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博：當三哥遇到酒……

4月5日，印度北部人口大邦比哈爾邦宣佈全邦禁酒，這是兩年內繼南部克拉拉邦後印度第二個禁酒的邦。印度接二連三推行“禁酒令”對國人造成的驚愕程度，恐怕不亞於去年印度中央政府在包括馬哈拉施特拉邦在內推行“禁止宰殺販賣牛肉”造成的轟動效果。作為一個全民信教的國家，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教義都嚴格規定禁酒，但酒與印度之間的聯繫卻從未被切斷，細細梳理後反倒令人嘆扼。

印度農村和貧民窟假酒氾濫

平日裏，酒在印度並非熱詞，但關於印度“酒”的新聞往往一旦爆出就是大新聞，其中嚴重的假酒中毒致死案佔了很大比例。近幾年來，在印度農村飲用非法釀造的假酒而導致死亡的案例比比皆是，導致每年數十甚至上百人死亡。2015年6月，在印度最大城市孟買的拉克西米納加貧民窟，有102人在貧民窟喝假酒中毒死亡，另有接近50人住院治療；2015年1月在北方邦至少有29人因喝假酒中毒死亡，另有125入院；2013年10月，印度北方邦阿澤姆格爾地區農村的數十名村民，在飲用了從當地小店購買的酒後出現噁心、嘔吐等症狀，共造成37人死亡；2011年，160人在西孟加拉邦喝假酒中毒而死亡。

2015年1月，在印度北方邦發的假酒中毒事件，導致至少28人死亡，160人住院治療

在印度，酒類飲品從釀造到銷售完全受政府把持，釀酒牌照和酒類專賣牌照的發放被嚴格限制，嚴重失衡的供需關係使得非法釀酒屢禁不止，而相比之下合法的酒類價格十分昂貴。以在印度生產的洋酒黑方（Black Label）為例，一瓶750毫升的黑方價格超過4千盧比（約合400人民幣），普通老百姓很難消費得起。而印度地下作坊非法釀造的假酒價格往往不到“合法酒”價格的五分之一，無疑給假酒創造了市場。在各種假酒中毒悲劇中，甲醇是常見詞，這本不應該出現在酒類飲品中的致命物質是讓悲劇屢次發生的罪魁禍首。

印度生產的洋酒黑方（Black Label）

在印度，高與低、貴與賤永遠被天然地分開。貧困農民、“摩的”司機和貧民窟的居民作為印度社會最大的假酒受害羣體，早已習慣用酒麻痹自己，忘記生活中的種種煩惱，卻又可能永遠無法擁有購買真酒的經濟能力。工業酒精勾兑的假酒在印度絕不算是“稀罕物”，甚至一些無良的假酒作坊還將價格更低廉的燃料酒精摻入酒中，這種恐怕只能被稱之為成本極低的有毒液體讓底層的窮人們趨之若鶩，雖然副作用是失明甚至死亡，但即便“明知山有虎”，許多人還是對假酒樂此不疲。

大都市酒吧則是另一道風景線

雖然印度農村假酒氾濫，但在印度大城市的中高檔餐廳和酒吧所售的酒是能夠保證質量的。儘管印度社會依然在很多領域受到宗教和文化傳統的束縛，但隨着全球化不斷深入，社會包容度和開放度也逐漸上升，酒在印度人生活中的重要性不斷增加。

儘管印度經濟仍不夠發達，但在德里、孟買這樣的大城市裏也有很洋氣的“三里屯”，並且持有售酒執照的餐廳或酒吧大多檔次不低，服務上乘，同時也不難找到賣酒的政府店，只要是成年人一般都被允許買酒，但喝酒的場所卻受到一些限制。一般來説，很難在除酒吧和餐廳之外的公共場合看到有人飲酒，即使是在有售酒許可的餐廳，也能明顯感受到印度與中國酒文化的巨大差別。印度人在外吃飯時無論是家庭聚會還是朋友聚餐，基本都會點些酒類飲料（只要當天不是Dry Day，無酒日），但極少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也很少看到勸酒的場景，即便是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一起聚會時，也往往是每人點一瓶啤酒從開始吃飯一直cheers到最後，這也許令東亞人不解，印度朋友常常説，“喝多少酒不是聚會的重點，而享受餐廳的氣氛才更重要”。

