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與玫瑰——憶我的大馬士革(完整版)_風聞
52Hz-闪光的活着,作一首诗,前行吧,增加大地的宽广!2018-05-02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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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關於大馬士革的文章,我原本寫了一萬五千餘字,但考慮到大家的閲讀方便,我強行刪減到6000多字,並分為上下兩篇發出。看到大家對文章的熱情,我十分榮幸,遂決定將原來的長文一併發佈出來,文章中有許多歷史、宗教方面的史料,希望大家喜歡。】
2018年4月14日,本是週末的一天。一般情況下,我會在週末裏好好的補已補,一週因為工作早起而欠下的覺,並且往往大有不睡到中午不罷休的態勢。不過,説是一覺睡到中午,但中途醒來口渴,去客廳喝口水,被尿憋醒上個廁所,這樣的情況也實屬正常。近一年來,又逐漸養成一個壞習慣,不管是半夜還是清晨醒來,第一時間想到的總是先拿起手機,翻翻有沒有什麼在睡覺時遺漏未讀的短信,或是特別的推送。突然,在朋友圈裏看見,被今天早起的人刷屏轉發的新聞:“美英法於當日凌晨,用導彈襲擊轟炸了敍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及周邊地區。”説實話,直到現在我都很難用具體語言來描述,當看到消息那一刻時,我的心情與狀態。敍利亞局勢再次陷入緊張已有好幾日,最近一直都有在關注,看各國代表在聯合國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可沒想到的是,武力來的是這樣的迅速,這樣的突然。並且,這次是那座讓我揪心,讓我魂牽夢繞的城市——大馬士革。

與敍利亞結緣,是在13年前。2005年,我因陰差陽錯的機緣,有幸來到了這片神奇的土地遊學、生活,並且一待就是四年。由於當時國內的網絡還並未如今天這樣發達,對於一個如此“偏僻”的國度,相關的資料信息也相應的極度匱乏。所以在去到之前,我對它其實是毫無瞭解的,僅有的一點認識也只停留在大馬士革是一座歷史名城及以大馬士革命名的著名刀具——大馬士革鋼刀上。下飛機的第一刻,最深的印象是熱,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沙漠的風浪是那樣的灼熱。可伴隨着慢慢的深入,説是驚豔也不為過。當第一次走在老城那深灰光滑的石板路上,用手指觸摸着狹窄道路兩旁厚重的石牆與一扇扇斑駁的朱漆拱門時;當穿梭在仙人掌田與一座座有精緻噴水池的玫瑰花園時,我深深的感觸到她那靈魂的厚重與婉約的柔美。
大馬士革是敍利亞第二大城市,也是敍利亞的首都。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有人類居住的城市之一,她承載、孕育了在她裏面成長、生活過的每一個阿拉米人、亞述人、波斯人、希臘人、羅馬人、猶太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每一個民族、每一個時期的人們都受到這座宏偉大城的哺育,同樣他們也給這座城市積澱下璀璨多元的文明、留下座座精妙絕倫的建築。

我曾在大馬士革三個不同的街區居住過。第一處,是剛來敍時,借住在姐姐、姐夫的家裏。姐姐和姐夫的家租住在城北噶勒尤尼斯山的半山腰。這是一座不平凡的山,在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界內,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在這三大宗教共有的預言傳説裏,該山是當審判末日到來前,基督耶穌(爾薩先知)於此再臨人間之地。

遠眺噶勒尤尼斯山
但在這個時代,這個神聖、充滿榮光的地方,正是一個熱鬧、充滿着生活氣息的居民區。居住在這裏的人們大多是收入中下的貧民,又因著名的伊斯蘭宗教學院——艾布.努爾大學坐落在山腳,所以在這座山上同時也居住了許多本國與來自世界各地求學的學生們。雖然整座山的房子幾乎都是那些破破爛爛的二三層灰黃色小樓,並且它的街道也大多是僅能容許兩輛轎車對向行駛的蜿蜒小路。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充斥着灰塵、泥土與斑駁磚牆的半山居民區內,卻也是最生活、最世俗、最有趣的地方。在這裏居住的近三個月時間,令我充分的觀察、融入進了最真實、鮮活的阿拉伯平民生活中。

艾布.努爾大學
每天早上,伴隨着山下、山腰、山上各處清真寺悠揚的宣禮聲而起的,是小販的叫賣、自行車鈴鈴的聲響、早起的主婦為一家準備早餐時勺子敲擊鍋底,咖啡壺與碗碟碰撞之聲,以及上上下下不停奔波的小巴車內,傳來的節奏歡快、音量高亢的阿拉伯歌曲聲。晨禮的老人返回後,就差不多到了學生們出門上學、男人們出門上班的時候,一時間本來狹窄的街道就變得更加擁擠起來。和世界上每一個城市趕早高峯的人們一樣,他們的臉上也同樣掛滿了焦急與煩躁。可是即便這樣,互相間卻也大多都彬彬有禮,幾乎很難看見車輛急馳插隊,以及與行人搶佔道路這樣的舉動。這一點在到來之初,是最令我感到意外的。

