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的動盪革命 - 彭博社
Stephanie Flanders
穆罕默德·本·薩勒曼
照片插圖:731;攝影師:埃裏克·費費爾伯格/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當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儲在2015年3月掌權時,他渴望樹立一個激進改革者的全球形象。“你是在為沙特阿拉伯領導一場撒切爾革命嗎,”他在2016年初被問到。他的回答是:“當然。”
近三年後,在10月3日與彭博社進行的一次冗長的深夜採訪中,這位沙特王位繼承人——被稱為MBS——堅稱他仍然希望改變他的國家。但越來越明顯的是,這將是按照他的條件進行的改變。如果沙特領導人正在遵循某種模式,那就不是撒切爾或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而是更像是習近平和弗拉基米爾·普京的結合。
彭博社商業週刊30萬美元的賓利大陸GT混合動力車:評測大麻、火車和滑雪夾克:現在值得關注的10家公司馬斯克揭示了他為何投向特朗普的懷抱Jellycat毛絨玩具如何成為Z世代的痴迷儘管沙特阿拉伯在這位33歲領導者的領導下發生了變化,但外部環境也發生了變化。油價從他接任時的約40美元上漲到82美元,超過了一倍,使得該國的經濟挑戰顯得不那麼緊迫。由於白宮管理層的變化,遵循國際行為基本規範的壓力也減輕了。這兩項發展使得該政權以一種讓人憤怒的人權活動家和曾經的盟友如加拿大和德國的方式行事變得更加容易,並讓當地和國際商業界感到困惑。
在採訪中,討論的語氣盡可能非正式,就像在利雅得市中心一座宮殿深處的寬敞辦公室裏。王子氣勢磅礴,但穿着簡單的白色長袍。紙張、書籍和帶有阿拉伯文字的藍色便籤紙散落在他面前的大咖啡桌上。坐在房間一側的官員們則顯得更加緊張,穿着也更加正式。在過去三年中,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BS)已向彭博社進行了幾次採訪,而觀察他自升遷以來的人們普遍認為,他比過去更顯得有些準備過度。與 之前的採訪相比,他始終用帶有美國口音的英語講話,而不是阿拉伯語。
他堅持表示,他仍然計劃使經濟擺脱對石油的依賴,並推進沙特阿美(Saudi Aramco)5%的首次公開募股(IPO),這家國有石油公司原本應該為國家的主權財富基金——公共投資基金(PIF)籌集1000億美元。上市原定於2018年下半年,但現在已被擱置。許多人認為,政府出於擔心投資者會將整個公司的估值遠低於MBS承諾的2萬億美元而取消了計劃。上市還需要擔心在倫敦或紐約上市所涉及的更高程度的公司透明度。
王子表示這不是真的。延遲只是為了給阿美石油公司爭取時間,以便收購國有石化公司Sabic的控股權,並多元化其業務。這將為公共投資基金(PIF)籌集“700億到800億美元”,他表示這“100%”符合國家利益,並將在“2020年末或2021年初”進行。他説,經濟的宏偉願景依然完好,儘管有所延遲。
王子的支持者認為,現在判斷整個改革運動還為時尚早,而這場運動具有歷史性的規模。也就是説,隨着時間的推移,王子的錯誤空間越來越小。
自2015年以來,確實發生了社會變革。越來越少的女性遮住面孔,其他女性在街上穿着色彩鮮豔的阿巴亞。更多的餐館播放音樂,女性被允許駕駛。這些對沙特阿拉伯來説意義重大,因為大多數人口仍然保持宗教保守。但在其他方面,政權變得明顯更加壓制。在駕駛法生效前的幾周內,幾位領先的女性權利活動家和運動者被逮捕。她們中的許多人仍然被拘留。
現在有政治上爆炸性的賈馬爾·卡舒吉案件,這一案件在採訪前一天首次曝光,並引發了重大的外交爭端。卡舒吉是一位著名的沙特批評者和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因自我流亡而居住在美國,他於10月2日進入沙特駐伊斯坦布爾領事館,以獲取與即將舉行的婚禮相關的文件,此後便再也沒有被看到。土耳其官員表示,卡舒吉是在大樓內被一組沙特特工殺害的。
在採訪中,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表示卡舒吉在進入領事館後不久就離開了。領事館有幾台監控攝像頭,但官員表示它們沒有錄音。沙特官員駁斥了土耳其的指控,稱其為“毫無根據”。“如果屬實,這將是一個可怕的新低,”國際特赦組織中東研究主任林恩·馬盧夫説。“這個案件在沙特阿拉伯的人權捍衞者和異議人士中引發了震驚,侵蝕了尋求海外安全庇護的任何想法。”
幾位美國參議員警告稱,如果土耳其的指控被證實是可信的,沙特阿拉伯將面臨後果;德國外交部呼籲迅速調查。對沙特人來説,更令人擔憂的是,唐納德·特朗普在推特上表示他“非常關心”,而副總統邁克·彭斯警告稱“自由世界應得答案”。
言論自由對王子來説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他告訴彭博社,大約有1500人因反恐運動和他所稱的“濫用”言論自由而被逮捕。政府所認為的“濫用”,許多外部人士可能僅僅稱之為言論自由。但他説,鎮壓是消除世界最大石油出口國極端主義所需付出的代價。他舉了一個歷史上的類比,這讓許多人覺得牽強。“如果你看看美國,比如説他們想要解放奴隸,代價是什麼?內戰。這讓美國分裂了幾年。成千上萬的人為了奴隸的自由而死去。我們在這裏試圖消除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而沒有內戰……所以如果在這個領域付出一點小代價,總比為這個行動支付一筆鉅額債務要好。”
