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木:“一帶一路”與世界治理的中國方案(下)
【本文原載於《世界經濟與政治》2017年第8期,觀察者網將全文分上中下三篇刊發,本篇為下篇,中篇可點擊本鏈接查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文木】
歷史表明,一個國家在擴張過程中,實力對等的敵人不能有兩個,1-2=-1,有兩個與本國國力相當的對手的國家必敗無疑。勃列日涅夫的擴張政策帶來的災難性後果是將中國最終推到了蘇聯的對立面。這促使1972年中美和解及1979年中美建交。這兩年是蘇美國力變化的重要節點,如圖424。

圖4
在此之前,美國與中國和蘇聯敵對,美國國力處於弱勢;1978年後,蘇聯與中國、美國敵對,此後蘇聯國力持續下降,直到解體。在當時蘇聯已陷入“1-2=-1”的形勢。但是勃列日涅夫不懂這一點,跟美國全面爭霸又對中國全面施壓。這樣,中國就不能再跟蘇聯合作,不得不轉向美國。1972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係正常化。當然,與美國交好並不意味着我們要放棄社會主義,而是採取了列寧“佈列斯特”式即為了生存暫時與魔鬼妥協甚至合作的策略。
1923年,列寧在談到佈列斯特和約時説“為了自救,我們必須堅持這樣的策略”25;同樣的道理,在蘇聯也向中國施壓的條件下,為了保證中國國家安全,我們也必須堅持這樣的策略。1972年2月,中美兩國簽署《中美聯合公報》。1972年1月6日,毛澤東在同周恩來、葉劍英談外事工作時説:“其實這個公報26沒把基本問題寫上去。
基本問題是,無論美國也好,中國也好,都不能兩面作戰。口頭上説兩面、三面、四面、五面作戰都可以,實際上就是不能兩面作戰。”27送走尼克松後,7月24日,毛澤東在與周恩來、姬鵬飛、喬冠華等談國際問題時,再次叮囑:“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可以利用矛盾,就是我們的政策。兩霸我們總要爭取一霸,不兩面作戰。”28
改革開放之後,中國獲得了長遠的進步。即便如此,中國也沒有稱霸。“兩面作戰”是霸權主義實踐上不能避免的結果。
蘇聯的解體説明即使進入社會主義,如果治理國家的能力跟不上,最終還是要垮台。蘇聯解體之後,美國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擴張。美國天真地認為沒有蘇聯的制約,整個世界就是它的了。而且,美國的擴張動力比蘇聯強,因為美國是壟斷資本控制的,與蘇聯不同,擴張是壟斷資本的本性。小布什上台之後,美國開始迅速地向世界擴張,廢除了一系列和平協議。開展反恐,曾將中國、俄羅斯、朝鮮等列入打擊對象。這就把美國的力量拉向全世界了。
國力與拉皮筋是一個道理,皮筋拉長過度,撤退就要比前進需要更多的資源。“911”事件後,美國把戰線拉到中東,經過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美國國力基本上透支了。世界歷史已進入了質變的臨界點。
四 中國在世界大變局中抓住了歷史“鏈條上的特殊環節”
與此同時,中國的外交也更加成熟,適時調整自己的戰略。到了2016年,中俄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達到了更高水平。為什麼這個時候中國又與俄羅斯合作呢?因為這時的俄羅斯沒有擴張性,這與1972年中國與擴張能力下降、開始收縮戰線的美國合作的道理一樣。1972年中美握手,1992年蘇聯解體,2016年英國脱歐和中俄聯手,在所有這些大變局中,中國堅持道路自信,成功地化險為夷並獲得巨大發展。
2016年是世界發生大轉折的一年。其特點一方面是歐亞大陸的“兩翼”即英國和美國都在與大陸脱離:一邊是英國脱歐,另一邊是美國退出TPP;另一方面,歐亞大陸邊緣國家都在向俄羅斯和中國匯攏。
2016年6月,歐亞大陸兩個最大的國家中國和俄國發表《中俄聯合聲明》,表示兩國元首“高度重視維護國際和地區的戰略平衡與穩定”29。
