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思義:特朗普當選 更多國際夥伴將向中國靠攏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羅思義】
上一篇筆者的拙文《特朗普贏並非美式民主的勝利》,詳細分析了美國總統大選結果背後所折射的美國政治制度特點。
本文將圍繞特朗普政府成員組成及動向進行分析,相信這有助於大家瞭解其政策,尤其是其對華政策。對中國來説,兩個問題至關重要:
• 特朗普政府成員中有極端反華勢力;
• 美國經濟界的新自由主義勢力已被特朗普邊緣化,然而荒謬的是:中國的一些圈子,支持新自由主義的勢力仍然存在。
我將首先分析特朗普周圍的社會勢力,然後論述這些勢力對中國的影響。
特朗普勝選受益於美國政治制度非民主的特點
先重温《特朗普贏並非美式民主的勝利》所呈現的美國總統選舉投票趨勢:
• 特朗普並不代表民意,他是美國近來政治歷史上民意支持率低於其他總統候選人的勝選者——他在符合投票年齡的選民中的民意支持率為24.5%,低於2008年和2012年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26.7%)和羅姆尼(25.3%)的支持率。自《特朗普贏並非美式民主的勝利 》發表後,最新公佈的結果進一步印證了文章中的趨勢分析(最新數據見表1);

• 截至筆者19日上午完稿時,希拉里的普選得票數超過特朗普逾130萬張。《紐約時報》估計,等統計全部結束,希拉里的普選票估計會超過特朗普200萬張。因此,特朗普勝選並不代表民主的勝利,而是非民主政治制度的勝利,因為他的普選得票數少於希拉里;
•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政治制度反民主的特點呈惡化趨勢——過去五次美國總統大選中,有兩次是普選得票數較少的候選人成為總統,比如2000年小布什的普選得票數少於戈爾,2016年特朗普的普選得票數少於希拉里;
• 這次大選結果並不代表美國民眾反感政治正確,因為代表政治正確的一方(民主黨/希拉里)的普選得票數,贏了代表反政治正確的另一方(共和黨/特朗普);
• 民主黨選民未投票給希拉里是由於他們對經濟極度不滿。儘管如此,希拉里的普選得票數還是超過了特朗普。
總之,事實表明,特朗普當選意味着美國政治中非民主和專斷的一面進一步加強。
這種專斷(authoritarian)趨勢,即當選總統違背民意支持的趨勢,曾使美國總統推行冒險政策,並最終危及全球穩定。最糟糕的案例當屬小布什2003年侵略伊拉克的決定—— 2000年普選得票數多於小布什的戈爾可能並不會推行這樣的政策。
小布什的政策導致中東陷入動盪、美國經濟遭受巨大損失——據估計,美國侵略伊拉克的最終成本超過1萬億美元。
小布什的案例説明,不受美國民意/投票支持的總統有可能推行魯莽冒險的政策。特朗普是否會如此仍有待觀察,但小布什的例子清楚地證明,這種風險是客觀存在的。
特朗普是美國大資本的代表,而非華盛頓政治圈外人
下文將分析中國部分媒體上所呈現的一些錯誤分析。但論述個別例子之前,應該指出的是,這些錯誤分析出現的重要原因是,中國的新自由主義者與中國一些自認為反西方的人,太把“西式民主”當一回事——認為政治家在競選期間所説的話一定會兑現。事實上,大多數政治家在競選期間所説的話,只不過是想愚弄人民、隱瞞真相。
因此,不能把特朗普競選期間所説的話太當一回事,重要的是要看特朗普的選舉團隊裏有什麼樣的社會力量,以及特朗普即將採取什麼樣的實際行動。用西方諺語來説,就是“事實勝於雄辯”;用中國諺語來説,就是“實事求是”。
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知道:西方最重要的決策是由金錢和權力而非選票決定——當然,選票也可以決定一些小事。一旦明白這個道理,那麼特朗普所代表的是什麼,以及他將怎麼做,就不言自明瞭。相信隨着事件的進一步發展,中國讀者可以驗證這些事實。
現在來分析特朗普政府成員都有些什麼樣的社會勢力。

圖片來自赫芬頓郵報12日文章《特朗普團隊裏的911罪犯和高盛銀行家們》,職位人選為估計,非實際任命。
