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23歲的程序員在其他人都不願意時繼續在網上支持QAnon和極右翼思想-彭博社

插圖：Chris Burnett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 照片：彭博社；蓋蒂圖片

在極端分子入侵美國國會大廈的兩個半月前，互聯網極右翼遭遇了一次短暫的崩潰。在美國總統競選的最後幾周，幾個知名網站突然停止運作，這些網站主要面向白人至上主義者和QAnon陰謀運動的信徒。對於這些論壇最忠實的參與者來説，這次宕機似乎證明了美國政治鬥爭正接近末日。一條典型的推文寫道：“民主黨正在跨越所有平台進行協調行動。土地的燃燒預示着未來幾天內將有一場大規模的帝國反擊。”

事實上，並沒有陰謀來摧毀這些網站；它們之所以崩潰，是因為位於華盛頓州温哥華的一家名為VanwaTech的小公司出現了技術故障，這些網站依賴該公司提供各種網絡基礎設施。大約一個小時後，這些網站通過簡單的服務器重置恢復在線，此時公司所有者、23歲的Nick Lim從他媽媽的公寓裏醒來。

Lim於2019年末創立了VanwaTech。他直接託管一些網站，併為其他網站提供技術服務，包括防禦某些網絡攻擊；他表示，公司的年收入達到數十萬美元。儘管規模較小，但該公司的客户包括《每日風暴》（Daily Stormer），這是美國最臭名昭著的在線目的地之一，供應明顯的新納粹主義者，以及8kun，QAnon運動的核心留言板，其信徒在1月6日國會大廈的暴力事件中起着重要作用。

林（Lim）存在於商業世界的一個異常奇特的角落。他説自己不是極端主義者，只是一個對言論自由持有極端觀點的企業家。“需要有一個像我這樣的存在，對吧？”他一邊在總部附近的一家越南餐廳吃越南河粉，一邊説道。“一旦你開始考慮內容是安全還是不安全，一旦你這樣做了，你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從最好的角度來看，他的非政治性表述顯得天真；從最壞的角度來看，顯得荒謬。在2020年初接受《彭博商業週刊》採訪時，林表示他並不真正瞭解QAnon是什麼，也沒有關於唐納德·特朗普的看法。

林在十月份站在他後院的加密挖礦棚旁邊。攝影師：Brendon Burton，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無可否認的是，林正在填補一個特定的市場空缺。他的這家小公司為那些傾向於暴力和陰謀論的仇恨團體提供了必要的技術支持，這些團體往往會被主流供應商（如亞馬遜網絡服務）封禁。

幾乎不可能在沒有諸如網絡託管、域名註冊以及防禦分佈式拒絕服務（DDoS）攻擊等隱形服務的支持下運行一個真正的網站，DDoS攻擊涉及通過向網站發送垃圾流量來使其崩潰。被亞馬遜網絡服務、Cloudflare或其他基礎設施提供商封禁，就像《每日風暴》和8kun一樣，比被Facebook或Twitter封禁更進一步。這將把美國極右翼列入一個短名單，其中包括兒童色情製作者和恐怖組織，如伊斯蘭國——這些組織宣揚和煽動暴力，基本上不被允許擁有網站。“每次我看到一篇攻擊社交媒體公司的文章——他們理應受到批評——我都認為更重要的是打擊那些託管恐怖主義內容的公司，”跟蹤在線恐怖活動的非營利組織SITE情報集團的創始人麗塔·卡茨（Rita Katz）説。“對ISIS已經有一個很好的應對方案。為什麼不用在極右翼身上？”

在Bloomberg Businessweek中亮相，2021年4月19日。立即訂閲。插圖：Chris Burnett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照片：Bloomberg；Getty Images只要像 Lim 這樣的人願意支持，像 Daily Stormer 這樣的網站就更難下線。美國關於國內極端主義的法律比專注於國際恐怖主義的法律要少，部分原因是為了保護持有不受歡迎政治觀點的美國公民的權利。即使是大型網絡託管公司也難以制定一致的標準。雖然 Cloudflare 拒絕與 Daily Stormer 合作，但它支持其他傳播種族主義的網站，包括 Stormfront 和 Committee for Open Debate on the Holocaust。共和黨官員與引發國會大廈襲擊的信仰體系之間的重疊，這起事件最初是特朗普的集會，使得劃清界限變得更加困難。