法國和德國是歐亞大陸西端的大國,2015年2月11日,俄、德、法、烏四國領導人齊聚白俄羅斯明斯克會談,會議在沒有邀請北約核心成員國英國和美國的情況下,由北約另外兩個核心成員國法國、德國與俄羅斯聯手解決了烏克蘭問題,其歐洲的事由歐洲人作主的意圖已非常明顯。美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大獲其利,它希望歐亞大陸國家最好火併。德國和法國明白這一點,所以在烏克蘭問題上,它們選擇跟俄羅斯而不是美國甚至英國合作。
中東位於歐亞大陸的中部。在這裏,2015年11月24日,俄羅斯一架蘇-24戰機在土耳其與敍利亞邊境被土耳其F-16軍機擊落墜毀,兩國一度進入戰爭的邊緣。可事後不到一年即2016年8月9日,北約重要成員國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與俄總統普京在聖彼得堡舉行會晤,雙方同意儘快實現兩國關係正常化,並就恢復高層對話機制、加強國防工業領域合作等議題達成一致。
2016年8月16日,俄羅斯轟炸機首次從伊朗空軍基地起飛,完成對敍利亞境內極端組織的打擊並順利返航。這是自俄羅斯首次利用伊朗軍事基地打擊敍利亞境內的武裝分子,同時也被認為是自伊朗1979年伊斯蘭革命後,伊朗首次允許他國利用其領土開展軍事行動。伊朗國家安全委員會官員表示,伊俄的合作具有戰略意義,兩國從現在起將分享資源,共同打擊恐怖主義。
2016年6月23日至24日,上海合作組織元首第16次會議接受巴基斯坦和印度加入上海合作組織,印巴兩國簽署了《加入上海合作組織義務的備忘錄》。
在歐亞大陸的東部即遠東地區,與土耳其相似,2016年7月,菲律賓一些人還在熱衷所謂“南海仲裁案最終裁決”,可到10月,菲律賓就出現180度大轉彎,菲總統杜特爾特訪華,實現中菲元首會談,中菲關係恢復到正常軌道。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杜特爾特舉行會談,並共同見證了中菲經貿、投資、產能、農業、新聞、質檢、旅遊、禁毒、金融、海警、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共13個雙邊合作文件的簽署。
同月,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於2016年10月31日至11月5日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雙方發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馬來西亞聯合新聞聲明》,兩國重籤《防務合作諒解備忘錄》,中國國防科工局與馬來西亞國防部簽署《關於共同開發建造馬海軍濱海任務艦合作框架協議》。《華盛頓郵報》稱:“緊跟杜特爾特,馬來西亞是第二個轉向中國的東南亞國家。”
世界大勢發生的上述變化,是20世紀50年代的“兩個陣營”的形勢“否定之否定”,當時兩個陣營都非常強大。20世紀90年代,以蘇聯為首的東歐社會主義陣營垮台,歐亞大陸邊緣國家向海洋國家英美陣營靠攏。21世紀始,美國開始衰落,英國決定脱歐,歐亞大陸邊緣國家又開始向中心國家匯聚。在這一個接着一個令人目眩的歷史劇變中,中國總是做出正確的選擇並獲得巨大的發展機遇。
列寧在著名的《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一文中説共產黨人“要善於從發展路線或鏈條中抽出最重要的環節”30,“這就是歷史事變鏈條中我們必須馬上用全力抓住的一個環節,全力抓住這個環節便能順利解決任務,過渡到下一個環節”31。
在新中國成立後世界發展的每一次激流險灘中,中國都準確地找到並抓住了歷史“鏈條上的特殊環節”並獲得巨大的成功,列寧接着説:“至於下一環節,它正閃着特別的光輝,即國際無產階級革命勝利的光輝,令人嚮往。”32對當代中國而言,這“下一個環節”,就是“兩個一百年”的目標實現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五 世界治理體系需要中國方案
世界的關注點曾從東方轉移到西方,現在又開始向東方迴歸。越反越恐的世界形勢表明,美國以“華盛頓共識”為基礎的新自由主義治理世界的方案是失敗的,需要新的方案替代。