中國部分媒體上出現的一個錯誤説法是,特朗普是一個“圈外人”。事實上,“圈外人”只不過是特朗普想向美國選民展示的一種形象而已。與中國公知所宣稱的“美國人民對其制度非常有信心”的錯誤説法不同,特朗普敏鋭地判斷到,美國民眾目前對其經濟和政治精英非常不滿。因此,他表現出一副截然不同於美國大多數資產階級的模樣,因為他的目的是刻意展現他是美國政治當權派的“圈外人”。但將一個億萬富翁稱為“圈外人”的説法顯然是荒謬的。
特朗普是美國大資本的代表,因此,特朗普的目標是維護美國大資本的利益,他所任命的過渡團隊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美國調查新聞網站The Intercep根據特朗普過渡團隊成員組成成分,對特朗普進行了深度分析。為讓大家看清表象與現實的區別,特在此摘錄部分內容,以饗讀者:
“隨着競選塵埃落定,唐納德·特朗普似乎忘了他在競選期間所作的‘打破華盛頓政治圈控制’的承諾。他的過渡團隊正準備將他的政府移交給一批遊説公司和共和黨權力經紀人。
‘我們的政治運動即將迎來勝利,我們將戰勝這個腐朽至極的、無能的政治系統,美國人民將成為國家的主人。’特朗普在一則競選廣告中如是説。隨後,廣告還應景地呈現華盛頓K街、華爾街和高盛首席執行官勞爾德·布蘭克費恩(Lloyd Blankfein)的圖像。
言猶在耳。但特朗普的過渡團隊成員均大有來頭,他們包括:能源顧問Michael Catanzaro,此前為前美國科氏工業集團和迪斯尼公司的説客;顧問Eric Ueland,現任共和黨參議員,曾經是高盛的政府公關説客;過渡團隊總法律顧問William Palatucci,現任新澤西州律師, Aetna 和 Verizon公司的説客;其他遊説公司的Rick Holt、Christine Ciccone、Rich Bagger和Mike Ferguson幫助管理過渡團隊。
特朗普任命過渡團隊負責4000個職位招募,包括白宮工作人員、內閣秘書,以及軍事、農業、貿易等部門的低級別職位人員。

新澤西州州長、特朗普過渡團隊原主席Chris Christie
新澤西州州長、特朗普過渡團隊原主席Chris Christie主持的一個非營利機構America Inc,已悄悄與利益集團會面,為特朗普未來政府充當説客。這個機構和華盛頓法律兼遊説公司貝克豪思(Baker Hostetler)定期舉行會議。
該機構週四在貝克豪思舉辦了一次早餐會,出席的有微軟的説客Ed Ingle和Steve Hart。據消息源顯示,他們兩人此行為推動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而來。其他參加會議的機構還包括金融服務業圓桌會議組織(Financial Services Roundtable),美國投資公司協會(investment company institute),兩個代表華爾街利益和BGR集團的説客集團,一個代表沙特阿拉伯和韓國政府的説客公司等等。
對任何有經驗的觀察家來説,特朗普接受説客的決定不足為奇,儘管他在競選期間曾公開譴責説客。
現實的電視明星特朗普抓住大眾厭惡金錢政治的心理,將此作為一個具有説服力的競選議題,譴責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s )在共和黨初選期間的作用。‘我不承認所有的Super PACs。’特朗普説道,並且加了一句話:他反對任何對説客和其他特殊利益集團的支持。
待通過提名後,他迅速變臉,不僅提高支付給説客的現金,而且用更傳統的候選人戰略積極擁抱Super PACs。特朗普競選團隊的數個職員更是曾親自去Super PACs為特朗普-彭斯拉票。”
《金融時報》首席經濟評論員馬丁·沃爾夫(Martin Wolf)則從量化角度概述特朗普的税收政策將有利於美國富人階層:
“特朗普的減税提議將令已經很富有的美國人(如特朗普)享受巨大好處。根據美國税收政策中心(Tax Policy Center)的數據,特朗普的最新計劃將讓處於收入分佈中間的、五分之一人口的税後收入提高1010美元或1.8個百分點。但收入最高的0.1%的人口平均將享受接近110萬美元的減税,超過税後收入的14%。到2026年,聯邦債務累計增幅或將高達GDP的25%。國會的共和黨人可能希望通過削減社保、醫療等方面的開支至少部分地彌補債務窟窿。”