噶勒尤尼斯山不僅有大馬士革城最大的貧民區和著名的宗教大學,同樣也林立着許多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高級餐廳與咖啡館。記得06年時,與合租的大陸、韓國同學們週末聚會,是我第一次登上噶勒尤尼斯的山頂。黃昏時分,坐出租車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越在山腰的貧民區裏,隨着高度不斷的攀升,人和建築也愈加稀疏,剛還熱鬧鼎沸的道路,也逐漸安靜下來。這時,天色亦微微向晚,山頂的輪廓漸漸清晰,而往車窗的另一側望去,一片殘陽正斜掛在山腳下城市的另一邊,金黃的餘輝與依稀模糊的清真寺尖塔、教堂頂端的十字架融融一體,伴隨着城市的邊緣往遠方平原無盡的延展,就像是踏入了沙漠的腹地、世界的盡頭一般,連時間也彷彿開始凝滯。這時,不知是從山上還是山下,層層疊疊,依稀漸次傳來昏禮拜的召喚聲和教堂渾厚的鐘鳴,模糊又悠遠,一時間整個周圍只剩下壯麗與肅穆的安寧,伴隨着小黃車馬達的轟鳴,我們來到山頂。

説是山頂,其實是在盤山公路的最高處,有一條相對筆直的大道。道路的一側是懸崖。而另一側,則依次排列着大大小小,霓虹閃爍,風格各異的高級餐廳、咖啡店和水煙館。大有點一眼望不到頭之勢。這裏歌舞喧譁,杯盞透亮,店裏的客人衣着光鮮,面有紅光。我們挑選了一家意大利餐廳,店內乾淨整潔,服務生穿的一塵不染,背景音樂裏放的埃尼奧·莫里康內的《天堂電影院》與棕紅色木紋牆板、弧形天花相得益彰。雖然因為是穆斯林區,不允許賣酒,但是用高腳杯盛裝的葡萄汁依然將燈火泛出紫紅色的藴光。用餐過後,信步便能來到公路的另一側欣賞夜景。店外好車、破車參差排列在路旁,分不清哪些是來用餐,哪些是來談情説愛的青年男女,哪些又是攜妻帶子週末上山觀景閒遊的城裏人,這是所有大馬士革人的山頂。

山頂餐廳
晚飯過後,差不多也到了夜幕降臨之時,白天來自沙漠地帶灼熱的空氣已漸漸消退,站在山頂吹着拂來的晚風會有一絲爽快的涼意。懸崖旁立着一排為了安全考慮而設置的鐵柵欄,半人高。中東地區幾乎沒有什麼高大的喬木生長,所以在柵欄外,也便不會有那些阻礙視線的東西。於是大可以放眼望去,而充斥在你眼裏眼外的,是一整片大馬士革城的夜景。燈火順着山坡一直蔓延到山下的平原,主幹道縱橫交錯的路燈像蛛網一般標定出這個城市的輪廓。穿插在其中的,是有紅有綠有紫有黃有藍有白的各式燈盞,跳躍閃爍如彩虹星星般,以倭馬亞廣場上佇立的星劍雕塑為原點,五光十色的發展開去。在這一片朦朧夜色和璀璨星河裏,你又怎能分清它與巴黎、北京有什麼區別呢?

在嘎尼尤尼斯山頂眺望大馬士革夜景
我在大馬士革城租住的第二、第三個地方,都位於山腳下的山谷平原地帶,靠近城市中心——倭馬亞廣場,旁邊的大學城附近。倭馬亞廣場位於大馬士革地理中心位置,連接市中心與幾條重要的公路和地區,廣場以歷史上著名的倭馬亞王朝命名,而大馬士革當時亦正是倭馬亞王朝的首都。廣場正中,是一片綠地和一個巨大的噴水池,廣場東側矗立着一座似星似劍的雕像,名叫倭馬亞之劍。其名與這座廣場一樣,都顯示出了敍利亞人民向自己民族、國家歷史上曾經最輝煌、閃耀的那個時代表達敬意與紀念。

廣場雕像——倭馬亞之劍
雕像背後,是敍利亞國家大劇院。那時,常會有來自本土與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團隊們,在那裏上演經典的歌劇、話劇和音樂會。在其中你可以聽到貝都因人傳統樂器的民樂演奏,也可以觀賞到西方經典劇目的排演。並且幾乎大多數演出,都是以免費或低價售票的形式向公眾開放。又因毗鄰大學城,所以這裏幾乎成了當時我們大學生的藝術樂園。

順着廣場西南的公路往下走,不到一兩公里便來到大學城,著名的大馬士革大學文學院、牙醫學院就坐落在這兒。大馬士革大學是一座在國際上富有盛名的綜合性大學,也是敍利亞歷史最悠久的六所大學之一,它總共擁有15個院系,每個學院的建築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風格與特點,分別建立在AL MAZZEH區的各處與周邊,與這個充滿了使領館與法國殖民時期建築的新式街區交相輝映。

大馬士革大學牙醫學院
因為是座綜合性大學,所以與之前提到的艾布.努爾大學有些不同。大馬士革大學裏的學生全部來自於敍利亞及世界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人們。相應的,學術和校園環境也要更加開放。

大馬士革大學校園一景
時常可以看到,在學校樹蔭下的長凳上,裹着頭巾的穆斯林女學生與捲髮波浪的性感少女並排而坐,自習室裏黑人與白人、亞洲人與歐洲人、猶太人與阿拉伯人、男生與女生之間,相談甚歡彼此沒有任何隔閡與分別。這樣的場景,我知道在西方和我國的大學裏都已是稀疏平常,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在2005年的中東阿拉伯世界裏,不得不説這是一個令人感到歡欣與希望的存在。而這樣的氣氛與狀態,同樣也充分體現在這座城市之中,就如它千百年來包容並存的姿態一樣,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大馬士革大學文學院
我的第二、第三個家,就存在於AL MAZZEH區一座有着濃郁波斯建築風格的——伊朗大使館背後。那裏同樣是一個充滿着生活氣息的聚住區,時隔多年後,我還仍無法忘記那些個早晨騎着自行車,穿梭在阡陌小巷裏,買一張小披薩或是火腿三明治,打包一杯阿拉伯紅茶或咖啡,趕着去上課的日子。巷口售賣“沙窩勒瑪”(土耳其烤肉卷)的小店和旁邊飲料店的冰鎮鮮榨香蕉牛奶,陪我度過了無數個炎熱的午餐時光。