中國在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的中、蘇、美三大國博弈中最後勝出的結局,向世界傳達出強有力的中國聲音,世界的關注點開始從美國移向中國。中國的發展道路在與蘇聯和美國發展比較中受到世界的青睞。中國何以在戰後半個世紀中精彩迭出,獲得如此驕人的成績?世界開始興起新的“文藝復興”,人們不是從地中海的古希臘而是從太陽昇起的東方認識中國傳統及以此為基礎的中國社會主義世界觀,最重要的是其中閃爍着東方智慧的治理世界的中國方案。人們試着用東方的世界觀重新認識和治理世界。
現在中國又適時地通過“一帶一路”向世界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以及東方傳統和社會主義思想相結合的世界觀。中國方案體現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參與世界事務的世界觀,而中國人民的世界觀又是對近代反殖反帝的經驗總結的結果。新中國建立後,毛澤東在對外援助中堅決摒棄帝國主義模式,我們不能讓其他國家的人民再經受中國人曾受到的屈辱:政治當先,利在其次;“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援外方式上,中國要有所創新。
新中國20世紀60年代的援非項目坦贊鐵路可謂是毛澤東經濟援助思想的生動體現。
1964年,坦桑尼亞和贊比亞相繼獨立。它們迫切需要經濟上的獨立來回頭支持政治上的獨立。贊比亞是一個內陸國家,作為當時世界第三大銅礦產地,卻苦於沒有出海口而使得銅礦貿易大大受限,因此需要一條通往坦桑尼亞出海口的交通線。坦贊兩國政府曾聯合向世界銀行申請援建坦贊鐵路,但被婉拒;坦桑尼亞副總統卡瓦瓦(Rashid Kawawa)訪問蘇聯時,請求蘇聯政府幫助,再度遭拒。
1965年,中國開始考慮接受坦桑尼亞向中國提出的請求,決定幫助坦贊兩國修建這條鐵路。周恩來對方毅説:“坦贊鐵路對坦桑尼亞和贊比亞來説,不僅具有經濟上的意義,更重要的是還具有軍事上和政治上的意義。”“我們這種無私的援助定會贏得更多的友誼。坦贊鐵路一旦建成,所造成的影響是無法估計的,也不是若干中小項目所能比擬的。當然,我們決不能利用坦贊鐵路來沽名釣譽、樹碑立傳或是追名逐利。不,我們是從支援非洲民族解放事業的高度來看待這項經援項目,援助了他們也就是援助了我們自己。”33
1965年2月19日,毛澤東會見坦桑尼亞總統朱利葉斯·尼雷爾(Julius Nyerere),説:“中國人民見到非洲的朋友很高興,我們很高興,因為是相互幫助,不是誰要剝削誰,都是自己人。我們不想打你們什麼主意,你們也不想打我們什麼主意。我們都不是帝國主義國家,帝國主義國家是不懷好心的。”34
1967年9月,三國代表團進行了會談並簽訂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坦桑尼亞聯合共和國政府、贊比亞共和國政府關於修建坦桑尼亞—贊比亞鐵路的協定》。1968年5月15日,坦贊鐵路建設項目組在坦桑尼亞境內開始勘探;1970年10月26日,鐵路在坦桑尼亞境內開始施工;1975年10月22日,鐵路全線開始試運營;1976年7月23日,鐵路全線正式運行。鐵路跨越東非大裂谷,其“艱苦程度無法用筆墨描述”35。
中國先後派遣工程人員5.6萬人次,高峯時期中國在場工程人員1.5萬人。投入物資機械83萬噸,提供無息貸款9.88億元人民幣36。鐵路完工後交由坦桑尼亞、贊比亞兩國組成的鐵路局共管,中國繼續提供無息貸款和技術支持以協助其營運。
中國堅持友誼第一而非市場的方式援建了坦贊鐵路,中國技術人員進入非洲後,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大國沙文主義,與當地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中國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用自己的實踐將毛澤東“環球同此涼熱”37的國際主義理念及其治理世界的方案留在非洲,留給非洲人民。
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在2013年9月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前,先於2013年3月24日訪問坦桑尼亞,並於第二天前往達累斯薩拉姆遠郊的中國專家公墓,憑弔坦贊鐵路修建期間因公殉職的中方人員,緬懷中坦贊三國用鮮血和生命凝聚而成的傳統情誼。3月25日上午在尼雷爾國際會議中心的講演中,習主席説:
