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中概股連遭空頭基金打擊，財務造假的漏洞該堵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金鐘】

一杯咖啡值多少錢？

瑞幸咖啡2019年財務造假、虛報22億收入的新聞大家應該都聽説過了。瑞幸爆雷之後，一週多的時間股價從26美元一直跌到最近的4.4美元，市值跌去了至少55億美元，按照最近的人民幣匯率，這就差不多是接近400億人民幣的損失。

假設2019年瑞幸咖啡平均賣22元一杯，統共也就虛報了1億杯的銷售量，算上損失的公司市值，瑞幸每虛報一杯咖啡，股東們就要付出差不多400塊人民幣的代價。

做空風暴沒有停留在瑞幸一家身上，愛奇藝和好未來等在美國上市的中國概念股也紛紛遭到負面傳聞的波及，被空頭基金們集火打擊。

做空在美國金融市場是司空見慣的一種行為，早在近百年前的大蕭條時期，當時的投資大鱷利弗摩爾就靠着做空美國股票一舉成名。2008年做空美國股票和債券市場的幾個投資者的事蹟還被拍成了電影《大空頭》，票房相當不錯，順便向大家推薦一下。

近年來美國空頭基金愈加激進大膽，賣空以後紛紛公開發表研究報告來宣傳自己做空的理由，甚至空方基金經理直接在電視新聞上呼籲大家一起做空。他們的目的，就是引起市場的廣泛關注，迫使那些急於避開風險的投資人割肉甩賣，造成股價暴跌之後，這些早就埋伏好的空頭就可以趁機獲利。

在眾多美國空頭基金之中，有那麼一撥重點關注在海外上市的中國概念股，其中以渾水基金最為出名。

中國證監會高度關注瑞幸咖啡財務造假事件

渾水基金做空中國概念股大概有十年的歷史了，中國概念股佔這個基金做空股票總數的一半。我印象裏第一次聽説這個公司是他們在2012年出了一份影響力很大的做空新東方的研究報告。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這份報告一出，新東方股價應聲大跌，從26美元很快跌到9美元一股。

國內網上當時也被一片唱空新東方的言論淹沒，看聲勢我以為新東方馬上就要破產了。當然，新東方不但挺了過來，現在股價已經達到了100多美元的水平。當時我還沒有炒股，現在回想起來總有種“錯過了一個億”的淡淡遺憾。

當然，我並不是鼓勵大家現在去買入瑞幸、愛奇藝或者好未來的股票。有不少曾經被渾水這樣的空頭基金做空的中國公司的確有嚴重的財務問題，最後被迫退市甚至破產清盤。大家在買賣股票之前還是要好好做一下功課。

在那些被做空的上市公司裏，瑞幸咖啡屬於比較獨特的一個。別的公司或否認或反駁，瑞幸一開始也曾經矢口否認，但是兩個月後卻突然改口，主動接過財務造假這口大鍋，結結實實扣在選出來的某高管身上，想必這也是比較了各種選擇之後的無奈之舉。

主動承認財務造假的上市公司就像是在自己頭頂掛了一個大大靶子，現在瑞幸已經成了美國律師們狂歡盛宴裏的一道大餐，可以確定未來官司纏身，會面對各種民事和刑事訴訟。

按照美國以往的財務造假案例，造假的公司和高管通常會被處於幾百萬上千萬美元的罰款，具體的背鍋人甚至會蹲10到25年的大牢。雖然有新聞報道瑞幸咖啡投保了董事責任險，但是我對於保險公司是否會賠付故意造假的行為很有一些懷疑。

創意圖片（@視覺中國）

對於國內廣大吃瓜羣眾來説，瑞幸咖啡造假事件更多的是貢獻了許多劫富濟貧的段子，以及促使大家排隊兑現手頭的瑞幸咖啡優惠券，抓緊時間再捋一把羊毛。

對於投資者來説，由瑞幸咖啡造假到後面的愛奇藝、好未來一連串的負面消息，對於中概股這個整體在美國上市的前景的確帶來很大的陰影。

2019年的時候，美國政壇曾經放出風聲要禁止中概股在美國上市，甚至有傳言説已經上市的公司可能要強迫退市。當時炒作這個話題的意圖，有五成的可能是要給當時的貿易談判施加壓力，為美方爭取有利條件。有大概三成的可能是想解決中美間對於中國在美國上市公司的監管矛盾，這其中既有上市公司財務審計權限歸屬的爭議，又有如何處理上市公司控股結構造成的法律漏洞分歧。最後，還有兩成就是有一部分人希望徹底脱鈎而在背後推波助瀾。

而這一次不但瑞幸公司本身將受到重大損失，面臨生死考驗，同時中概股海外上市問題也將再次成為籌碼，在疫情過後的國際博弈裏也會被拿來作為施壓工具。

瑞幸事件引發的外部反應固然需要我們警惕，藉着這個新聞，我覺得大家應該更多的關注國內公司監管方面的發展變化。

這兩年在外部壓力增加和內部發展需要的雙重因素作用下，國內建立了多個大基金對高新技術產業進行股權投資，證券市場也通過建立科創板為高新技術產業提供融資支持。如果有某些企業虛構財務報表，偽造產品前景，騙取了大量金融投資，到了需要頂上去的時候卻拿不出來實實在在的能用的產品。這種財務造假的後果不但擠佔了有限的金融資源，讓真正實幹的企業拿不到支持，劣幣驅逐良幣；而且耽誤了國產替代和產業升級所需要的寶貴時間；最重要的，是連累上下游整條產業鏈上大批其他企業的生存和發展。

在國內高科技企業發展的歷史上，“假國貨”的例子並不少見，曾有一段時間“自主研發”這四個字甚至都被當成了騙子的標籤，為此我們已經付出了不少學費。

企業發佈虛假信息並不容易杜絕，畢竟，只要有着鉅額利潤，就有人願意冒上斷頭台的風險。即使在證券法規比較嚴厲的美國，也曾經出現了麥道夫（Madoff）這樣的巨騙。

當然，一旦查實，美國法律對於造假者的處罰也比較狠，麥道夫家產基本上都被沒收乾淨，他本人肯定要把牢底坐穿。而這一次瑞幸公司的高管很大概率也會進去幾個，公司被官司逼到破產退市的可能性也不小。

新《證券法》3月1日起正式實施

但是換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企業在美國這樣證券法規處罰相對嚴厲的國家都敢於財務造假，那麼在一個處罰力度軟弱寬鬆的環境下，企業財務造假將會達到何等猖獗的地步？

在過去幾年裏，國內證券法對於財務造假、內幕交易、操縱市場這些違規行為的最高罰款只有60萬元。相對於違法行為可能帶來的鉅額利潤來説，60萬恐怕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極其低廉的違法成本，導致不少公司的會計收入和利潤就像某家上市公司在海里養殖的扇貝一樣，説來就來，説走就走，時時刻刻處於薛定諤貓的狀態。

巧合的是，在瑞幸承認造假新聞爆發的前一天，國內新證券法也正式生效。新的證券法將針對違法違規行為的罰款最高限額從60萬提高到至2000萬。利用虛假信息已經完成融資的最多可以處以融資額1倍的罰款。此外，還增加了許多其它禁止從業和刑事追責等處罰措施。同時，新證券法還規定建立投資者保護機構，可以協調組織被虛假信息欺騙受到損失的投資者集體向法院起訴。

雖然在我看來新證券法還不夠嚴厲，但是比起之前的法規來説已經有了重大的進步。如果可以將新證券法切實有力的落到實處，相信國內商業環境會繼續好轉，產業升級之路可以更加順利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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