第二個家是個兩層的大房子,由我們三個中國人、兩個韓國人合租,衞生間、客餐廳及廚房共用。因為都是東亞人,飲食與生活習慣基本相似,所以我們生活在裏面,就像是住在一個大家庭裏一樣,輪流做飯、共進晚餐、一起打掃。二樓的客餐廳就是我們看電視、遊戲與聊天交流的場所。中東地區雖然因為地理與氣候的原因,物產資源遠不如國內豐富。但敍利亞因其地理位置的便利,以及與物產豐富的埃及、約旦等國有着頻繁的貿易往來。所以,即便是不能像在國內那樣,各式蔬菜水果應有盡有,但飲食、生活中的物資供給基本上還是能夠達到滿足與多樣。而且畢竟敍利亞自己也是個農業、畜牧業在國民經濟中佔主要位置的國家,同時它也是阿拉伯世界的五大糧食出口國之一,在它本土主要出產的有如小麥、大麥、棉花、葡萄、油橄欖、無花果以及梨、李等水果。所以,我們幾乎不用擔心在製作中餐時,遇到食材匱乏這樣的問題。

其奶製品之豐富、價格之低廉也更是讓人驚歎。很長一段時間,放學後我都會順道帶回家一桶散裝酸奶,那是我吃過最美味最純粹的酸奶,1.5升35敍利亞磅,約5塊錢人民幣,滿滿一桶白白的固體酸奶,上面鋪着一層金黃乾脆的奶皮。插説一句,也正是它,是使我後來肥胖發體的“罪魁禍首”。一到了秋天,整個敍利亞所有大小街道、巷院角落的商店裏,就都擺滿了各個品種的鮮橄欖以及又紅又大、果實飽滿的車釐子。而這兩樣水果,我都正是在這兒才開始的第一次嘗試,並且從此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

自從搬離了山腰來到平原區居住,便也離大馬士革的老城區更近了。大馬士革古城有着四千多年的歷史,被譽為“天國裏的城市”,是整個大馬士革的靈魂。據現有的考古發掘資料證實:“早在公元前10000年到公元前8000年的時代,大馬士革就已經有人類居住。歷史上第一個提到這個城市的是埃及特勒·埃爾-阿爾馬納的楔形文字碑,碑文中大馬士革被列入公元前十五世紀被征服的領土,因此大馬士革也被稱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持續有人居住的城市。”

老城城牆一角
“公元前12世紀,大馬士革成為強大的阿拉米人國家的首都。阿拉米人是聖經主流漢譯本中的“亞蘭人”,來自阿拉伯半島的阿拉伯人遊牧部落,屬閃米特人。阿拉米人開鑿運河地下水道,以最大程度地利用巴拉達河的水資源,在大馬士革最先建立了供水系統。這套供水網絡系統後來被羅馬人和阿拉伯倭馬亞王朝改造,至今仍然是大馬士革老城區的基本供水系統。阿拉米大馬士革的諸王參與了很多反對亞述人和北國以色列人的戰爭。前732年,亞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攻克並摧毀了這座城市,之後的幾百年大馬士革喪失了獨立地位。公元前538年居魯士大帝的波斯軍隊攻佔大馬士革,將她作為波斯帝國敍利亞行省的首府。”

老城外街道一角
“經過包括巴比倫人、埃及人、赫梯人、亞述人和波斯人在內的多次外敵入侵後,大馬士革被亞歷山大大帝橫掃亞洲的遠征征服,這也使得大馬士革首次接受西方人的統治。從此大馬士革經歷了長達1000年的希臘化時期。公元前64年,羅馬統帥龐培將敍利亞西部設為羅馬的行省,羅馬人認為大馬士革是一個重要的希臘羅馬文化中心以及是羅馬帝國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伴隨着羅馬和平時代的到來,大馬士革的重要地位在商業與交通方面變得更為顯著,並日趨繁榮。她是始於南方阿拉伯半島、帕爾米拉、佩特拉以及始於中國的絲綢之路的商路匯集點。此城滿足了羅馬人對東方奢侈品的需求。公元4世紀羅馬帝國分裂後,大馬士革成為拜占庭人的軍事前哨,但宗教和政治的分歧使得大馬士革脱離了君士坦丁堡,加之公元6世紀時的波斯戰爭主要在敍利亞土地上進行,破壞了敍利亞的經濟生活,結果大馬士革在公元635年向穆斯林軍隊打開了大門。”

大馬士革老城、倭馬亞大清真寺與毗鄰的聖保羅大教堂
伊斯蘭教時代的大馬士革最為輝煌,公元661年穆阿維葉·伊本·艾比·蘇富揚使大馬士革成為從西班牙延伸至印度邊境的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也是我們歷史課本上所稱作的“白衣大食”)的首都,城市的權力與名望均到達頂峯,大馬士革進入了黃金時代,它成為遼闊疆土從北非到中國邊界之間龐大帝國的都城。公元705—715年期間,一座大清真寺——倭馬亞大清真寺在羅馬神廟的舊址上拔地而起,它也成了伊斯蘭建築的榮耀。庭院的西牆上殘存有公元8世紀的鑲嵌畫,表現出房屋、花園、溪流和橋樑等繁盛的景象,為今天二十一世紀的人們完美詮釋了天堂或昔日大馬士革的情景。”


