保持貶值狀態的日元，將長期保證中國及海外遊客源源不斷地湧向日本。

當然，處於貶值狀態的日元對日本經濟而言是把雙刃劍。儘管日元貶值有利於日本的旅遊業和海外出口，但為日本國內民眾的生活增添了一定的負擔，比如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的價格提高、住房貸款加劇等，而這些生活負擔正不斷擠壓普通日本人的生活質量。

根據10月7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第三次內閣改造後記者會上提出的“新三支箭”內閣基本方針來看，今後一段時期內日元還將保持貶值狀態。然而，要求日元升值的呼聲也在2015年逐漸增多，相信相關的爭論會延續到2016年。

3.安保関連法案(アンポカンレンホウアン，安保關聯法案)

2015年是日本終戰70週年。在這一年，安保關聯法案在日本國會的通過不僅徹底改變了戰後70年來日本長期堅持的專守防衞外交框架，同時架空了作為“和平憲法”的《日本國憲法》的權威。

2015年5月14日，安倍晉三內閣向國會提交安保關聯法案。7月5日，該法案率先在眾議院獲得審議通過，之後又於9月18日在參議院獲得審議通過，標誌着該法案正式生效成立。從安保關聯法案提交之初，到最終在日本國會獲得審議通過，可以説這部法案不僅受到了日本國內各地和各領域人士的警覺與抗議，還引起中國、韓國等亞洲鄰國警惕與擔憂。戰後70年，日本國內民眾和曾經的受害國對於70年前那場戰爭的記憶仍然深刻。然而，安保關聯法案的通過不僅賦予了日本今後海外派兵的權利，還勾起人們對於戰爭的痛苦回憶。

和平來之不易。儘管日本民眾沒能阻止安保關聯法案被強勢通過，但卻讓世人看到了日本民眾維護和平的執著，而圍繞該法案的諸多抗爭必將成為2015年日本人公共記憶的一部分。

4.安倍談話(アベダンワ，安倍談話)

作為戰後日本首相發表的第三個有關過去戰爭與侵略殖民歷史的談話，“安倍談話”無疑是2015年這個夏天最受日本國內外關注的事情。在筆者看來，“安倍談話”之所以受到重視，一來是輿論關注安倍晉三是否會繼承之前“村山談話”和“小泉談話”的精神；二來是因為安倍的此番有關過往歷史與未來認知的談話，將影響日本政府今後一段時期內的外交政策。

2015年8月14日，日本終戰紀念日前夕，首相安倍晉三發表了“安倍談話”。儘管在這篇有三千多字的談話中，安倍使用了出現在之前兩個談話中的“殖民統治”、“侵略”、“反省”和“道歉”這4個詞彙，但通篇卻讀不出安倍有關侵略歷史的深刻反省與誠摯道歉。這個從年初開始就受到日本國內外輿論高度關注的談話反而淪為了文字遊戲。

“安倍談話”讓世人再次看到了日本一些政客對於歷史問題的遮遮掩掩、顛倒是非，但這一年中，日本民間有識之士對於過往歷史的真誠紀念和坦然面對，則受到了世界的尊敬。

5．安倍內閣(アベナイカク，安倍內閣)

2015年9月8日，安倍晉三在黨內沒有力競爭對手的情況下，再次當選自民黨總裁，若無意外他的任期將持續至2018年9月。同時，根據日本國憲法，內閣總理大臣（即首相）在國會議員中產生。因此，由安倍晉三領導的自民黨以及公明黨若能在明年夏天的參議院選舉後，依然保持當前的優勢，那也就意味着將會延長安倍作為首相的時間。

10月7日，連任自民黨總裁後的安倍晉三也完成了第三次內閣改造。儘管自2012年12月26日安倍晉三再度當選日本首相以來，由其率領的安倍內閣一直受到在野黨和民間輿論的詬病，而因政治獻金、個人醜聞等問題被迫辭職的內閣成員更是接連不斷。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以安倍晉三為內閣總理大臣的安倍內閣是近年來日本政壇中少有的穩定內閣（即主要內閣成員這一基本框架一直未發生巨大變化）。儘管在2015年這個夏天，隨着安保關聯法案的通過，使得日本民眾對安倍內閣以及自民黨的憤怒達到了最高點，但至少到明年夏天的日本參議院選舉前，安倍內閣還是極其穩定的。

安倍在10月7日當天的記者會上，宣佈了內閣改造後一系列改革措施。如果梳理1959-1960年和1970年兩次民眾抗議安保後的日本發展脈絡不難發現，時任或繼任內閣都是通過發展經濟和外交來轉移國內民眾的不滿情緒。比如，1960年代在池田勇人內閣帶領下進入國民收入倍增期，1972年佐藤榮作內閣完成沖繩迴歸，同年的田中角榮內閣推動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實現等。因此，在2015年的這次安保抗爭後，安倍內閣能否帶領日本在經濟和外交上創造出新的成績，成為臨近年末日本公眾輿論討論的焦點。比如，本次內閣改造後新增設的“一億總活躍擔當大臣”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之一。

回顧2015年日本的憤怒與喜悦、失望和期待，一個“安”字説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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