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愛紅：俄羅斯海軍前景羈縻於“庫茲涅佐夫”號冒起的黑煙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楊愛紅】

10月14日，筆者登上某條新船奔赴某海域開始了試航之旅，試航工作晝夜連班倒、海上又沒有4G信號，所以筆者走下舷梯、回到陸上之後才得知：就在咱新船出海的同一天，俄羅斯海軍唯一的航空母艦“庫茲涅佐夫”號，也開始了南下地中海之旅，據説一路上濃煙滾滾、蔽日遮天，於是又被各路人馬拎出來狠狠地批判了一番。看起來，“老庫”的心臟病頗為嚴重，那她還有救嗎？

要確定有救沒救，前提是確診其病情。筆者沒法飛到“老庫”體內詳查，所以也只能根據現在能看到的資料作出推斷。當鍋爐內的燃油充分燃燒時，飄出的煙如果含硫、氮氧化物等雜質就可能偏黃、棕等顏色；一旦燃油燃燒不充分，就會產生碳顆粒、呈現出黑色濃煙。重油鍋爐本身的工作原理決定了其在生火啓動、驟然加速等工況下必然會有燃油燃燒不完全，“老庫”在經歷幾次對動力系統的小修小補的同時也換過塗裝，所以相對而言更值得關注的是“老庫”近日在海上正常航行時的狀態，披掛着舊塗裝的或者在生火啓動的狀態筆者暫不予討論。

以微博上某大V發佈的9張照片為例。在這9張圖片中：有9張拍攝位置在“老庫”艦島前方、視野中看不到黑煙；有8張拍攝位置在地球軌道上、被該大V戲稱為“庫艦釋放霧霾”的圖片，實際上是2002年西西里島維埃納火山爆發時國際空間站裏的宇航員拍攝的，第2張也是地面上火山爆發的照片；第1張圖片背景中可見港口引航用的小型拖輪，可以判定其拍攝時間為“老庫”生火出港之時；第3張照片裏的“老庫”還在港內、處於生火狀態，且其塗裝還是好幾年前的舊塗裝。排除掉上述5張圖片，剩下4張圖片，第6張和第7張基本上一模一樣，所以筆者需要分析的就是下面這3張圖片：

這3張照片裏的“老庫”，帶起的波浪微不足道，可見此時其航速並不高，沒有做什麼緊急加速之類的動作。在這樣的工況下，黑色的煙跡十分明顯，但也絕沒有達到“遮天蔽日”的誇張境地，飄出去一兩百米、兩三百米就散了，由此可以作出推測：“老庫”的心臟供氧不足、確實有病，但還沒病入膏肓。

再去看看“老庫”此次南下冒煙的視頻，筆者對上述3張照片的分析又得到了印證：視頻中的“老庫”航速不高，煙囱裏冒着黑煙，但飄出去一段不算太長的距離就消散了。要注意的是：“老庫”的煙囱雖然只有1個，但其中的煙道和排煙口卻不止1組；從視頻中可以看到，其各個排煙口均在排煙，可見“老庫”的8台鍋爐均在（帶病）工作。對已經服役二十餘年、期間經歷種種磨難的“老庫”而言，此番南征地中海還沒有傳出某台或者某幾台鍋爐罷工的消息，這已經殊為難得。

“老庫”此次被黑，除了因為自己確實冒了黑煙，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是因為有人故意搞事：“毛黑”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潮流、一種“政治正確”。

客觀地講，俄羅斯海軍百病纏身，大型水面艦船保養不善、瀕臨“斷檔”等問題也確實存在，但俄羅斯海軍畢竟還是一隻真正的海軍、而不是名為海軍的海岸警衞隊，這在全世界範圍內來看已經殊為難得——只要不硬去跟美國海軍和東亞部分國家的海上力量作對比，俄羅斯海軍的實力和表現並不算太差、至少不比其歐羅巴同行們差多少。不吹不黑地講，俄羅斯海軍既不是當年的紅海軍，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踩兩腳的軟腳蝦，我們以平常心去看待就可以了、不必對其投射過多感情。