特朗普的經濟政策將意味着新自由主義的終結
共和黨和民主黨政府之間的一個經濟分歧,即特朗普真正有別於奧巴馬的,是共和黨政府更願意擴大財政赤字。這是金融市場期待已久的。拙著《一盤大棋?中國新命運解析》對此有更詳細的分析,這裏由於篇幅限制就不再贅述。
里根和小布什執政時期的共和黨政府只不過是口頭上支持“小政府”和“謹慎的財政政策”,事實上他們在實際操作中把大量的政府支出用於軍事,實施鉅額財政赤字,而這些要依靠大量的政府舉債。它們同時刺激了家庭借貸。債務積累達到峯值後集中爆發,反過來引爆 2008年金融危機。
自選舉結果揭曉以來的種種跡象顯示,特朗普團隊將重拾共和黨政府實行鉅額財政赤字的政策,即特朗普政府將與新自由主義決裂。特朗普政府新任命的首席戰略師斯蒂夫·班農(Steve Bannon)在其接受任命後的首次重要採訪中表示:
“我們要建立一個全新的政治制度……保守派會發瘋的。我是那個來推行1萬億美元基礎設施計劃的人。全世界到處都在推行負利率,這是個重建一切的最好機會。我們要讓造船廠、鋼鐵廠等等都重拾往日的輝煌。”
這樣的政策顯然與新自由主義無關。
特朗普政府宣佈將推行1萬億美元的刺激計劃。該計劃包括減税和政府支出增加。特朗普的政策再次顯示,特朗普是美國大資本的直接代理人。他計劃把企業所得税税率從35%降至15%。特朗普團隊也特別強調將大幅增加基礎設施建設支出。
這套組合拳將需要增加預算赤字和大規模政府借貸。金融市場已經作出回應,經濟分析師亦認為,這是回到里根和小布什老路,即大幅提高利率,這預示着政府強烈的借貸需求。美國特朗普當選之後,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從11月7日的1.83%飆升至11月18日的2.35%——説明債券市場預期美國政府要大舉借債。
諷刺的是,特朗普的政策令中國的新自由主義者看起來可笑,因為他們一直反對政府擴張財政刺激經濟,而這事兒現在即將發生在美國。
正如英國《衞報》專欄作家馬丁·凱託(Martin Kettle)就特朗普的政策指出:“很明顯,他反對自由主義。”他還一針見血地指出:“用自己的方式,特朗普他是來真的。他認為,全球自由主義的秩序不再奏效,政府幹預是修正它的唯一手段。”
儘管特朗普的經濟方向已經很明確,但是否可以在實踐中實施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問題。里根的政策導致美國經濟競爭力迅速惡化,正如其國際收支逆差迅速惡化一樣。
如圖1所示,1980年裏根當選總統前,儘管受到1973年國際石油價格上漲帶來的負面影響,但反映美國經濟競爭力的關鍵指標——美國國際收支大體平衡,1977年美國國際收支逆差佔GDP比重為0.7%。里根就任總統後,美國國際收支平衡急劇惡化,即美國經濟國際競爭力大幅下降。
到1987年(里根任期的倒數第二年),美國國際收支逆差佔GDP比重達到3.3%——顯示二戰後美國競爭力出現前現未有的下滑。

但美國國際收支赤字也簡單反映了外國融資的數量,里根的政策實際上是依靠大量的外國借款融資——當時主要是由日本提供。
在國際金融危機後的當前情況下,其他國家是否也有類似的大規模貸款資源支持特朗普的政策還是個未知數。但顯而易見,特朗普政府設想的大規模刺激計劃離實際推行,存在相當大的現實性障礙,是其與美國奉行的新自由主義政策格格不入的。
特朗普不是孤立主義者
中國部分媒體的另一個誤解是,特朗普是一個孤立主義者,因此他會減少美國在海外的軍事介入和干預。正因為特朗普明白何謂真正的孤立主義,他才認為美國應該從國外冒險的地方撤出,他的這一觀點也受到美國民眾的廣泛支持。
美國很大一部分民眾認為,美國受到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保護,常規攻擊是無法攻取美國的。同時美國強大的核力量意味着沒有國家會對它發動核攻擊。美國相當廣泛的階層的觀點是,因為美國受到充分保護,因此應該不要再去做災難性的軍事冒險(越南戰爭,侵略伊拉克,或者在中東或者東亞的大規模干預),採取積極的防禦性軍事政策,專注維護本國領土。
