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民退休了,但華晨汽車何時才能摘掉“奶嘴”?
文 | 觀察者網 潘昱辰
4月1日,祁玉民正式從華晨汽車董事長的職位上離開,接替他的是又一位政府出身的領導:遼寧省瀋陽市副市長閻秉哲。
再過5個月,祁玉民就將年滿60歲,因此他的離任屬於正常退休。而就在一個月前的兩會期間,祁玉民亮相了央視《對話》欄目,在節目中特別提到了有關華晨寶馬股比調整的一系列細節,試圖對外界接連不斷的質疑聲作出辯解。但作為第一隻“被吃的螃蟹”,祁玉民的言論也受到了外界的諸多質疑,更有激進網友怒斥其為“買辦”。

祁玉民作客《對話》欄目
從大連市副市長到華晨汽車,祁玉民一干就是13年,並最終在這裏結束了自己的職業生涯。昔日作為救火隊長的祁玉民,將因仰融案連年虧損、瀕臨崩潰的華晨做成淨利潤數十億元的汽車集團。同時,華晨的盈利又完全依賴於合資企業華晨寶馬的業績,其自主品牌也在競爭日趨激烈的市場中不斷被邊緣化。
臨危受命的救火隊長
1992年,由原瀋陽金盃董事長仰融創立的華晨汽車在美國紐約交易所上市。五年後,主營金盃商用車業務的華晨開始進軍轎車領域,與奇瑞、吉利等早期自主品牌幾乎處在同一起跑線。2000年,中國第一個完全擁有整車自主知識產權的車型——中華尊馳正式上市。另一方面,在仰融的前後奔走下,華晨得以擊敗國內其他強敵,與寶馬在成立合資公司上達成合作關係。2001年,華晨的市值一度高達246億元。

2000年,第一輛中華轎車下線 圖片來源:《中國企業家》
然而,就在華晨試圖在乘用車市場大顯身手的時候。公司內外的矛盾也在激化着。2002年,遼寧省政府要求仰融承認華晨為國有資產,遭到拒絕後,省檢察院以涉嫌經濟犯罪為名批准逮捕仰融。2003年8月,仰融出走美國,並在美國華盛頓特區法院起訴遼寧省政府,這場史無前例的跨國法律訴訟一直維持到2006年,以美國法院駁回仰融起訴而告終。
這一系列的折騰,也將華晨逼入絕境。由於董事長的離開、高管的不斷變動和人才大量流失,導致華晨汽車的生產也陷入停滯。到2005年末,華晨汽車自主品牌轎車同比銷量腰斬,虧損高達4億元。
此時,由遼寧政壇空降華晨的大連市副市長祁玉民,接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而“價格迴歸”,成為這位出身重工業的“救火隊長”的法寶。2006年3月,華晨中華的第二款轎車駿捷上市,由於當時市場上的自主品牌競品不多,在祁玉民嚴格的價格把控下,駿捷的售價不到10萬元,並很快打開市場,月銷量一度超過1萬輛。伴隨銷量的迅猛增長,華晨也隨之扭虧為盈。
讓華晨從瀕臨崩潰到逐年盈利,祁玉民為華晨汽車和遼寧立下了大功。華晨也由此一度被視為早期中國自主品牌汽車的領軍者之一。在2006年6月,中國第一台自主品牌渦輪增壓發動機——華晨1.8T汽油發動機正式投產。同年11月,華晨汽車又與德國HSO汽車貿易公司簽署了為期5年共15.8萬輛中華尊馳的出口協議。2007年,華晨汽車成為第一個亮相日內瓦車展的自主品牌。

2007年,華晨汽車成為首個參加日內瓦車展的中國車企
這樣的企業形象,怎麼也不會和後來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媽寶”角色聯繫起來。
“中國寶馬”只是黃粱一夢
大約是剛接手華晨時的悽慘亂象帶來的心理陰影,祁玉民治下的公司不敢劍走偏鋒,而是追求四平八穩式的發展盈利。此外,祁玉民對公司的轉型發展也缺乏比較前衞的規劃。在駿捷取得了暫時的成功後,2008年起,華晨又圍繞駿捷推出FRV等衍生車型,而它們搶佔市場的手段仍然是老套價格戰。

2009年,中華駿捷FRV在北美車展上亮相
也就是在這一兩年,更多自主品牌的競爭車型開始在市場中出現,合資品牌也開始價格下探,而華晨自主品牌產品力不足的缺陷也開始暴露。價格戰逐漸失去作用,華晨汽車銷量也隨之大幅下滑。2009年,華晨中國將中華牌轎車業務出售給母公司華晨汽車,變向承認了中華品牌轎車的失敗。
“華晨想做中國的寶馬。”這是祁玉民在任上經常説的一句話。而市場換技術,也是國內合資車企成立的初衷。但實際上,華晨寶馬的日益壯大,並沒有如預計那樣帶動自主品牌前進,反之,華晨中華卻迅速走向了衰敗之路。
2010年以後,SUV車型開始成為中國汽車市場新的藍海,有寶馬技術作背書的華晨又推出了代號為V的SUV產品序列,同時將轎車序列統一代號為H系列。不過,此時的華晨中華早已被市場邊緣化,表面上看,華晨獲得了寶馬授權的發動機,並得到了寶馬參與開發的M8X模塊化平台等技術。但反饋到市場表現上卻不盡如人意。

