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木：性騷擾可不只是特朗普一個人的麻煩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修木】

過去幾周的美國大選，最為出人預料的發展是，特朗普竟然被女人的話題給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令人意外的，並不是特朗普有緋聞，而是主流媒體在明知克林頓有更嚴重緋聞的情況下，竟然揪着特朗普的一段陳年錄音不放。

9月底第一次辯論之後，希拉里陣營有板有眼地推出話題：先是請出前宇宙小姐批判特朗普對女性的不尊重，他曾出言不遜責罵她在選美之後體重增長過快；接下來是最為沉重的一擊，媒體爆出特朗普講下流話的影帶，使許多本來就對他不滿的共和黨高層有理由站出來與他劃清界線；其後，媒體上出現一位又一位女性，前後有十幾個人指控特朗普對她們進行性騷擾。任何人打開電視不過五分鐘，就會聽到關於特朗普不尊重女性的報道。

有人出面指控特朗普性騷擾，並不讓人意外。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出道開始，特朗普的拿手好戲就是炫耀富家公子的身份，身邊時常有女星或是模特。他曾經公開稱道自己魅力無窮[1]，許多很有名氣與地位的已婚女子與他獨處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撲，若是將相關細節抖出來寫成一本書，肯定轟動暢銷。

特朗普檢閲美國小姐選美的參賽者

1990年代初，特朗普由於借債過度幾乎走到破產邊緣，生意不景氣，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玩緋聞在媒體上搏版面。他會定期上電台的清談節目，以女明星為話題評頭品足，討論是否值得跟她上牀[2]。1997年英國王妃戴安娜死於車禍，特朗普在節目中帶着傷感與遺憾，對聽眾聲稱如果戴安娜不死，遲早會與他約會。

這些在常人看來粗鄙不堪的話語，在特朗普眼裏卻是崇高的誇獎。畢竟他不是常人，而是大富翁，被他看上是一種榮耀。甚至在電視節目上介紹剛成年的女兒時，他的讚揚竟然也是：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兒，我會跟她約會。也是在這一時期，他出資買下宇宙小姐，美國小姐，及美國少年小姐等等選美節目的股份，時常在眾佳麗的簇擁之下一臉得意地出現在電視屏幕上。

讓人覺得不解的是這些指控沒有在共和黨初選的時候就爆出來。通常來説，選總統的競選班子裏有專職人員做“反對研究”，其實就是收集對手的黑材料，等待適當時候捅給媒體。爭取提名的共和黨參選者可能是沒有想到特朗普能贏得初選，也就沒有用心深挖他的黑材料。初選結束後的幾個月，希拉里陣營顯然做足功課，又得到主流媒體的配合，成功將特朗普打成色狼。

克林頓的“緋聞”嚴重得多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希拉里竟然主動打性騷擾這張牌，全然不忌諱她的丈夫克林頓在這一點上本身就有極為不光彩的記錄。關於這一點，不妨參考民主黨人士對克林頓的評價。

《紐約書評》是美國文人公認的最有深度的雜誌，立場偏向民主黨。1998年克林頓與白宮實習生鬧出緋聞，書評的著名記者Joan Didion寫道[3]：“任何在美國公立高中上過學的人，看着現任總統（克林頓）1992年競選時的模樣，都不難認出那種令人眼熟的色狼型鄉間少年。”她接着引用一位民主黨大佬的評論，説克林頓“沒別的，只有一堆慾望”。

2006年，民主黨女參議員McCaskill在電視辯論時説得委婉一些[4]：“克林頓是一位傑出的領導人，但是我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呆在他的近旁。”

10月9日第二場總統選舉辯論時，克林頓與女兒在現場旁聽。

在辯論中，特朗普承認他講下流話有錯，但錯只在言辭，而克林頓卻有性騷擾婦女的實際行動。

當然，今年的選舉是特朗普對希拉里，不是特朗普對克林頓。只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每一次有女性出來指控克林頓騷擾，明知丈夫風流成性的希拉里總是站在他一邊，不但不離不棄，還幫他擺平甚至攻擊受害者。McCaskill在電視上批評克林頓之後，平日在國會都不敢跟也當參議員的希拉里搭同一輛電梯。

性過度開放，在美國是文化問題

在美國來説，“性”既是政治問題，也是文化問題。與“性”相關的非異性戀羣體、墮胎等，早已被政治化；相比之下，兩性關係的文化沒有那麼容易上頭條，但確實也有嚴重的積弊。