來自美國政治光譜各個方面的聲音都對公司設立檢驗標準以禁止團體進入互聯網表示擔憂。儘管如此，Lim 支持的聲音往往來自同一個大致的領域。他尋找 Andrew Anglin，他經營 Daily Stormer，為這位新納粹提供免費技術支持。他説他最大的客户是 8kun，他與該網站的前管理員兼自成立以來的關鍵領導人之一 Ron Watkins 有個人關係。

Lim認為，美國真正面臨的政治危機不是極端暴力，而是第一修正案的侵蝕。他説，對在線言論的限制已經讓美國瀕臨共產主義暴政，“我們距離《1984》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提出了一個相當大的限定詞：“我實際上從未讀過這本書，所以我不知道書中的所有主題。但我聽説過其中的概念，也看到了一些事情，我想，‘哇！這太可疑了。’”

Lim家門口的一張貼紙。攝影師：Bloomberg Businessweek的Brendon BurtonVanwaTech的總部位於俄勒岡州波特蘭市邊界線上的一個沒有人行道的低矮一層房子。據州記錄顯示，Lim是從祖父母那裏繼承了這個地方。儘管他經常談論VanwaTech作為一個不斷發展的企業，擁有一支專業團隊，但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公司工作。他以低廉的價格出租房間給高中時的朋友，幫助維持派對的進行。團隊給這棟房子取了個綽號叫Vansterdam。

當Lim迎接訪客時，前門打開，可以看到一張桌子上擺滿了冷凍的麥當勞薯條和一堆未吸完的大麻捲煙。後院散落着舉重器材和水煙壺，還有一個裝滿用於挖掘加密貨幣的計算機服務器的小屋。

Lim將他的創業精神歸因於在貧困的童年時期“養家餬口”的需要，儘管同學們記得他開着父親的蘭博基尼載其他孩子四處兜風，並將這些視頻發佈到YouTube上。高中同學説Lim痴迷於炫耀財富，並不斷談論比特幣和*《華爾街之狼》*，這部由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主演的電影中，喬丹·貝爾福特這個騙子形象更加迷人。

當他不在自行車上做繞圈動作時，Lim現在開着一輛帶有哈佛法學院車牌架的奧迪A6四處走動，他稱之為一個笑話。（他沒有去過哈佛，也沒有上過法學院。）

他早期的創業嘗試之一是OrcaTech，這是一個為網站所有者提供測試其抵禦DDoS攻擊能力的服務，基本上是通過對它們發起模擬攻擊來實現的。對於某種類型的客户，該工具還可以幫助對其他人發起攻擊。Lim表示，他從未調查過它是否被用於惡意目的，但他補充説，防止濫用幾乎是不可能的，將自己比作一個不能確定客户是否帶來自己鑰匙的鎖匠。最終，他出於擔心自己會被牽涉進非法活動而關閉了這個業務。

Lim説他在聯繫Anglin後“變得有名”。他讀到了Daily Stormer在保持在線的困難。他在 Gab上寫信給Anglin，並提供了他最新的DDoS保護產品BitMitigate的免費使用。當被問及為什麼要與美國最臭名昭著的白人至上主義者之一做生意時，Lim聳聳肩：“他們受到了審查，所以這就是他們有趣的地方。”

然後他開始進行冗長的辯解，質疑定義了它的種族主義是否真的認真。他説：“他們可能在開玩笑。” 無論如何，他補充説：“我只是不在乎。對我來説，這不是非法言論。”

“一旦一家酒店邀請新納粹分子，每年都主辦他們的大會，那就不再是道德問題了”

如果基礎設施運作正常，它應該是看不見的。與下水道和電力網格一樣，穩固的域名服務器和分佈式託管服務使依賴它們的人能夠專注於更緊迫的事務。儘管在大多數網站託管和保護它們免受攻擊的大公司的敵意下運行網站是可能的。但這並不容易，而且這樣做的網站往往效果不太好。

Andrew Anglin，編輯，Daily Stormer： Anglin經營着一個為白人至上主義者提供關鍵論壇的網站，主張種族清洗和對婦女實施暴力。來源：YouTube在2017年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的白人至上主義者騷亂後，Daily Stormer的基礎設施問題真正開始。騷亂之後，安格林發佈了一篇嘲笑海瑟·海爾（一名反抗者，被一名新納粹分子用車撞死）的文章，一些科技公司撤回了該網站所需的支持，使其無法繼續在線。首先是提供其域名註冊的GoDaddy公司，這項服務將服務器上內容的位置與用户可以在Web瀏覽器中輸入的URL鏈接起來。Cloudflare，曾保護Daily Stormer免受DDoS攻擊，也禁止了它，其他一些服務提供商也做同樣的事。該網站開始在寬容的離岸託管提供商之間反彈，導致定期的服務中斷和其可用性的普遍惡化。