倭馬亞大清真寺庭院的西牆上殘存的公元8世紀的鑲嵌畫
大馬士革古城是整個大馬士革市我們最喜歡和最愛去的地方。雖然它有着這樣悠久、多元與璀璨的文明,但在被聯合國評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同時,也並沒有在今天就喪失掉它的鮮活和實用性。古城的正面由一道具有城門的防衞城牆圍護,其佈局保持了自倭馬亞王朝哈里發時期形成的風格,背對大門的右側還有一具顯眼矚目的標誌性雕塑——薩拉丁抗擊十字軍紀念塑像。

薩拉丁抗擊十字軍紀念塑像
古城的設計保留了一些羅馬和拜占庭時期的規劃結構(例如按照四個方位基點進行定向的街道)。從大門進入便會來到著名的哈米迪亞大市場,這是一個圓弧形有篷市場,始建於羅馬時期,與我們熟知的新疆大巴扎、土耳其巴扎差不多類似,但規模還要大許多。“狹長的市場道路兩邊,店鋪鱗次櫛比,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煞是熱鬧。街道上空,用鐵皮搭成天棚,鐵棚兩側開設有許多窗口,上方因歲月流逝露出無數小孔,七彩陽光射入,分外亮堂,如同萬花筒般奇妙無比。”

哈米迪亞市場
有賣阿拉伯傳統手工香水的商店,也有擺設齊整、用麻布口袋堆砌盛裝着五顏六色的香料商店,還有一些販賣阿拉伯手工地毯、駱駝皮的鞋帽包具、埃及草莎紙與大馬士革古董鋼刀的旅遊品商店以及富麗堂皇、金光閃閃的首飾店,然而更多的還是售賣進口自中國的各種小商品、服裝、五金、日雜用品商店。


市場內店鋪
走完兩排玲琅滿目的商店,便會看見舉世聞名的倭馬亞大清真寺。從被公認為世界第四大清真寺來看,它的地位和知名程度已不需再多加贅述。繞過巨石磚牆的右側繼續往前,一轉彎就來到古城的居民區。這一個彎會讓你有一種強烈的時空穿越感,彷彿你已不再是存在於二十一世紀的人,好像突然來到了中世紀的歐洲,那個有着青石板與鋪滿玫瑰花吊腳陽台的高牆小巷。大馬士革的社會治安很好,所以我經常愛在傍晚到這裏漫步、徜徉。

倭馬亞大清真寺外的老城街道
剛翻到07年,我發在網上的一篇日記,索性複製過來一段,以做敍述。“ ……,微醺是最好的狀態。帶着這種狀態我又一次遊走在夜晚的倭馬亞清真寺外,那鋪着清灰色石板的古城小街上,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剛剛好。伴隨着周圍這些宏偉,且莊嚴的讓人有點不敢抬頭正視的中世紀古堡,一股悠揚的帶着民族特色的古旋律,不知道是從哪個小巷子的深處,婉轉地隨風緩緩飄來。

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有些模糊,深藍的天空彷彿想把我帶回到上個,甚至上上個千年前的這一天。我的反應已經開始有些遲鈍,無法分清自己身處何時、何地?這時,小路的深處好像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白色駿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黑鐵鎧甲的騎士,伴隨着馬蹄“滴答、滴答”的聲響,慢慢往這邊走來;轉個彎來到寬闊的市集廣場,見到身披古希臘傳統白袍的蘇格拉底正與眾人激昂辯論;夜深了,巷尾閣樓裏的一扇窗户,還射出微弱的燭光,青年莎士比亞正奮筆疾書,木案上的稿紙抬頭寫着Hamlet的字樣 。噓!我們要更小聲一點,以免不小心就打擾到了他。

我繼續徘徊在這片古城裏,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彷彿相信我是一個古老的靈魂,在這幽靜的古堡中找尋我曾經逝去的記憶。歷史像初秋的風一樣,就這麼從我身旁慢慢滑過,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它,可就在你不經意之間,它又從你那小指的縫隙裏悄然的溜走了。在一個破舊的畫室裏,我看見蒙娜麗莎帶着神秘的微笑和深邃的眼神,正端坐在一個白鬍子畫家對面;樓下酒館的吧枱前,但丁正向那些老熟客們朗誦《神曲》。

跟隨着音樂的蹤跡,我拐進教堂旁邊的一條小徑,努力想辨清到底是巴赫還是莫扎特?可最後我還是沒能成功,失望之下只好原路折返。這時酒精的作用好像已經消退了些,在朦朧的夜色中,我能看見前面那座鑲着五彩玻璃的教堂。教堂裏依然還亮着燈光,推開厚重的大門,耀眼的光芒照的我有些眼花,金碧輝煌的內牆壁畫和吊頂水晶燈散發出的金黃色光芒無不透露着莊重與典雅。任何一種靈魂,在這裏彷彿都能得到昇華,置身於這樣一座充滿藝術性的宗教殿堂內,一切的罪惡都已變得不復存在,在悠揚的唱詩聲中,得到淨化。”

大馬士革老城天主教教堂
這是我07年的一篇日記。是的,從裏面不難看出,在這個千年老城裏,伊斯蘭文明與基督教文明水乳交融,又各具自己的特色。這也是我多次提到,想要表述的看法——大馬士革是一座包容併兼的城市。在這個古老的城邦內,多少文明、多少宗教來來去去,帶來璀璨的文化和精美絕倫的建築,也伴隨着戰爭的傷痕與痛苦離去,而留下這一方方巨石城牆與一塊塊磨得光滑鋥亮的青石板,歷經千年默默的立在這裏,見證、記錄着歷史的軌跡。

