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全社會參與進來的⼀場圍觀_風聞
混子哥-2020-09-15 11:11
最近⼀篇以科技公司與外賣配送⼩哥之間的⽭盾的⽂章刷屏,文章認為科技公司在汲取利潤的同時壓縮了外賣小哥的配送時間,增加了小哥的負擔,但實際上外賣小哥只能依附在外賣平台上。在⼀邊倒感嘆資本的逐利⾏為的同時,我們似乎少了⼀個從社會整體⻆度和相關⾏業出發的視⻆。

在吐槽和鄙視算法 給外賣⼩哥帶來更多壓⼒的同時,我們不妨先想⼀想,我們⽣活中還有那些人和外賣小哥類似?在平台中貢獻自己的辛勤勞動獲取收入?那些在淘寶⼗元以下包郵的商品,隨時可以叫到的快車司機,三⼗塊錢寄全國的快遞背後的員工和外賣⼩哥⼀樣,都為中國社會中的低成本⽣活做出了巨⼤的貢獻。
這些⾏業都⼀樣,都有⼀個共同特點,都是勞動密集型 。勞動密集⾏業的發展不僅是整個經濟起⻜的動⼒之⼀,也是在我國房價⻜速發展卻維持低⽔平cpi的⼀個重要⽀撐。我們常説,改⾰開放前,農業剩餘成為⼯業發展所汲取的養料,⽽現在看來,更⼴泛的勞動密集⾏業貢獻了⽀撐中國製造業升級的的剪⼑差。這些剪⼑差的形成不如以前直接的配給制度所來的直接,⽽是通過城鄉之間的收⼊⽔平差距形成的引力吸引不斷的低成本勞動力加速製造業升級。城鄉之間的收⼊差距仍然較⼤,但是農村的基礎建設,如⽔、電、煤⽓、互聯⽹的發展水平並不如城鄉之間的收⼊差距那般⼤。⼀⼤批的勞動者抱有在城市打拼,回⼩鎮認真⽣活的期待,這些期待是勞動者主動擁抱平台的一個原因。
這些種種,並不如我們隔着⼿機,看着冰冷的算法和真實的外賣⼩哥的⽃爭那般遙遠。可以説我們離他們很近,改⾰開放40多年以來,儘管中國不斷發展,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中國距離成為⼀個資本密集型的社會還很遠。距離上次⼤規模討論‘劉易斯拐點’不過⼗年,從我們的稟賦來看,説中國仍是⼀個勞動密集型的社會並不為過。
⾃我剝削
稟賦這個東⻄,可以帶來祝福,也能帶來詛咒。對社會整體⽽⾔,我們享受着勞動⼒低成本帶來的便利,對⼀個單獨的個體⽽⾔,勞動⼒稟賦優勢卻帶來的是**‘⾃我剝削’和‘內卷化’**的競爭。⾃我剝削理論是來⾃俄國的經濟學家恰葉諾夫對俄國農⺠問題的思考,和當時俄國的農⺠⼀樣,我們的勞動⼒⼯⼈羣體很⼤,⽽且由於受教育和家庭背景的不同,只能通過體⼒勞動來獲取薪⽔。對於勞動⼯⼈⽽⾔,由於財富的匱乏,普通勞動⼯⼈會採取任何措施提⾼薪資⽔平,此時,勞動投⼊相對於家庭消費(因為薪⽔轉化成了消費)的邊際效⽤就會壓到很低的⽔平,也就是説,對於勞動者⽽⾔,勞動的⼼理成本⾮常低。根據勞動的邊際產出等於勞動價格的原理,勞動⼯⼈就會過多地投⼊勞動,從⽽產⽣‘⾃我剝削’。可以看到‘⾃我剝削’的出現,有⼏個原因:1、財富的缺乏;2、整個⾏業擁有很多同質性的勞動⼒。換句話説,對於勞動⼯⼈羣體⽽⾔,沒有別的⽅式⽐出賣⾃⼰的⼒⽓來的更加簡單,使⽤其它⽅式的機會成本太⾼,對於奔波在外的勞動者⽽⾔,脱產學習的花費和損失⼏年的⼯資不是⼀個⼩數⽬,當然我們不否認教育投資是⼀個回報率很⾼的投資,可是有多少⼈能夠在⼀個⾜夠⼤的選擇空間做出⾃⼰的理性選擇呢?隨後因為其他勞動技能的缺失,以及各個⾏業之間的壁壘真實存在,只有不斷的發掘⾃⼰的勞動⼒⽐較優勢來增加收⼊,這就是稟賦帶來的‘⾃我剝削’。[[WZ10]](https://hk.outputnews.com/2020/fengwen/news_2020_09_15_1437144)