中非從來都是命運共同體,共同的歷史遭遇、共同的發展任務、共同的戰略利益把我們緊緊聯繫在一起。我們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你們,你們也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我們。我們在事關對方核心利益的問題上,從來都是立場鮮明、毫不含糊地支持對方。在中非關係發展的每一個關鍵時期,我們雙方都能登高望遠,找到中非合作新的契合點和增長點,推動中非關係實現新的跨越。38
2013年9月和10月,習近平同志分別提出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即“一帶一路”的倡議39。可以説,“一帶一路”是中國共產黨人20世紀60年代坦贊鐵路實踐及其理念在新時期的延伸。
也許有人認為,在商言商,沒有利潤,我們是不是虧了。這樣説是短視的。通過比較俄國人在中國東北修建並由此與中國結怨長達半個世紀的中東鐵路和中國人民不圖回報無私地為非洲兄弟修建並由此與非洲結下的友誼迄今温度不減的坦贊鐵路,我們就能體會出其中的得失之道及毛澤東為新中國的深遠佈局。中東鐵路是帝國主義和沙文主義的產物,而坦贊鐵路則是社會主義世界觀的結晶。前者為一點小利而失中國,後者不圖小利而贏得世代友誼。友誼是軟實力的重要體現。
1971年10月25日,第二十六屆聯合國大會以76票贊成、35票反對和17票棄權的壓倒性多數,通過了阿爾巴尼亞、阿爾及利亞等23國關於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的一切合法權利和立即把台灣國民黨集團的代表從聯合國及其所屬一切機構中驅逐出去的提案。毛澤東得知這個消息後説:“主要是第三世界兄弟把我們抬進去的。”40
今天我們也得主要靠第三世界兄弟把中國再次抬向世界大舞台。在2016年7月所謂的“南海仲裁案”中,支持我們的主要是第三世界特別是非洲兄弟國家,支持還是無私的。我們必須記住中國的朋友主要來自第三世界,當然還有第二世界。所以,習近平主席在談到維護國際公平正義問題時要求中國外交“特別是要為廣大發展中國家説話”41。我們不走對外擴張道路,而是講正確的義利觀,講物通、心通、人通,這是我們向世界展示的世界觀。
歐洲人按照西方資本擴張的模式很難準確理解“一帶一路”。我們已經證明了中國道路的生命力,我們不會急於讓西方世界認同我們的道路並接受我們提供的治理世界的中國方案。但是,歷史潮流浩浩蕩蕩,在歷史提出重大挑戰的時候,中國共產黨人必須擔當起歷史賦予的使命。
今天的歷史已經到了一個需要整體性地改革舊有世界治理體制的時刻,各國政治家都在思考世界治理的新方案。2017年5月14日,習近平出席 “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峯論壇開幕式並在發表的主旨演講中特別指出這一點:
從現實維度看,我們正處在一個挑戰頻發的世界。世界經濟增長需要新動力,發展需要更加普惠平衡,貧富差距鴻溝有待彌合。地區熱點持續動盪,恐怖主義蔓延肆虐。和平赤字、發展赤字、治理赤字,是擺在全人類面前的嚴峻挑戰。這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42
世界的出路何在呢?與文藝復興時期的經驗相似,為了解決西方的問題,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眼光投向東方。19世紀法國歷史學家托克維爾(1805~1859)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一書中提到18世紀法國的“經濟學派”:
他們心目中的中國政府好比是後來全體法國人心目中的英國和美國。在中國,專制君主不持偏見,一年一度舉行親耕禮,以獎掖有用之術;一切官職均經科舉獲得;只把哲學作為宗教,把文人奉為貴族。看到這樣的國家,他們歎為觀止,心馳神往。43
“和為貴”,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核心概念,這個概念與社會主義“大同”的理念相結合,為解決當代世界危機提供了新的認識論。新中國成立之初便為世界提供了“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蘇聯的失敗和美國的衰落反證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時代意義。改革開放後中國取得的成就和今天美國的衰落再次給世界提供了選擇社會主義的可能。