印度城市中買酒的商店

印度酒的種類也與國內有所不同。印度中高檔餐廳主要銷售啤酒和洋酒，洋酒與國內無太大差異，但啤酒分進口和本地兩類。純進口啤酒中的科羅娜、百威、貝克、虎牌等都是熱銷品牌，Kingfisher（翠鳥）啤酒在本土啤酒中絕對是接受度最高的品牌，旗下各種度數和規格的啤酒不少。印度本土的啤酒度數相較於中國國內啤酒普遍較高，最少5度，最高超過10度，這也是長期飲用習慣和加工傳統所致。

與國內相比，由於高昂的消費税和服務税，印度各類餐廳和酒吧所售酒的價格要高得多。以啤酒為例，330毫升的小瓶裝本土啤酒最少標價200-250盧比（約20-25人民幣），若是進口啤酒則至少300盧比（約30人民幣）起步。需要注意的是，這個價格並不是最終的買單價格，各種酒類飲品的最終賬單金額是需要算上約25-30%的消費税、增值税和服務税才算數，這比國內同樣商品價格高出不少，也從某種程度上通過價格槓桿過濾了大部分沒有足夠消費能力的顧客。

酒與印度社會的關係很糾結

由於長久以來的宗教和種姓制度讓印度社會被無形地分裂，社會下層百姓的上升通道基本被切斷，除了極少數極度幸運又十分努力的普通人能夠從“泥潭”裏爬出，絕大多數人被死死地按在那一塊早已被固定好的屬於自己“天命”的土地上。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追求和奢望難度係數極高的社會變革，不如通過酗酒式的自我麻痹和放縱獲得短時間的解脱，酒成為一些印度人逃避現實的靈丹妙藥。也是因為如此，常常有酒鬼滋事，幹出令人匪夷所思甚至慘不忍睹的事情來。

據《印度時報》報道，2015年1月，印度一名男子酗酒成性，經常邀請好友來家開party，甚至強逼自己妻子充當性奴，給喝醉的友人們輪流性侵。6月27日，印度西孟加拉邦（West Bengal）Gopalpur村的40歲女子普拉米拉（Pramila）嗜酒成性，竟然在一次喝醉之後試圖吃掉2歲的女兒布哈拉蒂（Bharati）。所幸普拉米拉被趕到的親戚阻止，隨後被警方帶走。還有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印度社會黨議員拉傑庫馬爾·亞達夫醉酒後乘車時，因被一輛滿載水牛的卡車超過而倍感不爽，竟叫司機逼停對方車輛，並放走了車上的30頭水牛。更為棘手的是，水牛被放走後，附近村民紛紛把水牛趕回了自己家，當地警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所有水牛都找了回來。

印度醉酒女子欲吃掉親生女

這種印度式醉酒在某種意義上呈現出的是印度生活的單調和無趣，造就了普遍缺乏排解普通人內心苦悶管道的奇怪社會現狀，酒精的威力在某些特殊節點上被數倍放大，大大增加了爆發不可控社會風險的安全隱患，這就能很好解釋為什麼印度政府在許多重大節日和社會活動（如選舉）前後要實行嚴格禁（賣）酒的公共管理政策。

回到文章開頭提到的比哈爾邦，在實行全面禁酒後，這裏昔日的酒鬼們幾乎瘋狂，醫生也不得不幫助成百上千人戒酒。由於酒癮犯了難受，有人行為癲狂難以保持直立，還有人靠吃止痛藥、吃紙，甚至靠吃肥皂過癮。禁酒令在印度實行並非第一次，然而這並沒有讓印度酒鬼們遠離酒精，反而滋生了新的社會問題。看起來印度要想成功推行禁酒令，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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