但美國大資本根本不是孤立主義者,他們希望維護其在國際上的霸權地位。侵略伊拉克這樣事件的唯一問題是,他們的目的沒有達到。美國沒有從依賴其軍事力量的盟國撤軍的意圖。特朗普的大幅增強美國軍事實力、增加軍事支出的承諾充分印證,他的政策與這樣的立場一致。
孤立主義外交政策不會需要特朗普所承諾的大力加強軍備建設。特朗普的大幅增加美國軍事支出的承諾清楚地説明,他不會推行孤立主義外交政策。特朗普勝選後的實際行動之一,是與中國的死敵——日本首相安倍會面,並和韓國總統朴槿惠通電話,而非尋求孤立主義。
特朗普會遵守反對TPP的競選承諾嗎?
毫無疑問,特朗普競選期間最受歡迎的承諾之一是反對TPP和《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關係協定》( TTIP)。鑑於TPP明顯不得人心,在美國總統大選黨內初選階段的三位熱門候選人——特朗普、希拉里、桑德斯,均表示反對TPP。甚至實際上支持TPP的希拉里也被迫稱其反對TPP的事實説明,支持TPP等於自絕於美國選民。
特朗普面臨的問題是,美國大多數大企業希望政府推行類似TPP這樣的協定。美國前總統曾有在競選期間反對貿易協定,但當選後支持並推行協定的先例。比爾·克林頓在競選總統期間曾嚴厲批評北美自由貿易協定( NAFTA),這幫助他獲得國會支持,從而成為總統;奧巴馬在競選總統期間曾表示反對與韓國簽署自貿協定,結果上任後批准了該協定。
如果特朗普背棄反對TPP的承諾,可能令他不得人心,因此他不能公然背棄承諾。但這只不過意味着,特朗普可能會巧立名目通過其他手段,達到如TPP一樣的反華結果。
但特朗普想達成的目標甚至不必他親自出手,自有他國代勞。日本等其他國家正費盡洪荒之力尋求達成TPP。日本首相安倍更是對TPP望眼欲穿——日本議會下院在特朗普當選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通過了TPP批准案。
因此,TPP恐胎死腹中對中國在太平洋地區推進真正的自貿協定,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因為中國所倡導的自貿協定能實實在在地擴大貿易,而TPP的實質內容是貿易保護主義。但中國也不應抱有任何幻想。雖然特朗普可能放棄TPP,但他可能會通過其他類似TPP的反華經濟政策。
特朗普正陸續把強硬的反華勢力引入他的政府班底
就特朗普對華直接政策而言,一個積極的進展是,特朗普對美國有組織地利用人權直接攻擊中國的虛偽手法不感興趣。此外,鑑於他自己的立場——贊成酷刑、驅逐進入美國的2000萬外來移民、禁止穆斯林進入美國等等,他談人權收效甚微或者根本不可信。因此,預計美國虛偽的人權武器威力會急劇下降,或者甚至消失。
但由於特朗普是美國大資本的代表,他的政府班底成員不乏上文所分析的支持侵略伊拉克的軍事冒險政策的人。特別是,特朗普正陸續把強硬的反華勢力引入他的團隊。
正如《金融時報》指出:“特朗普先生的顧問包括亞歷山大·格雷(Alexander Gray)和著有《百年馬拉松》《The Hundred Year Marathon》的作者白邦瑞(Mike Pillsbury)。前者在為共和黨眾議員蘭迪·福布斯(Randy Forbes)工作時經常尖刻地批評中國政府,後者認為中國正準備主宰世界。”
特別要指出的是,特朗普任命的人中最敵視中國的是彼得·納瓦羅(Peter Navarro)。此君曾稱“美國與中國很有可能開戰”,他還聲稱“比爾·克林頓1998年在上海公開宣示‘三不政策’的聲明是賣國行為”(譯者注:克林頓的“三不政策”,是指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不支持“一中一台”、“兩個中國”,不支持台灣加入任何必須由主權國家才能參加的國際組織。)。他是美國視頻網站YouTube反華紀錄片《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的出品人。

納瓦羅在特朗普競選的時候,就一直支持他,説他的政策主張是里根以來對美國最好的。
