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泉：為什麼是丁覺？

據英國廣播公司3月15日報道，緬甸國會於當天投票選舉全國民主聯盟重要成員，昂山素季的得力助手丁覺（又譯“吳廷覺”）當選為緬甸自1962年以來首位民選總統。這也使得2008年以來的緬甸國內民主進程出現了階段性的成果。而隨着民盟人士出任總統，緬甸的國內政治力量進入了重新洗牌的階段，未來的政局走向必然會出現新的變數。

丁覺——讓各方都滿意的人選

雖然新華社駐仰光分社的張雲飛老師對這位丁覺已經有所介紹，但總的來説，丁覺是一個並不為外界十分了解的人，以致於外電擺出“昂山素季的司機競選總統”這一烏龍。不過，能夠頂着軍政府的高壓統治，在眾目睽睽之下為昂山素季這樣一個始終處於風口浪尖的政治人物開車的人，其膽識必然異於常人，而為昂山素季這樣長期受到打壓和監視的人開車的人，本身也必然受到昂山素季的絕對信任，因此可以肯定這個丁覺並非等閒之輩，而是昂山素季決策圈的核心人物。而昂山素季將其推向前台，既説明了他在昂山素季團隊當中的重要地位，也體現出了昂山素季對他的絕對信任。

然而，想讓丁覺當選，光靠昂山素季滿意是遠遠不夠的，緬甸現行的憲法規定，國會25%的席位歸軍方，實際上從制度上確定了軍方佔有議會當中的“關鍵的少數”的席位。在這種制度安排下，軍隊對國家的任何重大問題都擁有事實上的否決權，而緬甸的總統經議會選舉產生，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丁覺的當選也必然是經過軍方點頭了的。

根據緬甸現行的制度安排，緬甸是總統制國家，國家的行政大權掌握在總統手裏。因此無論是誰，只要獲得了總統職位，就從制度上被賦予了巨大的行政權力。因此雖然丁覺是由全國民主聯盟推選上位的，昂山素季也曾經在選舉前表示自己的地位高於總統，但在總統職位面前，丁覺有獨立於政黨做出決策的權力，也會獲得與總統職位相關的特殊利益，其本人也在緬甸長期的政治鬥爭中被證明具有政治才能和實力，因此難保他在外部環境發生巨大變化（由民盟黨內的高級幕僚變成掌握行政大權的國家元首）的情況下繼續甘心做昂山素季的提線木偶。

而丁覺長期隱藏在昂山素季光環背後，政治聲望和影響力遠遜於後者，他如果想擺脱“昂山素季司機”這個身份，走向前台，在總統職位上有所作為的話，與軍方合作，藉助軍方的資源拓展自己的聲望和政治空間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軍方也正是看到了他的潛在價值，希望他上位後可以利用他形成的新的權力中心（總統）昂山素季產生制衡作用，維護軍方的既得利益，同時也樹立一個“民主標杆”，提高軍方的聲望。實際上，作為在國家政治進程當中的關鍵少數，軍方自信只要不是聲望巨大的昂山素季直接上台，他們就有能力對其它任何候選人施加影響，而昂山素季囿於憲法的約束當不上總統對於軍方而言已經在博弈當中先下一程。考慮到這些因素，在丁覺擔任總統的問題上軍方做了個順水人情，沒有加以阻撓。

在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丁覺成為了令各方滿意的人選，選舉的結果可謂皆大歡喜。而緬甸第一次總統選舉的結束，政權的平穩交接，也標誌着緬甸的民主進程實現了“軟着陸”。

未來緬甸的政治走向如何？

丁覺的當選，標誌着緬甸民主進程當中第一階段的博弈已經結束，雖然民盟在形式上佔了上風，但是軍方卻也牢牢掌握基本盤。雙方互有所得也互有妥協。而新一階段的博弈也在悄然拉開序幕。

丁覺的當選，是民盟的重大勝利，但筆者在前文已經分析過，對於軍方而言只要昂山素季不親自操刀就是勝利，而丁覺本人的能力和其政治地位發生的改變則很有可能使他去尋求自身作為總統的政治利益，在民盟和軍方之間尋求微妙的平衡而並非完全服從昂山素季。

而昂山素季本人依靠“民主牌”上位，丁覺又是自己欽定的領導人，加之軍方的外部壓力，即使在未來丁覺可能挑戰自己地位的時候也很難與丁覺分道揚鑣。這樣一來，緬甸政壇的民盟、總統、軍方的“三權分立”便初具雛形。如果三方能夠堅持在這“三權分立”的框架下博弈，這意味着緬甸的內政將會出現比較穩定的狀態。

對於新政府來説，緬甸當前面臨諸多問題和困難，最大的問題便是地方武裝的收編和國家政令的統一問題。一方面，當前的新政府已經掛上了“民主政府”這一合法性的招牌，對於少數民族而言“反對軍政府”的前提不復存在，地方武裝部分失去了存在合法性基礎，但另一方面，新政府相對於以前軍政府力量比較分散，難以集中力量打擊敵方武裝，這也給地方武裝壯大勢力，實現自身政治訴求提供了空間。因此，在未來，緬甸中央政府和地方武裝之間爆發大規模衝突的可能性會減少，現有的衝突可能會緩解，但是民地武問題的解決將仍然是個長期的過程。

對於中國來説，最關心的當然是緬甸新政府對中國的態度問題。昂山素季長期以來被很多中國人視為西方勢力的代言人，他的心腹上台則又會令人擔憂中緬兩國的關係。但是中國是緬甸最大的鄰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和最大的投資國，因此明智的緬甸政府都不可能對中國採取長期敵對的態度，況且昂山素季已經多次表示過要重視同中國的關係。

此外，緬甸軍政府在同民地武的幾次軍事行動中“擦槍走火”，造成我人員傷亡並威脅我邊界安全，已經事實上損害了中緬兩國關係。因此丁覺的上台不必然代表中緬關係會出現重大惡化，不必然代表中國與緬甸新政府的關係會差於之前同軍政府的關係。

即使在短期丁覺為了展示自己的一種姿態對華“搞小動作”，也不表示他能夠破壞中緬友好的大局，特別是對華友好將有利於丁覺在外交上打出自己的特色而不受民盟和軍政府的羈絆，增強自己對緬甸全局的駕馭能力。而習近平主席在祝賀丁覺擔任總統的賀電中提到“胞波之誼”，已經表達了中國政府和人民對緬甸新政府的善意，因此有理由相信，未來的中緬關係或許會遭遇波折，但總體而言會繼續向好的方向上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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