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歐後,歐洲的下一步是什麼 - 彭博社
Peter Coy
歐洲委員會主席讓-克勞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在左,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在右,於6月29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領導人會議上出席新聞發佈會。
攝影師:賈斯珀·朱寧(Jasper Juinen)/彭博社“沒有人是一座孤島,”英國詩人和聖公會牧師約翰·多恩(John Donne)在1624年寫道,幾乎提前四個世紀預示了脱歐投票。“如果一塊泥土被海水沖走,歐洲就會變得更少。”
今天的歐洲確實變得更少。一波民粹主義的憤怒正在沖走的不僅僅是一小塊泥土,而是整個英國,人口6400萬,是歐盟第二大經濟體。“我感覺就像是在朋友的葬禮上,”拉脱維亞前總統維拉·維克-弗雷伯加(Vaira Vike-Freiberga)在6月23日英國投票脱歐後的採訪中説。“這不再是我們加入的歐洲聯盟。”
她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歐盟不僅僅是經濟便利的結合。它是抵禦民族主義、軍國主義和純粹仇恨的堡壘,這些因素導致了兩次世界大戰。在投票之前,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這位前波蘭總理,告訴德國報紙Bild:“作為一名歷史學家,我擔心脱歐實際上可能是不僅是歐盟而且是西方政治文明毀滅過程的開始。”
現在的任務是超越痛苦,確保圖斯克的嚴峻警告不會成真。脱歐目前是混亂的,因為首相宣佈辭職,金融市場也隨之震盪。然而,最終,英國人將摸索出與歐盟的新關係,可能更多的是朋友關係而非婚姻。這對英國來説不會像脱離運動者所承諾的那樣豐厚或解放,但可能會比留歐陣營所警告的情況更好。更大的挑戰是防止歐盟本身崩潰。
在公投前夕,“每一方都提出了無法維持的主張,”前英格蘭銀行行長、以及新書《鍊金術的終結:貨幣、銀行與全球經濟的未來》的作者默文·金説。他表示,是時候“讓團隊在幕後工作,以便新首相能夠向前推進。”
另一位聖公會神職人員約翰·文的工作指明瞭英國和歐洲新的共存方式。沒有一個統一的大陸。相反,歐洲已經是一個複雜的協會和聯盟的集合,是一個重疊權力圈的龐大文氏圖。各國選擇重疊區域中的位置,以獲得他們所希望的團結,同時犧牲他們能夠承受的自主權。
即使在脱歐正式化之前,英國已經處於許多歐洲權力圈之外。出於選擇,它不是19個使用歐元的國家之一。它也不是26國申根區的一部分,該區禁止成員之間的邊境管控。它在歐盟的關税同盟內,這是一個與非成員國談判關税的自由貿易區。即使在離開後,英國人也希望保持與歐盟的這種安排。
換句話説,英國的選擇並不是全有或全無。對於英國來説,離開歐盟比德克薩斯州脱離美國要少一些衝擊。
特刊於*《彭博商業週刊》*,2016年7月4日至10日。立即訂閲。
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的歐洲政治教授弗蘭克·希梅爾芬寧表示,歐盟官員所稱的差異化整合是系統的一個優勢,而不是劣勢。允許不同國家有不同的關係承認了國家差異,並維護了民主。這是對民粹主義壓力的安全閥。
精英們如果忽視或貶低憤怒的呼聲“把我們的國家拿回來”,就犯了一個錯誤,這在英國和美國都是同樣強烈。事實上,支持脱歐顯示了選民在感到被壓迫並決定他們的領導人沒有為他們站出來時,會走多遠。按地區標準,英國經濟相對健康,英國首相們也設法從歐盟規則中爭取到幾個豁免。
所以想象一下,在那些經濟較弱、必須遵循所有規則,包括歐元貨幣的全面約束的國家,選民會有多麼沮喪。難怪法國右翼國民陣線黨主席瑪麗娜·勒龐開始自稱為“弗雷克西特夫人”。“法國可能有1000個以上的理由想要離開歐盟,比英國人更多,”她在公投前説。
幾十年來,解決歐洲問題的處方一直是簡單的“更多歐洲”。1957年的《羅馬條約》承諾簽署國“為歐洲人民之間建立一個日益緊密的聯盟奠定基礎。”法國經濟學家、歐盟創始人之一的讓·莫奈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歐洲將在危機中鍛造,並將是為這些危機所採取解決方案的總和。”
數據:彭博社莫奈的哲學鼓勵了過度擴張。歐洲的領導人推動的步伐遠遠超過了他們公民的意願。他們引發了反彈。所有主要的歐洲國家都有日益增長的反歐盟政黨。在右翼,激化的問題是移民、救助和繁文縟節。在左翼,則是外國統治者施加的緊縮政策。雙方都抱怨歐盟存在“民主赤字”。
正如對英國脱歐的指責所顯示的那樣,旨在將歐洲各國更緊密團結在一起的良好意圖,反而威脅到將它們分開。最好的例子就是歐元,這是唯一沒有安全閥、沒有外部權威可以逃避的歐盟機構。英國人足夠聰明,沒有加入單一貨幣。
歐元與移民作為歐盟團結問題的不同之處在於一個關鍵方面。來自歐洲以外的失控移民被普遍認為是一個緊迫的問題,而歐元在精英眼中仍被視為值得保留的東西。實際上,歐元的作用就像曾經的金本位:作為一種貨幣束縛。它對希臘來説過於強大,使希臘的商品和服務成本過高,阻礙了該國經濟的復甦。對德國來説則過於弱小,低估了德國的產出,導致該國積累了鉅額的貿易順差,削弱了其貿易伙伴的增長和就業。歐盟沒有規定一個國家可以放棄歐元。然而,幾乎沒有人願意創建使歐元成功所需的金融機構,例如集中税收和支出權力。“歐洲正處於困境,”紐約外交關係委員會的高級研究員塞巴斯蒂安·馬拉比説。“你不能回頭,但也無法向前。”
理論上,歐洲的最佳選擇是推進全面財政聯盟,實質上創建一個歐洲合眾國,哥倫比亞大學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在他即將出版的書中這樣論述,《歐元:共同貨幣如何威脅歐洲的未來》。但因為“有不小的概率這不會實現,”他提出了歐洲可以逃離半途而廢的煉獄的各種方式。他勾勒出希臘實際上可以退出歐元區的一種方式:簡單地斷開聯繫,使希臘歐元比普通歐元便宜。這將通過使希臘的出口更便宜和進口更昂貴來幫助貿易。關鍵在於説服債權人接受用希臘歐元償還債務。(這並不簡單,斯蒂格利茨承認。)或者,他説,德國可以退出歐元區。或者歐元可以分為北方和南方貨幣。
歐洲的未來在於一種“可變幾何”的外交關係,既能滿足希望更多一體化的人,也能滿足希望減少一體化的人,退休於佛羅倫薩歐洲大學學院的政治學家菲利普·施密特這樣論述。用約翰·維恩的圖示語言來説,歐洲和不列顛羣島將不再在同一個圈子裏。儘管如此,他們應該能夠找到一個重疊其重要利益的空間。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在全球化時代,沒有孤島也是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