回到技術問題上來。通過以上分析可知：“老庫”目前的病情比較穩定，屬於還可以搶救一下的狀態。病情確定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選擇治療方案。“老庫”的心臟曾經也接受過一些治療，主要是更換熱交換器、修補蒸汽管路這類與淡水/水蒸氣直接接觸的部件。但是，冒黑煙的原因是燃油燃燒不充分，這與前面提到的這些部件並沒有直接關係。

決定燃油燃燒狀態的，是燃油供應系統和空氣供應的控制系統。“老庫”鍋爐裏的這套控制系統，採用的現在看來比較落後的機械液壓式傳動，自動化程度相對較低、響應比較慢，並不能始終保證及時供應足量空氣，冒黑煙也就不可避免。這是孃胎裏帶來的毛病，再加上後天所受的摧殘，現在已經不能指望小修小補的保守治療去治好。

**根本的解決之道還是做手術、換心臟，用全新的鍋爐代替老舊的鍋爐。**軍艦，尤其是航空母艦這樣的大型軍艦，在設計時都會考慮到動力系統大修的需要，規劃好鍋爐這種大件的更換方案。筆者不清楚“老庫”當年是如何設計的，憑直覺猜測，很有可能是切開鍋爐艙上方的機庫甲板後，將舊鍋爐通過升降機處的機庫門移出、再將新鍋爐沿原路裝回去，最後恢復機庫甲板，這樣也不會對飛行甲板等主要結構造成影響。

有的朋友可能會擔心換鍋爐成本太高（畢竟有當年英國、意大利等海軍改造戰列艦所耗成本接近新造的例子），但是，那些改造不但更換了鍋爐，更對艦體結構、艙室佈置作了全面的改變，其工程量之大，相當於把五臟六腑全都給換了。“老庫”換鍋爐，雖説也是大手術，但無需變更艦體結構和艙室佈置，只是換了個心臟而已。做這樣一個手術，換來二十年的壽命和性能的全面提升，值！

就怕俄羅斯海軍連這點錢都掏不起。**從俄羅斯如今削減軍費的力度來看，“老庫”能不能湊齊手術費還真是個問題。**即使湊齊了手術費，新鍋爐從何而來也是個問題：俄羅斯國內能否提供堪用的新鍋爐呢？——當然，東亞某國可以為“老庫”提供全面升級過的新鍋爐，幫忙把全套手術給做了也不在話下，就看俄羅斯抹不抹得開面子、出不出得起錢了。

討論完“老庫”的病情和治療方案，筆者認為有必要強調一點：黑煙固然不好，但別的煙也沒好到哪裏去。無論黑煙、黃煙、棕煙還是無色透明煙，都意味着高温熱源，都會對航母周邊的空氣流場產生負面影響，也會對艦上設備造成腐蝕。

與這種影響相比，煙的顏色對視線的干擾反而沒那麼重要，畢竟，當航母穩定以艦載機起降作業所需高速航行時，煙比較淡且很容易被吹散。或者説，站在艦載機起降作業的角度來看，煙囱本身就是巨大的負資產，更何況煙囱體積龐大，還要佔用艦體內部空間和寶貴的甲板面積。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要是能不要鍋爐和煙囱，那該多好啊！

這個道理，對中國海軍的航母同樣成立。施洋老師在他的文章中也分析過“遼寧”號的動力系統情況，筆者就不贅述了。這裏需要指出的是，“遼寧”號在海上航行時冒黑煙的照片不好找，但當年試車時的照片還是有的：

從這張照片中可以看到，“遼寧”號的煙囱裏雖然只有一小部分排煙口在排煙（這意味着只有少部分鍋爐在進行生火試驗），但黑煙已經比較明顯。如果哪天流傳出“遼寧”號或者後續國產常規動力航母在出港或海上航行時冒出黑煙，筆者也絲毫不會感到驚訝，畢竟這是燃油鍋爐的工作原理決定的。——但這絕不意味着我們就可以滿足於此。

習主席多次強調：“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態環境，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人民海軍作為一支聽黨指揮的海上力量，也在努力踐行環保理念、研究推廣零排放的先進動力技術。筆者相信，在人民海軍和廣大科研工作者的努力下，祖國的大海和藍天會來變得更加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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