從這個角度説,歷史已賦予中國共產黨應該擔負的歷史使命。中國共產黨是為共產主義奮鬥的,只有在解放全人類的過程中才能解放自己。習近平提出的“四個全面”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的戰略佈局和“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已包含了其應有之意。
“四個全面”關鍵就在“全面”:中國並不拒絕以往人類的文明成果,中國方案並不是要徹底否定而是要改進以往西方提供給世界的治理方案,這叫創新;社會管理從而世界治理不能片面化,這叫協調;自然環境不能城市像歐洲、農村像非洲,這叫綠色;社會不能兩極分化,這叫共享;我們是在繼承了資本主義提供了生產力的基礎上前進的,不駕馭資本主義,不利用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社會主義也是要僵化不前的,為此,我們必須堅持開放,其最終目的是向着共產主義不斷創新。
習近平指出:中國願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基礎上,發展同所有“一帶一路”建設參與國的友好合作。中國願同世界各國分享發展經驗,但不會干涉他國內政,不會輸出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更不會強加於人。我們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不會重複地緣博弈的老套路,而將開創合作共贏的新模式;不會形成破壞穩定的小集團,而將建設和諧共存的大家庭。44
習近平主席提出的“共同體”即命運共同體、利益共同體、人類共同體的思想,既是“共享”概念的延伸,也是毛澤東“環球同此涼熱”的思想的當代表述。從這個角度看,“一帶一路”和中國方案是緊密結合的,並且融合出新的世界觀,這個世界觀既有中國共產黨的理念,還有東方傳統元素。可以預料,隨着資本主義面臨危機的加深,具有社會主義元素的世界治理的中國方案將日益為更多的人接受。
六 餘論:需要回應的三個問題
當然,包含着社會主義理念的“一帶一路”也不是一個牧歌式的過程,這裏有三個問題需要回應。
第一,如何看待“文明的衝突”?
我們現在也談全球化,更多的是向世界展示中國社會主義理念並與世界分享中國發展帶來的成果。這是新的嘗試和新的實踐。在這方面要做兩手準備。其間出現阻力,甚至暫時的逆轉,那也是正常的,為什麼?辯證法,反者道之動,阻力即動力,排斥即融合,否定即肯定。
文明是在抵抗中產生的。西方文明也不例外,西方地緣政治學先驅哈爾福德·麥金德(Halford J. Mackinder)在其題為《歷史的地理樞紐》的講演中曾告訴那些持“歐洲中心論”觀點的同行説:“正是在外來野蠻人的壓力下,歐洲才實現它的文明。因此,我請求你們暫時地把歐洲和歐洲的歷史看作隸屬於亞洲和亞洲的歷史。因為在非常真實的意義上説,歐洲文明是反對亞洲人入侵的長期鬥爭的成果。”45
同樣,西方人也曾給我們帶來了災難,但同時也帶來了西方文明。所以,對歷史上的文明的突衝要辯證地看。世界一路發展到今天,不可能是一個牧歌式的過程,而是充滿衝突。我們要用新的世界觀來詮釋“一帶一路”,要讓世界認識到文明傳播還會有更好的路徑選擇,並非只是衝突一途,我們不否定衝突,但不會強化衝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應以中國智慧,既直面衝突、又善於化解衝突,這樣才能在世界上站穩腳跟。
毛澤東曾説:“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就要同那裏的人民結合起來,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46修建坦贊鐵路的過程中,中國運用這個思想將新中國的形象深深地印在非洲人民記憶中,今天這個思想對於我們走向世界、構建“一帶一路”也是適用的。
第二,如何化解“一帶一路”可能產生的海外矛盾?