在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世界兩大宗教的發展歷史上,大馬士革都佔有着重要的地位,早期各宗教的不少學者聚集在大馬士革,共同翻譯希臘哲學和科學著作,從事宗教與學術研究。時至今日,我們仍可以看到,以督瑪門為界,將老城一分為二,一頭為穆斯林區,另一頭為基督教區。説是分區,但其實也只不過是相對居住集中了些。而現今仍大約有400多座伊斯蘭教清真寺和70多座基督教教堂,遍佈古城內外,氣氛融洽、互相尊重、互不侵犯。

古城督瑪門
我的同學裏就有許多是來自於這兩個毗鄰的街區,我也曾多次與他們探討。在他們的意識裏:首先彼此都同是阿拉伯人,是敍利亞公民;而宗教作為一種信仰,其選擇則只取決於個人獨立的思想和認知。當然,我承認這樣的意識太過於完美,而現實也並非所有的人,都能達到同樣高度的認識和看法。但回過頭來説,僅從日常生活上來看,這兩個區正如前面所描述的一樣,各有各的特色,但又水乳交融,互補互給。穆斯林區有主要的貿易與日常生活用品交易市場,基督教區的商店可以賣酒、賣豬肉罐頭,雖然生活習慣上有不同,但在我生活於這裏的四年內,從未聽説過一起,因生活習慣不同而引起的衝突或矛盾。大家互相理解、尊重彼此的不同,也少有會站在自己的道德高度去評判他人。

而每當一年的聖誕節或是宰牲節到來的時候,整個古城其樂融融,互相慶祝,互道祝福。還記得其中有一年,剛好遇到伊斯蘭教的宰牲節與基督教的聖誕節在同一個月裏,當清真寺的喇叭傳出優美綿長的古蘭經誦讀聲,與教堂塔頂叮噹撞響的鐘鳴聲混雜環繞在一起時,我想,那是我於人間所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響了。

世界第四大清真寺——倭馬亞大清真寺


老城基督教區教堂

曾在大馬士革街頭,見過一副最感人的街邊廣告牌
(文字翻譯:“古爾邦節、聖誕節快樂吉慶”)
敍利亞地處亞洲最西處,地中海的東岸,北與土耳其接壤,東同伊拉克交界,南與約旦毗連,西南與黎巴嫩和巴勒斯坦為鄰,與塞浦路斯和埃及隔海相望。境內有連綿的山脈和在其中穿插行進的山間縱谷,有平原也有沙漠,西北的拉塔基亞與塔爾圖斯市是臨近地中海的兩座海港城市。因有高山的阻擋和南部的沙漠,所以敍利亞氣候大多比較炎熱乾燥,全年降水量較少。由土耳其發源的阿西河與屬兩河文明之一,大名鼎鼎的幼發拉底河穿越敍利亞境內,分別流往地中海與波斯灣。作為一個歷史悠久、多元化的文明古國,敍利亞這片土地曾經孕育了無數璀璨的文明,也遺留下了許許多多不同風格特點的歷史遺蹟與建築。各種文化、學術與思想在其中碰撞、並存和相互影響,不同時期的各個領域知名人士、思想家、藝術家、工匠、政治家、哲學家、宗教信徒都在其中或多或少的留下了他們來到的足印與痕跡。早期基督教領袖人物之一、耶穌十二門徒之首的——聖彼得,曾在大馬士革宣教;而使徒聖保羅,也曾奉耶穌的旨意四處説教,傳播福音,在大馬士革古城的旁邊,有一處異常神聖的舊跡——愷撒門,便是聖保羅與之留下的故事,“有天晚上,主給他啓示,告訴他前面有個城門,城門裏有個城市叫大馬士革,這個城市的居民都是上帝的臣民,他們正沉浮在苦海中上不得彼岸。要聖保羅通過這座城門,到城裏去傳播上帝的福音,拯救苦海中的生靈。最後,上帝再三告誡他,他只能從愷撒門進城,否則,他就得不到神的保護。聖保羅完全按主的啓示做了。後來,城裏的異教統治者發現了他;要捉拿他當眾處死。正當他被敵追捕得走投無路時,他想起了主的啓示。他請朋友把他放在一個籃子裏,從無路可逃的大馬士革堡壘降到了愷撒門,追逐而來的敵人一個個跌倒在這座城門裏,怎麼也爬不起來,聖保羅因此而獲救。在愷撒門的旁邊有座全城最堂皇、最壯觀的基督教堂,它便是聖保羅教堂,是專為紀念傳説中的使徒修建的,它與愷撒門一道,成為了古城的象徵,直到現在都吸引着無數的人來此瞻仰、憑弔。”

老城凱撒門
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也曾來到過大馬士革的郊外,當他從噶勒尤尼斯山眺望大馬士革城時,頓時被城市絢麗多彩的景色所感動,觀賞良久後卻沒有進城,而是轉身向後往回走。隨從者驚訝不已,忙問其原由。穆罕默德解釋道:“人生只能進入天堂一次,大馬士革是人間的天堂,如果我現在進了這個天堂,身後怎能再次進入天上的天堂呢?”從此之後,這個故事便也成了大馬士革城的另一段佳話。