內卷化
阿瑪蒂亞·森在家庭微觀決策中認為,農户在投⼊勞動的前部分,提⾼收⼊的獲得感對於勞動來的疲憊感並不會因為不斷增加的勞動投⼊⽽減少。這部分可以提供額外勞動⼒的家庭讓⼀部分⼈成為了劉易斯所説的剩餘勞動⼒,即離開農村也不會減少農村產量的勞動⼒,農業勞動⼒的減少但是農業產量的維持,讓農業商品價格保持在⼀個較低⽔平,⽽這部分出⾛農村勞動⼒的增加,進⼀步加⼤了外賣⾏業的競爭,讓算法對外賣⼩哥的壓榨留下了空間。也形成了勞動⼒過度競爭的‘內卷化’局勢,⼗年前,關於‘劉易斯拐點‘的爭論持續了很久,當時的主要爭論是沿海地區出現了’⽤⼯荒‘,當時的互聯⽹⾏業還遠沒有現在發達,現在互聯⽹發展的⼀個重要邏輯就是,複雜的機制被藏在幕後,依附在互聯⽹+⾏業的勞動⼒所需要的技能學來越少。以前可能紡織⼚需要⼀個熟練操作機器的⼯⼈,現在,隨着機器替代重複勞動的進展,⼯⼈所需要了解的知識越來越少,在外賣⾏業,這個⻔檻更是⼏乎沒有。我們可以發現,依託於互聯⽹平台企業(如:滴滴、美團外賣、菜⻦裹裹等)⽽解決就業壓⼒的勞動⼯⼈,競爭壓⼒越來越⼤。當然我們可以看到那些擁有更多資產的勞動⼯⼈如擁有⾃⼰⻋當全職快⻋司機的⼈要⽐其他勞動⼯⼈的境遇要好得多,這説明社會的發展是沒有脱離經濟學邏輯的。⽽那些沒有機會把⾃⼰的固定資產帶⼊互聯⽹平台的勞動⼈羣,只能陷⼊‘內卷化’的競爭當中。其實‘內卷化’就是勞動⼒稟賦過剩的⼀體兩⾯,‘⾃我剝削’顯示的是個⼈⽽⾔的勞動⼒⽐較優勢,⽽‘內卷化’就是⼀個經濟體整體的勞動⼒⽐較優勢。可惜的是‘⾃我剝削’和‘內卷化’同時出現在我們這塊⼟地上。
為什麼我説,整個社會都是這個現象的圍觀者呢?這個事件所折射出來的問題是牢固的,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社會各個部分都從這個現實中汲取需要的部分。從上⾯,我們可以知道,對於初始財富很少⽽且年輕時不想呆在農村務農的普通勞動⼯⼈,參與到這個社會,接受‘⾃我剝削’是⼀個必須的選擇,否則他們要不選擇回⽼家進⾏務農,或者在城市失業。另⼀⽅⾯,作為另⼀部分的羣眾,⽣活在⼤城市,享受着⼤城市⽣活的便利,我相信即便⼤家有同情⼼,也沒有⽴即接受⼈⼒成本上漲的⼼理準備。同樣的,整個經濟體⽽⾔,需要這部分⼈發揮⾃⼰的勞動⼒優勢,為製造業轉型升級提供低成本的勞動⼒和剪⼑差,也需要這部分⼈參與到勞動⼒市場,保證社會的平穩發展。所以社會的各個部分都在接受着這⼀個現實的存在,算法以及科技公司作為在這個快節奏時代被攻擊之後回⾥能夠⻢上被遺忘的主體,在這個時間點被批評能夠理解。
但是,看到這⾥,我們仍然應該充滿信⼼,這樣的事情的存在,正是社會欣欣向榮發展的⼀個縮影。正是⻜速發展帶來的城鄉之間的級差,才催⽣了⼏⼗年來不斷的城市化,讓更多的農村⼈員‘離⼟⼜離鄉’,讓⼏千年來都是⼩農經濟的中國⼈參與到⼯業化的社會中來。⽽勞動⼒被前赴後繼參與推到激烈的競爭中來,也還是因為這個社會的快速發展讓普通勞動者擁有奮⽃的⽬標和動⼒。保證城鄉之間合理的差距是廟堂者需要關注的事情,⽽⾄於我們,希望我們能夠早⽇調整⼼態,做好未來勞動⼒成本和⽣活成本不斷增加的預期,這才是對我們的勞動者最好的⽀持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