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出現了一堆“性別友善”廁所，這是怎麼回事？

公共廁所的使用，究竟應以生理性別為準，還是以心理性別認同為準，這是美國當下最熱的政治辯論議題之一。先是北卡羅來納州頒佈廁所法，規定人們按生理性別如廁；然後奧巴馬5月下令全美公立學校必須允許學生按性別認同如廁；接着他便受到11個州聯名起訴。如今，美國人還沒有吵出個勝負，無性別廁所已經在北京落地了，這是怎麼回事？以下為好奇心日報14日文章，作者林綺晴。

從五月開始，你會發現北京鼓樓東大街一堆酒吧的洗手間都變了樣：Cafe Zarah、方家衚衕的雙城咖啡酒吧、南鑼鼓巷的 The Pool Bar、三里屯的 Adam’s ……這些地方的洗手間門上多了一個“性別友善廁所（all gender toilet）”的圓形標識、標識中間，除了兩個常見的用褲裝和裙子輪廓分別代表男性和女性的小人之外，還出現了一半男性、一半女性的第三種可能——意味着這個廁所對所有性別開放。一起加入這項“性別友善廁所”活動的還有聯合國婦女署、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在北京的辦公室。

性別友善廁所，或稱男女通用/共用廁所、無性別廁所、性別中立廁所、中性廁所 等，是指沒有性別之分的公共廁所，供男、女、各種性別的人，包括跨性別人羣使用。

5 月 17 日是“國際不再恐同日”（IDAHO）。這天，北京一家 NGO 紀安德諮詢中心發起了這項鼓勵商户和各種機構設立性別友善廁所的活動。近期，他們將推出標註了北京性別友善廁所位置的地圖。

根據安德諮詢中心的介紹，這是國內第一次成規模的性別友善廁所推廣活動。此前，國內出現過設立中性廁所的零散案例，例如去年重慶一景區推出“無性別公廁”，2013 年河北白洋淀旅遊碼頭設立“中性衞生間”，但多半是出於方便異性親屬陪同老幼病殘、緩解女性廁位緊張等實用性考慮。

重慶市南岸區洋人街的無性別公廁

圖片由紀安德諮詢中心提供

紀安德諮詢中心希望更直接地用“性別友善廁所”表達這家 NGO 在性別問題上的立場。中心的可持續發展項目主管、性別友善廁所項目負責人楊鋼説，這種廁所的受益人羣包括中性打扮人士、跨性別人士，帶小女兒出門的爸爸、帶小兒子出門的媽媽，帶年邁父母出門的成年子女等，可避免在上公共廁所時遭遇尷尬。 6 月，他們還打算製作一張北京的“性別友善廁所地圖”，並籌劃與此相關的工作坊，為那些打算改造和維護廁所的組織和個人提供諮詢和培訓服務，他們還將獲得一個“性別友善廁所”標識和認證證書。

但前提是，目前試驗的幾處“性別友善廁所”真的在各個方面都顯示出友善。目前宣佈加入項目的約有 30 家機構，主要為咖啡館、酒吧、NGO 等。這些機構有自己的獨立廁所，很多實際上已是男女通用廁所，只需加上標誌和做簡單的改造；而人流更多、已經建成男女分開形式的商場廁所，改造成本高，目前沒有出現在名單之上。

性別友善廁所的改造也並非掛一個牌子就完事，衞生環境、設置等諸多細節問題需要考慮。“很多女性可能不喜歡看到男性的小便斗，男性可能看到衞生巾會不舒服，怎麼樣顯得不太突兀，比如增加清潔頻率、使用中性味道的香薰、用帶蓋子的垃圾桶等，如何維護要打開思維方式。” 楊鋼介紹説。

事實上，廁所的性別選擇長期以來都飽受爭議。

大學通常在這件事上表現得更先鋒一些。根據《衞報》報道，去年夏天，美國曼哈頓私立大學柯柏聯盟學院（Cooper Union）一羣學生為了爭取跨性別同學的權利，將學校最古老建築內廁所的男女標誌摘掉。作為美國最自由派的大學之一，校方之後並未將標誌復原，並於今年 3 月決定將校園內部所有廁所的男女標誌移除，這一舉動在美國大學中開創先河。