老城內的傳統庭院之一
在英國哲學家羅素的《西方哲學史》中,也曾多次提到古希臘、古羅馬和歐洲大陸的先哲們與敍利亞間的諸多往事淵源,以及敍利亞及阿拉伯哲學家們,在推動世界哲學發展進程上所做出的卓越貢獻。“大約在四世紀初葉,修道運動同時肇始於埃及和敍利亞……”、“大約在公元315年或320年左右,另一埃及人,帕克米亞斯,創辦了第一所修道院。……大約與此同時,在敍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也出現了修道院制度。這裏,苦行實施的遠甚於埃及。柱上苦行者謝米安,和其他主要隱士都是敍利亞人。修道院制度是由東方傳到了操希臘語言的諸國家……”、“波菲利 波菲利(porphyrios,233—304 年)敍利亞人,早年曾在雅典等地求學,262 年 來到羅馬,不久後成為普羅提諾的學生。他也是普羅提諾的傳記作者和著作編纂者,並著有《亞里士多德〈範疇篇〉引論》、《句要篇》等論文。波菲利在《亞里士多德〈範疇篇〉引論》中把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的思想分歧歸結為關於共相性質的三個問題……”(《西方哲學史(上)》)。於此,著名的還有古希臘諷刺散文作家,無神論者,出生在羅馬帝國統治下的敍利亞境內薩莫薩塔城的盧奇安;古羅馬帝國五大法學家中最後的一位,烏爾比安,他的著作是查士丁尼《法學彙編》的主要來源,構成了該彙編近1/3的內容。在法學理論方面,他在歷史上第一次區分了公法和私法;君士坦丁堡的宗教主——聶斯脱裏。而近現代,敍利亞也人才輩出,其中有:敍利亞哲學家、社會學家和阿拉伯民族主義者,被部分復興社會主義者視為復興社會主義學説的首要創始人——米歇爾·阿弗拉克。以及在當今詩壇、文壇著作等身,大名鼎鼎的泰斗級詩人、思想家、文學理論家、翻譯家、畫家——阿多尼斯。“他是當代最傑出的阿拉伯詩人、思想家,在世界詩壇享有盛譽。其有關詩歌革新與現代化的見解影響深遠,並在阿拉伯世界引起很大爭論。迄今共發表《大馬士革的米赫亞爾之歌》、《這是我的名字》等22部詩集,並著有文化、文學論著近20種及部分譯著。其旨在重寫阿拉伯思想史、文學史的鉅著《穩定與變化》分4卷出版後,在整個阿拉伯文化界引起震動,被公認為研究阿拉伯文學及文化的經典著作。他曾榮獲法國藝術和文學騎士勳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畢加索金質獎章、布魯塞爾文學獎、土耳其希克梅特文學獎、馬其頓金冠詩歌獎、法國讓·馬里奧外國文學獎、意大利諾尼諾詩歌獎、中國金藏羚羊國際詩歌獎、德國歌德文化獎、雷馬克和平獎等,諸多國際大獎。近年來,他還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

因着這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綿遠流長的歷史與文明腳印,以及深厚的宗教、文化積澱,使得敍利亞有着豐富的旅遊資源。在這雖然面積不大的185180平方公里國土內,你卻可以在拉塔基亞與塔爾圖斯體驗到純正、濃厚的地中海風情與阿拉伯式的海濱生活。

塔爾圖斯市海邊碼頭一角
伴着晨曦的第一縷陽光,迎接出海回港的漁船,在碼頭的市場就可以買到當天最新鮮的海貨;藍花楹與棕櫚樹裝點着小城的每一條道路。當夕陽西下之時,坐在靠海的小咖啡館二層,品嚐一杯苦澀香濃的阿拉伯咖啡,感興趣的話還可以試試口味眾多的阿拉伯水煙,望着那輪與全世界各地一模一樣的紅色斜陽,灑下橙色的漁網,罩在地中海遙遠的地平線上。


敍利亞境內的地中海風光
而在西北部,一定要去參觀那座同樣出名,與大馬士革南北相望的著名古城——阿勒頗。阿勒頗坐落在地中海和美索不達米亞之中,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之間的新月形沃地的北部,是絲綢之路的最西端。從這裏,來自遙遠東方長安城的貨物,就終於將進入歐洲大陸。阿勒頗古城與大馬士革一樣,有着多元與悠久的歷史,在它東邊一座走勢平緩的小山坡上,坐落着阿勒頗最著名的伊斯蘭文化古蹟——阿勒頗衞城。相傳亞伯拉罕(先知易卜拉欣)曾經在旅途中停留過此,並在此地給他的紅色母牛擠奶。198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阿勒頗古城作為世界文化遺產,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阿勒頗古城


阿勒頗衞城城堡
而敍利亞境內鼎鼎有名的歷史古蹟還並非只有這些,屹立在敍中東部帕爾米拉平原上的,偉大的帕爾米拉廢墟,對它我們已經如雷貫耳。這個“既有古希臘、古羅馬恢宏大氣的風格,又有本地傳統和波斯文化的神秘與華麗的藝術和建築”曾是沙漠上的綠洲,是古絲綢之路上最重要的驛站之一,被人們親切的稱為“沙漠中的新娘”。“它屹立在大地上,矗立在天際中,天地人神四靈在這裏融會貫通。這裏,是人類精神的家園。古代巴爾米拉人已經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只有沙漠上的遺蹟靜靜地立在地上,躺在地下,似乎還在温習着當年的光榮與夢想。”如今,荒涼的沙漠中,四散着美麗的文明殘骸。高高的凱旋門是城市主要街道的起點,矗立在道路兩旁的750根石柱驕傲地高昂着頭,向今天的人們展示着昔日的風光,接受着來自世界各地人們的膜拜。



帕爾米拉廢墟
敍南部的布斯拉古城則有着現存規模最大、景緻最壯觀、保存最完整的古羅馬露天劇場。而神奇之處在於它至今仍還在被繼續使用,並且音響效果如當初一般的好。除此之外,還有起源於羅馬時期,如今同樣仍肩負着灌溉工作的哈馬水車;保存完整,宏偉大氣的泰德穆勒木了古堡;依山傍水、怪石嶙峋,教堂遍佈在山洞中的天主教小鎮馬盧萊……