雖然很多美國人依然相當保守，但不能否認，在美國的大眾傳媒平台上，性是司空見慣的元素。廣播、電視與電影要有聽眾或觀眾，就得多添與性相關的情節，台詞與特寫都得挑戰底線。任何看過美劇的人都知道，戲裏的中學生難得有一個是認真學習的孩子，平日裏最為關心的不是找約會夥伴，就是何時失去貞潔。也因此，男生在性方面的大膽，恰是輿論鼓勵的結果。

哈佛學生參加“兄弟會（fraternities）”派對，涉事學生後被處罰

到上大學的時候學生離家獨立生活，自由度更大，週末熱衷派對，聚在一起喝酒抽大麻，暈乎乎的時候以亂性為樂。這在開名車的權貴子弟、校隊運動員，以及啦啦隊成員之中最為普遍。狂歡過後神志不清的女生遭受男生性侵犯的案子，在媒體上時有報道，連不少著名大學，比如哈佛、耶魯、斯坦福等等都有案例出現[5]。有人甚至説美國大學之中流行着強姦文化，問題嚴重到2014年奧巴馬與拜登專門為此事發表聲明[6]，引用的調查數據顯示，從新生入學到帶上“方帽子”，每五位女生就有一位受過性侵犯。

競選過後，一切照舊

在這樣的文化氣氛之下，尤其是希拉里陣營希望打“女權”牌，炒作“性”議題也就不足為怪。只不過從特朗普的立場來看，肯定會覺得憋氣。媒體明知克林頓當總統的時候有事，退休之後還有緋聞[7]，卻置之不理。回過頭來，反倒揪着他一段錄像帶鬧得天翻地覆。也難怪他會覺得選舉不公，在第三次辯論時甚至拒絕承諾接受選舉結果。

不過，到大選結束之後一切就都會過去，沒有人會認真對待或追究這些指控。克林頓沒事，特朗普也沒事，大家都知道那只是競選語言。廣播、電視、電影上，色情內容照樣流行，不會有任何改變。在美國，連色情業都受憲法第一修正案言論自由條款的保護。

甚至那些著名大學的性侵犯案也沒有什麼大了不起。能上得起昂貴的名校，還敢在學校裏喝酒惹禍的學生，家裏非富即貴。性侵這種事，“他説”對質“她説”，發生在派對狂歡之時，細究起來很難説清是非，無非就是要花錢請律師而已。

如果是特朗普當選，穿上禮服的他在白宮晚宴上對女士們一定是風度翩翩。用他自己信誓旦旦的話來説：“沒有人比我更尊重女性！”

如果是希拉里當選，那可是第一次有女性入主白宮。她從政以來一直關注女權問題，那個程度就好像那是她的奶酪，別人碰一下她都看不順眼。但是在性騷擾問題上她會保持安靜，如果不是競選壓力，她何必主動去提那一壺。

資料來源：

[1] Foer F. “Donald Trump Hates Women.”Slate. 2016 March 24. http://www.slate.com/articles/news_and_politics/politics/2016/03/donald_trump_has_one_core_philosophy_misogyny.html

[2] Jordan M. “From playboy to president? Trump’s past crude sex talk collides with his White House bid.” The Washington Post. 2016 May 09.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from-playboy-to-president-trumps-past-behavior-collides-with-his-white-house-bid/2016/05/09/46bed6f8-12fe-11e6-93ae-50921721165d_story.html

[3] Didion J. “Clinton Agonistes”.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1998 Oct. 22.http://www.nybooks.com/articles/1998/10/22/clinton-agonistes/

[4] Stanage N. “Sen. McCaskill didn’t want to be in same elevator with Hillary Clinton”.  The Hill.  2014 Jan. 12http://thehill.com/blogs/ballot-box/presidential-races/195193-mccaskill-didnt-want-to-be-in-elevator-with-clinton

[5] 相應資料很容易在網上找到，比如説百度或谷歌“Harvard sexual assault”.

[6] Kessler G. “One in five women in college sexually assaulted: the source of this statistic”. Washington Post. 2014 May 1.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fact-checker/wp/2014/05/01/one-in-five-women-in-college-sexually-assaulted-the-source-of-this-statistic/　

[7] Purdum T.S. “THE COMEBACK ID.” Vanity Fair.2008 July.http://www.vanityfair.com/news/2008/07/clinton20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