過去八年,納瓦羅共寫了三本惡毒的反華著作——《卧虎:中國的軍國主義對世界意味着什麼》( Crouching Tiger - What China’s Militarism Means for the World)、(《致命中國:中共赤龍對人類社會的危害》)(Death by China - Confronting the Dragon)、《正在到來的中國之戰》(A Global Call to Action and The Coming China Wars: Where They Will be Fought and How They Can be Won)。他呼籲美國對中國展開貿易戰,以及對中國出口到美國的商品提高關税。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所作的一些承諾,比如“對美國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徵收45%的懲罰性關税”,或者“一旦當選就立即宣佈中國為匯率操縱國”,可能並不會真正付諸實踐,因為他們可能有損美國自身利益。
但毫無疑問的是,特朗普團隊核心中處理與中國的貿易和地緣政治的是強硬的反華勢力。正如《紐約時報》指出:
特朗普已經準備讓長期擔任鋼鐵企業主管、同時也是貿易批評人士的丹·迪米科(Dan DiMicco),在他的政府實現過渡期間負責貿易方面的事務,這釋放出了比較強烈的信號。在滿是驚歎號的個人博客裏,迪米科將美國工業的衰退歸罪於貿易伙伴的欺騙行為,尤其是中國。
去年他還在博客中寫道:“希拉里聲稱,特朗普的貿易政策將開啓一場‘貿易戰’,但她沒有意識到我們已經處於貿易戰中了。特朗普顯然明白這一點,他會努力終結中國的‘重商主義貿易戰’!這場戰爭已折磨我們近20年!”
一位中國分析家就特朗普當選在《紐約時報》撰文稱:“特朗普似乎沒有興趣對其他國家指手畫腳……特朗普是個果決的商人,不是一個意識形態偏執狂。沒有意識形態的束縛和包袱,即使是最強悍的對手也可以相互交易。因此,特朗普當選,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可望書寫新的一頁。”
我對他的分析不大認同。相反,正如上文所述,特朗普周圍的人不乏強硬的反華分子。
這並不意味着特朗普必然採取反華行動。中國無疑不希望與美國發生任何不必要的衝突,而是希望尋求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如果中國的實力足夠強大,那麼特朗普不會尋求直接對抗中國,因為這會危害美國自身利益。
但**鑑於特朗普政府班底成員不乏反華分子,所以中國也別指望特朗普會對中國抱有仁慈之心。中國避免與美國開戰的唯一依靠是中國自身的實力,而非特朗普的一念之仁。**這也符合拙文《中國要足夠強大,才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對中美關係的基本特徵的分析。
特朗普上台,給中國成為開放貿易和全球化旗手一次良機
相信中國正在對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主張進行客觀評估,尋求與美國合作而非對抗——這樣的外交政策是一種明智的選擇。但也有必要基於事實未雨綢繆,而不是盲目樂觀地打無準備之仗。
這些事實表明,特朗普是美國資本的重要代表,他當選是受益於美國政治制度反民主的特點,他也正陸續把強硬的反華勢力引入他的政府團隊。因此,只有在中國足夠強大時,特朗普才不會採取對抗的立場。
但國際上和美國內反感特朗普的大有人在。雖然中國要捍衞自身利益,必須主要依靠自身實力,可當前的國際形勢也意味着,中國可以趁此機會摸清國際上其他勢力的立場——用毛主席的名言來説,中國首先得在國際層面分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判斷其他勢力是敵是友的關鍵,不是看他們當前對中國的態度,而是看他們在重要問題上的立場。比如,美國民眾反感TPP,等於無形中增加了對中國最嚴重的經濟攻擊手段之一——TPP通過的難度。雖然許多美國民眾反對TPP,並不是因為他們支持中國,但他們客觀上的確幫助了中國。這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雖然我們不可能預見所有的後續反應,但幾個關鍵的趨勢已經清晰明瞭。