布斯拉古城及古羅馬露天劇場


哈馬城水車

保存完整、恢弘大氣的泰德穆勒古堡


基督教(天主教)小鎮,馬盧萊及山洞教堂
當我的思緒再次徜徉、遨遊於遙遠的西亞之濱,這片神奇瑰麗的大地之上時。着實不願意回到現實,接受從電視、新聞裏看到的,現如今它殘破的模樣。從2011年起,戰爭和暴力的瘟疫席捲着整個中東、北非大地。美英法、俄羅斯、伊朗互相在其中角力,期間跳樑小醜以色列與土耳其還時不時幹些偷雞摸狗的卑劣勾當。
發念欲寫這篇文章之初,本不願多談宗教與政治間的問題,只想要把我曾經看到過、生活過的那個美麗、富饒、滄桑與安寧的國度,用我的第一視角介紹、展現給有緣讀到這篇文章的朋友們。告訴大家,在離我們六千多公里之外,同樣存在於這顆藍色星球上的,還有這樣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個人類文明的發源之地,一個充滿故事與傳説的國度。可那座曾被譽為“玫瑰之城”、“天堂之國”,遍佈茉莉與玫瑰花的城市,正不斷遭受着炮火的轟擊與摧殘。生活在這片蒼老大地上,勤勞、善良與快樂的人們,正承受着戰爭帶來的死別、傷亡、飢餓和恐懼。妻子失去了她的丈夫,孩子沒有了他的父母,男人丟掉了他的手腳,老人沒有了他的房屋。然而比這一切更可怕的是,人們的內心已開始對真理感到疑惑,對正義與道德產生懷疑,心靈變得慘白,正漸漸對和平與未來失去希望。每當看到這一切,就彷彿又讓我回到了7年前,在利比亞班加西所經歷的那些日子。如同身臨其境般共情的見證、感受着可憐的敍利亞人民,他們的痛苦、悲哀、迷茫和無助。圍繞在他們身旁的,只有對火光的恐懼,對飢餓感的無助,對槍炮聲的麻木,和對生離死別的無可奈何。就是在這個時候,邪惡仍披裹着信仰的外衣,冠冕堂皇的用手中的槍炮“關懷”着這些只想要和平與麪包的人們,而仇恨便也滋生成了另一股勢力,植根在兒童與剩下的人們心中。

近來,看到網上已經有很多專家、網友,分別從政治、歷史、國際關係、軍事、人文等不同角度,將敍利亞問題梳理和分析的很透徹了。至於ISIS這樣邪惡的反人類組織,是怎樣產生又是被怎樣的勢力所扶持,也幾乎早就如昭告天下一般明晰。而一是因為水平有限,再者因為對敍利亞仍懷有特殊的感情,故難免會帶有主觀的意識去看待當前的現象。所以,我便也就不想再在這裏多揮斥方遒,論斷是非了。而對於近年來,身邊許多朋友,包括國內很多網友們,經常會問到、並且感興趣的一些問題——宗教,特別是伊斯蘭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宗教?它在近現代出現的一系列國際問題上,所帶來的影響和作用又是什麼?我之前有幸在網上讀到過一位叫劉波的網友,撰寫分析的文章,名字叫《透過這三本書來了解真實的伊斯蘭》。此篇文章富有智慧,也非常公正、有趣,同時也提出並分享了想要弄清上述這些問題的一些建議和相關的簡論。由於上述問題所討論的範圍過於龐大,想要弄明白絕非簡單幾句可以闡述清楚。所以在這裏,我冒昧的引用劉波網友的一些段落、論點,並且將該篇文章內推薦的三本書羅列在下,供感興趣、願意去深入探尋的朋友(包括我自己)以作參考。
“2015年以來,由於法國《沙爾利週刊》血案、巴黎恐怖襲擊等事件影響,穆斯林恐懼症正呈現在全球擴展的勢頭。雖然大量穆斯林和非穆斯林一樣,也成為了各地恐怖活動的犧牲品,但依然有很多人認為,伊斯蘭教以及穆斯林全體都應該為所謂的“全球恐怖主義”負責任。……消除仇恨和對立,主要需要依靠教育和求知,本文試圖介紹幾本客觀瞭解伊斯蘭世界的書籍。當然,讀者也可以以批評態度對待這些書籍,就像對待任何觀點一樣,但更多的認知與瞭解畢竟是有益的。也許一些人已經把伊斯蘭教視為了潛在的“敵人”(雖然筆者的意圖是驅散這樣的錯誤認識),但即便如此,瞭解你的敵人也永遠是有益的。”、“在心理層面,很多人感覺被瀰漫全球的伊斯蘭力量包圍,然而伊斯蘭世界內部擔憂的卻是宗派林立的分裂、弱小、受人欺凌,許多穆斯林認為受到歧視和打壓。這種相互恐懼需要被相互理解所取代。穆斯林應當與濫殺無辜的極端分子嚴格劃清界限,毫不留情地予以譴責,但非穆斯林也應該推動世界秩序的公正化,儘量以和平而非戰爭的形式解決紛爭。筆者對《誰代表伊斯蘭講話》中的一段深感認同:`有些西方人提議説,伊斯蘭教是問題的根源,西方需要與之戰鬥、或者培育‘温和’的伊斯蘭教來擊潰反美主義,戰勝對現代化的抵抗,推動民主與人權事業。這種説辭恰恰疏離了穆斯林多數,而他們正是西方與宗教極端主義和全球恐怖主義作戰的盟友。`事實上我們應該承認,存在着多種多樣的穆斯林,就像存在着多種多樣的人一樣:入世-出世、平和-激進,保守-革新,左傾-右傾,等等。我們需要把絕大多數穆斯林作為人類社會的普通成員來看待,不將其視為強橫者去恐懼,也不簡單地將其視為弱者去同情,穆斯林需要的只是平等的理解與尊重。”(《透過這三本書來了解真實的伊斯蘭》劉波)
“筆者想要介紹的第一本書是《誰代表伊斯蘭講話——十幾億穆斯林的真實想法》。本書以對35個國家的居民的面對面採訪為基礎,意圖呈現伊斯蘭世界“沉默的大多數”,並展現了一幅與大眾媒體所描述的不同的景象。”
“就理解媒體與伊斯蘭的關係而言,愛德華·薩義德的《報道伊斯蘭》是必讀之作。薩義德在標題中利用了“報道”(cover)一詞的雙關意義“遮蔽”。他揭示出,西方媒體對伊斯蘭的很多報道本身,同時也是一種“遮蔽”。”
“英國學者伯納德·劉易斯的《穆斯林發現歐洲:天下大國的視野轉換》,則描述了歷史上穆斯林對西方雙方的觀感。劉易斯坦承:“中世紀時阿拉伯伊斯蘭教世界的文明,在任何方面都超乎基督教歐洲,在數學、醫學乃至整個科學方面,學會阿拉伯語就可接觸到當時最先進的知識,尤其是歐洲失落已久的典籍譯本。”雖然中世紀時基督徒總在密切注意穆斯林的威脅,但穆斯林對及基督教歐洲卻無同樣的關切,視歐洲為野蠻且缺乏正信的化外之地。到了19世紀,兩個社會的相對地位產生劇變之後,穆斯林才意識到學習西方的必要,但可能有點為時過晚。到了今天,伊斯蘭世界自身保守力量的興起,正在愈益沉重地拖累其總體的發展,這是穆斯林需要克服的。” (《透過這三本書來了解真實的伊斯蘭》劉波)
絮絮叨叨,羅哩羅嗦了許多。從開始講到這最後的結束,算起來竟差不多耗費了有一週的時間。當從近來聽到敍利亞的新聞,決定寫這篇文章時起,對它的回憶和懷念,便在這期中每天都充斥着我的頭腦和心臟。伴隨着記憶的鋪展,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神秘、美麗、古老、厚重的國度,回到了那個人與貓的天堂、玫瑰與橄欖之城,我的第二故鄉——大馬士革。記得去年冬天,阿多尼斯先生來杭州舉辦詩歌分享會與畫展時,曾與他一起回憶、暢談我們共同的故鄉,當談到哈馬的水車、拉塔基亞的海灘、帕爾米拉的廢墟、幼發拉底的河水時,我與這位87歲——離家飄零已六十多年的——白髮老人都流下了悲傷與思念的淚水。