羅布·蒙斯特，首席執行官，Epik： 蒙斯特在2019年購買了林的服務BitMitigate，此前他成為了一個公開批評試圖切斷Gab等有爭議網站的努力的人。來源：Twitter在過去幾年裏，幾個其他網站的用户被牽涉到種族主義大屠殺後，類似地受到了限制或被關閉。2018年，Gab在匹茲堡的一個猶太教堂發生大規模謀殺後被關閉，兇手在社交網絡上保留了一個充滿反猶太主義標記的個人資料。經營Gab的人否認他們在經營一個極端主義網站，稱他們的網站是一個開放的論壇，供尋求一個不那麼審查的Facebook替代方案的任何人使用。當Gab失去其域名註冊時，一個名為Epik的西雅圖公司表現出接手的姿態。

那時，Epik在乏味的非意識形態域名註冊業務中已經花費了數年時間，而其尷尬命名的首席執行官羅布·蒙斯特以親自處理客户服務電話和在晦澀的行業論壇上發佈帖子而聞名。但在特朗普執政期間，蒙斯特也被激進化，他在員工會議上向員工灌輸花哨的陰謀論，並將越來越多的精力投入到Epik的政治工作中。

吉姆·沃特金斯，所有者，8kun： 林飛到日本與沃特金斯及其兒子一起慶祝他們推出8kun，這是8chan的繼任者，也是QAnon陰謀論的温牀。來源：YouTube大約在這個時候，Lim和Monster開始合作。他們是如何相識的並不清楚，但他們很快變得親近，Monster成為了Lim的一種導師，根據當時的Epik運營總監Joseph Peterson説。2019年，該公司收購了BitMitigate，Lim的服務曾支持Daily Stormer。作為交易的一部分，Lim成為了Epik的首席技術官。

Lim到達時，Monster的政治固執已經開始主導Epik，Peterson説，他自己是進步派。Peterson説，他同意Monster的觀點，即域名註冊商不應該根據客户的政治觀點拒絕服務。他將這種業務比作酒店業，認為酒店不應該因為聽到客人説種族主義言論而把他們趕走，只要這些客人沒有其他麻煩。他説，當一個註冊商成為鼓吹暴力的種族主義者的燈塔時，情況就不同了。Epik支持Gab後遭到的強烈反對導致Monster開始優先與極端網站合作，比如Alex Jones的InfoWars.com，根據Peterson的説法。他説：“一旦一個酒店邀請新納粹分子，每年都舉辦他們的大會，那就不再是道德問題了。”他説：“我擔心Epik會走向這個方向。”

**Ron Watkins，前管理員，8kun：**自辭職以來，年輕的Watkins因為宣傳與選舉有關的陰謀論而被Twitter禁言。來源：YouTubeEpik的高級副總裁羅布·戴維斯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彼得森有偏見，Epik會與極端客户合作的想法“完全荒謬”。他説Epik與BitMitigate的以前客户，包括Daily Stormer，斷絕了聯繫，並且沒有直接聯繫安格林。

彼得森説，他在Monster開始一次員工會議時辭職，Monster告訴與會者觀看2019年新西蘭基督城清真寺槍擊案的視頻。他説CEO聲稱該視頻會讓他的員工相信這場大屠殺是假的。

在殺害51人之前，新西蘭大屠殺的兇手向8chan發佈了一份宣言，8chan是8kun的前身。那年8月，另一名年輕人遵循了同樣的模式，在埃爾帕索進行了一起大規模謀殺，並將這個網站歸功於激進化他。“我在這裏只潛水了一年半，但是我在這裏學到的東西是無價的，”在殺害23人之前，槍手在殺人前寫道。在槍擊事件發生後，Epik拒絕支持該網站，稱“平台執法不力，存在暴力激進化的可能性升高。”