自2015年以來,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BS)設法在沒有失去白宮或國際商業友好的情況下,逃避了各種令人不快的行為。他不僅打壓人權,還對國外的對手發起攻擊,聯合海灣鄰國對 卡塔爾實施制裁,並在也門發動了一場持續三年的代價高昂的戰爭,使超過800萬人面臨饑荒風險,根據聯合國的説法。此外,他還發起了沙特阿拉伯最大規模的反腐行動,這讓外部觀察者不禁想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在2017年10月底,沙特主權財富基金歡迎數千名國際投資者來到麗思卡爾頓酒店參加一場盛大的未來投資倡議活動,這被廣泛認為是一次巨大的成功。但幾天後,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指示沙特當局將同一場地變成一個鍍金監獄,關押所謂“腐敗”的沙特王子和商人,直到他們將一部分資產交給國家。商人們可能並不總是關心基本人權的保護,但他們重視對私有財產和法治的尊重——而且他們不喜歡意外。
王子在冒險,他希望通過像5000億美元的名為Neom的超級城市和一系列紅海度假村等宏偉計劃來激勵投資者。但目前並沒有太多跡象表明這一點。外國直接投資流入已連續近十年下降,2017年降至僅14億美元,低於2016年的75億美元。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表示,2018年的投資急劇回升——但其中大部分可能與石油有關。在過去三年中,沙特的投資流入在區域和全球範圍內都表現不佳。
王子在另一個重要領域未能實現目標,那就是就業。他的國家轉型計劃旨在到2020年將沙特國民的失業率降至9%,但自2015年以來,失業率一直在上升,目前已達到12.9%,是十多年來的最高水平。在採訪中,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表示,失業率的上升是2014年底油價崩潰後轉向新經濟模式的決定的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在他的領導下,政府削減了開支,削減了補貼,並徵收增值税。“你不能在沒有副作用的情況下進行重組,”他説。“失業率將從2019年開始下降。”
也許。但是官員們已經暗示,至少一些新工作可能會出現在公共部門——這直接違背了減少公共部門勞動力的目標。計劃中的公務員減薪也已被撤回。
MBS拒絕認為油價上漲正在減緩改革。“我覺得今天的改革已經發生。我們進行了燃氣價格……電價……增值税的改革,”他説。“所以沒有因為油價高而不會進行的改革。它已經完成了。就在這裏。”
沙特企業會對此感到驚訝。MBS在公共部門管理和預算方面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就。但當談到在沙特阿拉伯做生意的基本障礙時,許多人會説改革進程幾乎剛剛開始。
一個關鍵的未解問題與私營企業的角色有關。儘管王子堅持認為它們將在經濟中發揮主導作用,但迄今為止所有令人興奮的項目都與國有的公共投資基金(PIF)相關,而政權在追求其目標時表現出願意踐踏私營部門。
根據彭博經濟學首席中東經濟學家Ziad Daoud的説法,為了達到9%的失業目標,在未來兩年內必須創造70萬個工作崗位。上一次經濟在兩年內創造如此多工作崗位是在2012年至2014年,當時油價接近100美元,非石油經濟每年增長5.5%至6.5%。即使是政府相對樂觀的預測也認為,從現在到2020年,非石油增長僅為3.1%至3.7%。
在王國工作的大約有800萬外籍人士。因此,達烏德指出,MBS理論上可以通過用沙特人替換大約10%的外籍人士來創造相同數量的工作崗位。但私營企業對迫使他們僱傭本國國民的政策感到不滿,因為本國國民往往比外籍工人更昂貴且生產力更低。
9%的失業率目標是許多現在已被推遲或削弱的目標之一。政府預測到2020年失業率不會降到10%以下。原計劃在2019年實現預算平衡,現在的計劃是到2023年實現,這一速度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認為更為合理。當MBS上台時,預算赤字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17%。現在是4.6%。
對於試圖進行王子在2016年所説的那種激進轉型的改革者來説,過度承諾是一種職業風險。但MBS不僅未能兑現承諾,他還在與麗思卡爾頓的逮捕、對卡塔爾的制裁、對活動家的打壓,以及現在關於哈蘇吉的高度有害的猜測中嚴重偏離了劇本。
在我們與王儲會面前的幾個小時,特朗普向支持者誇耀“沙特國王沒有美國將撐不過兩週。” MBS在過去一年中因對沙特政策的相對温和批評與德國和加拿大斷絕了關係。但對於特朗普,他卻選擇了寬容。“你知道,你必須接受任何朋友都會説好話和壞話。你不能指望100%的朋友都説你好話,即使在你的家庭中。”
他温和的反應突顯了關於MBS統治下沙特阿拉伯的一個關鍵真相。儘管他可能試圖改變他的國家,但他並沒有改變國家對美國的完全依賴。特朗普迄今為止給予王子很大的自由——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卡舒吉案件可能會考驗這種寬容。如果MBS失去全球商業的信任,他也將無法實現讓沙特阿拉伯擺脱石油的歷史性目標。—與 唐娜·阿布-納斯爾*、* 格倫·凱里*、* 里亞德·哈馬德**和 阿拉·沙希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