今早在看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的節目,國內主持人對央視駐敍記者徐德智進行專訪。專訪結束前,徐德智記者就他這些年身臨其境的,對敍利亞採訪過程中所看到的和與當地人民交流所感受到的境況,總結並深情地説:“其實敍利亞人現在唯一所想的只是‘趕快結束吧,我們不在乎誰贏誰輸,趕快把這場浩劫結束吧。’,這是我所接觸到的敍利亞人在私底下跟我掏心窩講的話。……第一種情況的小朋友,你真的從他們的眼睛裏面,可以看到恐懼。這種恐懼是發自內心的,這種恐懼因為他之前經歷了太多,特別是被迫遷離自己家園的一些四五歲,剛剛有記憶力的這羣孩子……而另外一羣孩子們,他們在恐懼的眼神當中,卻又流露出了一種天真,但是他們的眼神當中透露出的那種天真無邪,反而讓你覺得更加的心酸,就是這麼一羣需要茁壯成長的孩子,他們的未來真的讓人感到的是前途未卜……。”

從2011年親身經歷了利比亞內戰與大撤離事件,再到今天看到敍利亞,這個我曾在它那裏留下過美好青春回憶的夢幻般的國度,如今正被炮彈摧殘、被熊熊的戰火炙烤着。一想到那些個像我們一樣,善良又純樸的人們和一張張曾經天真無邪的笑臉,現在只剩下淚水與死亡的氣息,我的心就顫抖的想要哭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今天我的感受,依然如我去年接受採訪時所講到的那樣:我們的確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而只是生活在了一個和平的國家。是我們的祖國用她的臂膀和脊樑為我們頂起了一片沒有導彈和炮火的天空。只有擁有了一個偉大富強的祖國,才會有我們每一個人真正的尊嚴與安寧。

在這文章的末尾,我要借用敍利亞偉大詩人——阿多尼斯的兩首詩歌作為最後的結束。祈願和平早日降臨敍利亞,願世界不再有戾氣與紛爭,願真主保佑每一個孩子都能快樂的成長,願大馬士革沒有槍炮,只有玫瑰。

……
快樂降臨於我
成羣結隊;
不過,只在我的幻想中行進。
我的祖國和我
身披同一具枷鎖,
我如何能同祖國分開?
我如何能不愛祖國?
(阿多尼斯/《燈》節選)

大馬士革的茉莉花,沒有利齒,
沒有頭盔。
請把花留給它的夢幻和熱望,
留給戀愛的人們,
請讓滴自花蕊的香燭,
將璀璨而迷人的光亮,
佈滿叛逆者的路途。
(阿多尼斯/《茉莉花》節選自《時光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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