中國現在是支持全球化的世界最大經濟體,特朗普則至少已在口頭上重啓貿易保護主義。我已在拙文《特朗普勝選將令中國成為全球化的最重要支柱》中分析了這一點。因為世界其他快速增長的經濟體也傾向於擴大貿易,這給予中國一個成為支持開放貿易和全球化的世界中心的良機。
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明確反對氣候變化——到目前為止,特朗普在此問題上一直非常消極。正如《路透社》在其標題一目瞭然的文章《特朗普勝選將助攻中國成為氣候變化領導者》(Trump win opens way for China to take climate leadership role)指出:
“氣候變化懷疑論者唐納德·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可能終結美國在國際上應對全球變暖的領導作用,從而造就一個新冠軍:中國。
中國和即將卸任的總統貝拉克·奧巴馬政府在2015年《巴黎氣候變化協定》通過之前曾緊密合作。這兩個世界上最大的温室氣體排放國的合作,幫助該協定在法國首都歷史性地獲得通過,從而令近200個國家受益。
相比之下,特朗普稱全球變暖是中國人制造的騙局,以給予中國經濟優勢。他還稱,他計劃取消2015年簽署的《巴黎氣候變化協定》,以及撤回現任總統奧巴馬的氣候行動計劃。”
氣候變化是受到國際廣泛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反對特朗普該政策的國際其他勢力,可能會在此問題上向中國的立場靠攏。
更廣泛的民意調查顯示,西方大多數公眾也強烈反感特朗普。《觀察家》(Observer)政治分析家安德魯·羅恩斯利(Andrew Rawnsley)總結了西方的一些普遍性觀點,他寫道:
“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面臨破產的風險。一個沒有任何執政經驗的人,將管理一個擁有280萬名文職僱員和150萬名軍事人員的政府機器;一個面臨FBI一系列訴訟的人將進駐白宮;一個反覆描述自己不適合其所屬黨派高級成員位置的人,將成為擁有按下核按鈕決定4000多枚核彈頭髮射權利的最高統帥;一個對世界其他地方几乎一無所知的人,將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有權勢的人。三分之二的美國人告訴民意調查機構,他不具有總統應有的氣質,但現在他將問鼎白宮。”
中國一向奉行不干涉他國內政的政策。因此,中國當然不會介入西方內政。但藉着特朗普勝選的契機,中國也許可以對此政策作出微調。
在美國新保守派和其他勢力反華宣傳的影響下,西方自由派以前常常對中國持錯誤的立場。受這種宣傳影響的人都錯誤地認為,美國是自由主義價值觀領袖。特朗普勝選將有助於減少西方的這種錯覺。在全球化、氣候變化等重要問題上,西方一些勢力有可能向中國靠攏。毫無疑問,中國將繼續保持不干涉別國內政的立場,但中國對此立場作出一定的修正將有助於改變西方政治立場。
特朗普當選將令國際上更多的勢力向中國靠攏
總之,中國的外交政策立場眾所周知、根深蒂固,顯然不會改變。中國已經表示,將尋求與美國保持友好合作關係,反對干涉別國內政,以及判斷一個國家和政治家最重要的是觀其行,而非僅僅聽其言。但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這樣的重大事件,將必然對中國和國際社會產生影響。
• 隨着特朗普乃至美國放棄新自由主義立場,中國新自由主義派的立場將看起來更加可笑;
• 國際上更多的勢力將在全球化和氣候變化等重要問題上向中國靠攏——這給中國創造了一個讓國際社會客觀瞭解其政策的契機。
當然,趨勢進一步明確,還將取決於特朗普政府的下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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