可以説,“一帶一路”是近代以來中國第一次主動走向世界,很多經驗還不具備,所以解決世界矛盾的問題的方法需要在新的實踐過程中摸索。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用資本主義的方式走向世界,中國離失敗就不遠了。中國的國情不允許我們走向世界擴張的道路。我們不是要對外擴張,而是在向世界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的過程中展示中國的世界觀。“一帶一路”的建設過程就是一個探索用社會主義方式解決國際矛盾方法的過程。
第三,“一帶一路”如何體現共產黨人所肩負的歷史使命?
我們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忘掉我們是中國共產黨人,我們肩負着建設共產主義的偉大使命。今天我們説的“和”文化,是以共產主義為核心理念的。共產主義者今天節制資本的最終目的是要消滅資本主義。如果是單純的“和文化”,那就是空想社會主義的內容。但在目前及今後相當長的時期內,消滅資本是不現實的,共產黨就必須學會駕馭和節制資本,不能讓資本凌駕於人民之上。共產主義是從生產關係革命開始的,是關於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理論。和諧是鬥爭的結果,而不是鬥爭的原因。
“在前進道路上,我們將進行許多具有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47我們不但要善於破壞一箇舊世界,還要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這個世界就是“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社會主義世界。
註釋:
[24] 羅思義:《無論誰上台,中美對抗都不符合雙方利益》,http://www.guancha.cn/LuoSiYi/2016_11_07_379648_s.shtml。
[25] 列寧:《寧肯少些,但要好些》,載《列寧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710頁。
[26] 指正在擬訂中的《中美聯合公報》。
[27]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6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422頁。
[28]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6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441頁。
[29] 《中俄關於加強全球戰略穩定的聯合聲明》http://world.huanqiu.com/hot/2016-06/9084231.html。
[30] 列寧:《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載《列寧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26頁。
[31] 列寧:《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載《列寧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27頁。
[32] 列寧:《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載《列寧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27頁。
[33] 何英:《援建坦贊鐵路的決策過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等編:《共和國重大決策和事件述實》,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2、283頁。
[34] 何英:《援建坦贊鐵路的決策過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等編:《共和國重大決策和事件述實》,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5頁。
[35] 何英:《援建坦贊鐵路的決策過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等編:《共和國重大決策和事件述實》,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7頁。
[36] 參見外交部政策規劃司編:《中非關係史上的豐碑——援建坦贊鐵路親歷者的講述》,世界知識出版社2015年版,第22頁。
[37] 毛澤東:《念奴嬌·崑崙》,呂祖蔭:《毛澤東詩詞解讀》,同心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頁。
[38] 習近平:《永遠做可靠朋友和真誠夥伴——在坦桑尼亞尼雷爾國際會議中心的演講(2013年3月25日)》,《人民日報》2013年3月26日,第2版。
[39] 2013年9月,習近平在訪問哈薩克斯坦時首次提出構建“新絲綢之路經濟帶”的設想;10月,習近平在出席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期間提出了中國願同東盟國家加強海上合作,共同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
[40]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6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412頁。
[41] 《中央外事工作會議在京舉行》,《人民日報》2014年11月30日,第1版。
[42] 習近平:《攜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人民日報》 2017年5月15日,第3 版。
[43] [法]托克維爾:《舊制度與大革命》,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198頁。
[44] 習近平:《攜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人民日報》 2017年5月15日,第3 版。
[45] [英]哈·麥金德著:《歷史的地理樞紐》(中文版),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52頁。
[46] 毛澤東:《關於重慶談判》,見《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62頁。
[47] 《習近平:在紀念鄧小平同志誕辰110週年座談會上的講話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4-08/21/c_12689773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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