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祥亨：馬英九在南海到底是軟還是硬？

1月28日，馬英九乘專機抵達太平島，訪視、慰勞駐島人員，並發表了一篇頗為“硬氣”的講話，宣稱太平島是島嶼而非島礁，完全符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121條的“島嶼”定義，因而除領海之外，有權提出專屬經濟區與大陸礁層主張。

然而就在島內外感慨一向軟塌塌的馬娘娘這回終於硬了，沒過多久，1月30日，美國驅逐艦進入中國西沙羣島中建島12海里海域，並將中國大陸、台灣與越南均列為主權聲索方。與外交部、國防部強硬回應不同，台灣相關部門則語焉不詳，只強調未妨礙各國依國際法在該海、空域的航行及飛越自由。得，剛硬了沒幾天，馬娘娘又軟了。

南海風雲一向變幻，蝸居小島的馬英九當然無法把控這場風雲。那麼，該如何判斷馬英九選擇在當前親赴太平島，這背後僅僅是宣示主權那麼簡單嗎？台灣“大選”塵埃剛剛落定，馬英九此舉是否和國民黨再經重創有關？筆者認為，馬英九在任期屆滿之際選擇有爭議性的登島行動，在在顯示了他所希望帶來的雙重賽局效果—一盤大的南海活局，以及另一盤小的台灣政壇殘局。

馬英九登太平島

若將地緣政治設定為棋盤，南海無疑是洶湧詭譎的棋局，乍看死子，實則活眼，充滿萬千變化。然而南海棋局對弈者不只兩者，而是多方角力，包括中國大陸、台灣、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印尼、文萊等聲索國，但是最有力的對手卻是老大哥美國，慣於合縱連橫之數，因此每每南海有事，總是美國拋風向球，引他國依附。

儘管台灣並沒有多處做眼的機會，但是在這盤棋上卻舉足輕重，東沙島和太平島是兩處活眼，使得台灣能夠槓桿發揮“以弱致強”的力量，以此來看，馬英九登島的確發揮“以小事大”的智慧。

首先，台灣雖控有南海最大島太平島，但在該片海域的話語權卻不成比例的小，馬英九透過登島這步妙棋，刷存在感的同時，也反擊了菲律賓提交的南海仲裁案所主張的太平島為島礁之議。

其次，美國明顯不樂見馬英九登島，但是以台美之間溝通之暢，豈可能不事先透露予美方？以雙方之默契，難不成台灣不知道登島會使中國大陸有籌碼跟美作對？然而即使美方勸阻，卻發現長期百依百順的馬英九不聽擺佈，其原因便在於馬英九思考的縱橫捭闔的外交戰略——以中制美，也以此奪回南海話語權。

第三，尋回國際輿論的關注後，馬英九拋出的“南海和平倡議”顯得更有傳播效果，這樣先柔性喊話再強硬登島的作法，與四年前釣魚台問題類似，先提“東海和平倡議”再與日本船艦對射水炮。

個性決定命運，先禮後兵的法則反映馬英九的個性決定了他的戰略。儘管如此，啓人疑竇的是，外界不解馬英九即將卸任，以登島爭議要來的話語權有多大價值？但深思後卻可發現，在南海的話語權正是馬英九為其理念搏鬥的最大籌碼。

對於馬英九來説，台北沒有景山，他也不想作崇禎。在“大選”後，馬英九的新內閣上任，但他不只一次表示他的內閣不只甘於“看守”，而會積極有為。國民黨如今慘敗，馬英九也想借自己這最後幾個月的任期給民進黨使絆子。猶如選前的“習馬會”，被認為給兩岸最高領導人交流樹立了標杆，馬英九登太平島也可看做為民進黨再劃一條紅線。

具體而言，若盱衡選後的台灣政局，當前的情勢有利於民進黨，蔡英文上任將重新平衡東亞國家關係，因此馬英九則從陳水扁2008年登太平島的做法，以“扁規馬隨”來達成“馬規蔡隨”的目標。而太平島代表的“以中華民國為主體”的國族論述，也會與蔡英文念茲在茲的“台灣主體論述”相抗衡。馬英九也希望透過對外強硬的登島行動，喚回國民黨在大選中流失的一百多萬選民，同時奠定自己作為“總統”的歷史定位。更重要的是，民進黨的“外交”與兩岸政策總是被人詬病“弱”，馬英九用行動再次凸顯民進黨在這些方面的不濟。

值得注意的是，在馬英九5月20日移交政權之前，登島恐怕不會是最後一次的對外行動。台灣目前牽涉了東亞最關鍵的三個熱點，兩岸問題、釣魚台主權爭議以及南海主權爭議。這三者之間彼此環環相扣，即使美國作為其中的穿針引線者，也不像台灣那樣實際就是當事者，換言之，馬英九在南海登島後，在國際熱點仍有施展拳腳的空間。

首先，儘管台灣與日本談成台日漁業協議後，雙方在釣魚台針鋒相對減少許多，不過馬英九仍可利用釣魚台議題，作為自己對內壓制繼任者，對外奪得話語權的籌碼；其次，在兩岸關係上，馬英九也可以馬習二會，或是邀請李克強與吳敦義的“二把手”面晤等方式，謀求與登島同樣的內外效果。

在兩岸、東海、南海這三個議題上，民進黨與國民黨的立場都不相合，也決定了蔡英文上台後欲突破的“馬英九防線”。蔡英文作為女性領導者，雖然常表現出“鐵娘子”般的巾幗不讓鬚眉感，但其能屈能伸的內心更有着深諱難窺的虛實，對於東亞格局的發展，蔡英文幾乎篤定要倒向美日一方，撤離兩岸關係的八年蜜月，但是在南海有利據點太平島上，卻不可能放棄該島締造的絕妙地理位置，反而是傾向於開放該島以迎合美國自由航行權利的“眼”。

然而棋局中的眼分為“活”與“死”，在南海趨向美國，無異於就是放棄對實際控有太平島的主權主張。這種自動降格為治權的“險棋”，會是蔡英文上台後對馬英九“外交”的反撲嗎？只能確定的是，南海爭議的複雜與宏觀，絕非一人一方所可控制，台灣眼前也無俾斯麥般的“外交”風雲兒，南海風濤浪駭的情勢仍將是十年間難以解決的難題。

然而歷史留給馬英九的時間不多了，再加上他一貫的“柔弱”，對美國亦遠亦近的曖昧態度，讓馬英九在南海問題上顯得有些搖擺不定，在中美之間不斷騰挪。也難怪他在美國驅逐艦進入中國西沙羣島中建島12海里海域後避而不談，兩天前登太平島的氣勢蕩然無存。如果馬英九真的想要彪炳千秋，這樣時軟時硬、搖擺不定恐怕不行吧。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