中華V7身上帶有濃厚的寶馬印記
2018年6月,華晨汽車最新的旗艦SUV中華V7上市,該車型是MX8平台下的第一款車型,從發動機到供應商都通過寶馬共享,甚至外觀都是依照寶馬進行設計。然而,這款被寄予厚望的“中國寶馬”在去年下半年的累計銷量僅為1.27萬輛,還不及吉利博越在市場淡季裏一個月的銷量。整個2018年,華晨中華品牌銷量僅8萬輛出頭,其中中華H系列轎車的銷量只有個位數。
摘不掉的“奶嘴”、堵不住的窟窿
華晨旗下的自主品牌漸漸被市場所淡忘。而近年來華晨集團卻始終保持盈利。這毋庸置疑是寶馬的功勞。事實上,自2011年以來,華晨寶馬每年貢獻給華晨中國的淨利潤經常在100%以上。換言之,同時期的華晨自主品牌全部處於虧損之中。
另一方面,早在祁玉民和華晨集團忙於應對公司動亂的時候,寶馬集團就開始強化對合資公司的控制。在華晨掌握銷售渠道的時期,合資公司的經營狀況相當慘淡。畢竟在不少人看來,指望一個商用車品牌來帶動寶馬這樣的高端乘用車品牌的銷售,無異於小馬拉大車。因此在2006年,寶馬先後設立了覆蓋華東、華南兩大區域的銷售大區,區域經理全部由德方派遣。很快,華晨寶馬實際控制權全部落入德方之手。

華晨寶馬位於寧波的整車分撥中心
對華晨中國而言,這樣的好處在於公司可以躺着賺錢;壞處則是,一旦外部環境發生變化,仰人鼻息的華晨汽車再無手段把握自己的命運。對於合資企業的依賴,也加速了華晨自主品牌的式微。
在合資股比放開的政策出台後,甩不掉合資企業“奶嘴”的華晨汽車再也無法維持中外股比的平衡。2018年10月11日,在華晨寶馬成立十五週年之際,華晨寶馬與寶馬集團正式就股比調整達成協議,寶馬以36億歐元收購華晨汽車所持有的25%股份。而華晨汽車所得到的,只是華晨寶馬的合資協議延長至2040年,以及寶馬增加30億歐元投資,用於瀋陽生產基地的改擴建項目。

2018年10月,華晨與寶馬就股比調整達成協議,到2022年,華晨所持合資企業股比僅剩25%
就在華晨寶馬股比調整的次日,華晨中國在港股的股價大跌17.47%,市值蒸發144億港幣。花旗則將華晨汽車2019年和2020年度的純利潤預測分別下調17%和25%。
資本市場對華晨汽車的看衰並不讓人意外。根據華晨中國2017年財報顯示,華晨寶馬2017年共盈利104.8億元,其中歸屬於華晨中國的淨利潤為52.4億元,比上年同期足足增加了三成以上;而2017年華晨中國淨利潤僅為43.8億元。換言之,如果沒有寶馬,華晨中國的淨虧損將達到8.62億元。
而根據華晨2018年財報,儘管華晨寶馬仍為華晨中國貢獻利潤62.44億元,同比增長19.2%。但華晨中國的收益卻同比下滑17.48%至43.77億元。這也是自2015年以來華晨中國首次出現收益同比下滑。

2018年華晨中國業績報告
過往清零,愛恨隨意
乘用車市場節節敗退,華晨在商用車市場也不斷失守,2017年,華晨金盃的虧損超過3億元,這使得華晨汽車在同年7月以1元的象徵價格將49%的金盃股權轉讓於雷諾集團,並於同年12月成立合資公司華晨雷諾金盃。根據規劃,從2019年初開始,將在中國開發7款輕型商用車車型,到2022年實現年銷量15萬輛。然而在業務上,直到2020年,華晨雷諾都無法為公司提供盈利。
不過,接下來包括華晨雷諾在內的整個華晨集團的發展,都與祁玉民再無瓜葛。而他的接任者閻秉哲,並沒有像祁玉民那樣擁有工業製造的背景。不過,從個人簡歷上看,閻秉哲歷任瀋陽市規劃和國土資源局局長、鐵西區(華晨寶馬鐵西工廠所在地)區長、瀋陽市發改委主任等職。就在今年3月26日,閻秉哲還同瀋陽市的其他領導一同出席了華晨寶馬供應商大會,可以説其仕途是伴隨着華晨汽車的發展一同走來的。

2018年10月,華晨與雷諾簽署戰略合作協議
前排左一為時任瀋陽市副市長的閻秉哲,後排右一為時任華晨汽車董事長的祁玉民,右二為尚未被捕的雷諾原CEO卡洛斯·戈恩
13年後,祁玉民留下了一家奶水尚足,但離不開“奶嘴”就無法生存的“媽寶”。現在,輪到閻秉哲接手華晨集團了,在他的手下,華晨寶馬是否能在BBA的激烈競爭中避免掉隊?華晨雷諾在商用車的藍海中能否找到自己的歸宿?華晨自主品牌乘用車是否還有翻身的可能?一切只能讓我們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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