美國曼哈頓私立大學柯柏聯盟學院（Cooper Union）校舍

據《時代》雜誌報道，截至今年 1 月，費城、西雅圖、華盛頓、西好萊塢、奧斯汀這些城市和超過 150 家美國大學已經有設立男女通用廁所的相關規定。去年 4 月，美國白宮宣佈在艾森豪威爾辦公樓中設立一個象徵性的“中性廁所”（gender-neutral restroom），表達對 LGBT 羣體的包容和接納。除美國之外，英國蘭卡斯特大學（Lancaster University）、北安普頓大學（University of Northampton）等地建有中性廁所；自台灣世新大學於 2011 年設立性別友善廁所後，成功大學、政治大學和一些機構也跟進效仿；泰國也有多間學校建立中性廁所。

美國佛蒙特大學的一箇中性廁所標識

可同時，認為男女應該分廁的意見也並非少數，理由一般包括和不同性別的人共用廁所引起尷尬和不悦、威脅個人安全和隱私、侵犯女性和兒童的可能性上升、建造和維護成本增加等。

根據香港《明報》 2015 年報道，香港有議員提出考慮跨性別人士需求，增設中性廁所，可同時舒緩女廁不足問題，但當時，香港發展局局長陳茂波表示，他們曾就此研究，認為在管理和執行上有困難，包括保安問題、不同性別人士對衞生要求不同、廁所所佔面積較大，暫無意通過立法落實建議。

在設立中性廁所之外，另一個維護跨性別人士權益的做法是允許人們根據自我性別認同選擇廁所，這一做法同樣爭議不斷。路透社一項調查顯示，44% 的受訪者認為使用哪一性別的公共廁所取決於生理性別，39% 認為應根據人們的性別認同。

3 月 23 日，北卡羅來納州州長麥克克羅裏（Pat McCrory）簽署了一項法案，要求跨性別人士在包括學校在內的公共場合使用和他們出生證明文件上性別一致的廁所。這一行為遭受多方批評，根據《華盛頓郵報》報道，西雅圖、三藩市、紐約市有官員要求市政府僱員避免前往該州，大公司如美國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富國銀行（Wells Fargo）等對法案表示擔憂，NBA 甚至暗示可能將 2017 年的全明星賽比賽地點由北卡州的夏洛特市改到亞特蘭大市。

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市（Raleigh）的抗議者，反對本州關於跨性別人士廁所使用的 HB2 法案

可當奧巴馬政府在 5 月 13 日發佈一項要求美國公立學校允許跨性別學生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廁所指引的公告後，卻也招致了不滿。5 月 25 日，德克薩斯州、北卡羅來納州等 11 個州發起集體訴訟，指控政府這一行為“密謀將全國的工作和教育場所變成大型社會實驗的實驗室，藐視民主程序，毫不理會保護兒童和基本隱私權的常識性政策。”

今年初，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 Jeannie Suk 在《紐約客》的《誰在害怕中性廁所？》（Who’s Afraid of Gender-Neutral Bathrooms?）一文中寫到，當下關於男女是否分廁問題最主要的爭論，與維多利亞時代最開始實行男女區隔的理念驚人一致，這一理念產生於對在公共場合出現的機會越來越多、處於弱勢地位女性的保護，免受粗暴男性世界的危險侵擾。

今天男性和女性已經可以一起工作，在餐廳、公交、飛機上鄰近而坐，男女卻不能在有帶有遮板的鄰近隔間如廁，關鍵“可能因為廁所是唯一一個所剩的、做性別分隔的日常社會制度，打破分隔會有一種‘性別戰爭’中最後一擊的感覺。”Jeannie 寫到。

她認為，從可操作性角度看，在美國無法一夜之間改變男女分廁的現狀與很多發源於 19 世紀、規定男女使用分隔設施的法律體系相關，更容易實現的，可能是在維持男女分廁的同時，增設有單獨隔間的中性廁所。

對中國來説，中性廁所仍是一個相當新的概念，從這一角度看，推廣宣傳、引發討論的意義可能大於實用價值。

“我們的目標不是把所有的廁所都變成男女通用廁所，我們不是在提供一個最終的方案，而只是提供多一種可能性。不像空氣，性別這個問題在中國沒有充分的討論，”楊鋼説，很可能，性別友善廁所會成為一個契機。

（本文轉自好奇心日報。好奇心日報：你的頭條不該只是些無聊事，讓好奇驅動你的世界。原文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