與此同時，林離開了Epik，並宣佈他已經創辦了VanwaTech。這項新服務對於讓8kun上線並保持在線至關重要。林在這一努力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以至於他飛到日本與吉姆和羅恩·沃特金斯一起慶祝該網站的發佈，他們是該網站的所有者和管理員，父子關係。在選舉日，羅恩宣佈他已經辭去8kun的管理員職務。後來他因為宣傳與選舉有關的陰謀論而被推特封禁。

十月份，Bloomberg Businessweek給Monster發送了電子郵件，請求進行一次採訪，討論Epik的政治哲學及其與Lim的關係。Epik的高管戴維斯發送了一份長達九頁的回覆，辯稱Epik被不公正地妖魔化，並且在打擊極端主義方面做得很好。戴維斯指責新聞媒體試圖摧毀Epik員工的生活，並稱採訪請求本身是試圖操縱2020年總統選舉的一部分。“長話短説，”他寫道，“我們不會接受對我們國家的叛徒的採訪，這些叛徒參與了由境外資金支持的未遂政變。” 他抄送了近100名其他收件人，包括聯邦通信委員會的共和黨主席，聯邦貿易委員會的反壟斷部門，以及Fox News的主持人肖恩·漢尼提。

對於有關Lim與Epik關係的後續問題，戴維斯寫道，Lim只是一名短期顧問。他將這一系列問題描述為一種“掩蓋戀童癖者行蹤並摧毀小企業的策略。”

除了Lim的午睡時間的不確定性外，依賴VanwaTech的網站可能還需要擔心其所有者與SITE Intelligence、8chan的後悔創始人弗雷德裏克·布倫南（有時與Lim在線上發生衝突）、以及互聯網研究員和活動人士Ron Guilmette之間的衝突。

十多年來，Guilmette將大部分時間都致力於追蹤垃圾郵件發送者和在互聯網上銷售假維生素的人。他對網絡架構有着深入的瞭解，他的策略包括向目標的技術支持合作伙伴施壓，要求他們停止與這些人合作。這位加利福尼亞人，其政治觀點大多是自由主義思想的大雜燴，表示他追蹤壞人是因為他認為他們是騙子，而不是出於意識形態原因，直到今年夏天，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受到QAnon對美國政治的影響而感到不安。 Guilmette決定試圖擊倒8kun。“我設定了一個任務，就是儘可能給這個特定網站製造麻煩，”他説。

吉爾梅特決定到8kun的最佳方式是利姆。十月份，他説服了CNServers，這家俄勒岡公司負責保護VanwaTech的254個互聯網協議地址免受DDoS攻擊，將其切斷。當CNServers這樣做時，8kun下線約一個小時，然後VanwaTech切換到另一家服務提供商。他現在使用DDoS Guard，這是一家俄羅斯公司，對壓力活動不太敏感。

當被問及為什麼要與美國最臭名昭著的白人至上主義者之一做生意時，利姆聳聳肩

吉爾梅特表示，8kun的網絡託管現在分散在莫斯科的三家不同公司持有的11個IP地址上，這些公司都與DDoS Guard合作。將網站分散在多台服務器上似乎是一種旨在使其更難下線的策略。吉爾梅特説：“我感覺自己一直在追逐他們，就像狐狸和獵狗一樣”，他補充説，Daily Stormer和8kun之所以“得以在互聯網上存活下來，僅僅是因為尼克·利姆先生在維持它們。”

在國會大廈發生叛亂後，網絡託管的政治問題引起了全國關注。Parler取代Gab成為最受關注的右翼社交網絡後，由於亞馬遜剝奪了其訪問AWS的權限，該網站下線了。它停機了一個月，增加了許多保守派人士的信念，即運營互聯網的公司與他們對立。該網站在二月份恢復了在線狀態，此後基本穩定。

林看到了圍繞高科技審查的不斷增加的關注，將其視為商機。他與讓 Parler 重新上線毫無關係，但這一事件加劇了對大型科技公司的不信任，這可能對他有利。他説，他一直在瘋狂地在 eBay 上購買額外的計算機機架，以跟上業務量的增加。在幾次談話中，林還反覆表示他將更多地專注於託管色情網站，這些網站並不像他的其他客户那樣被視為數字賤民，但足夠引起一些服務提供商的敵意。他説：“很多人會説，‘哦，發佈裸照是濫用言論自由。’有些人不會為裸體網站提供服務。我們不在乎。” 閲讀下一篇文章： Facebook 為 Covid 疫苗陰謀論構建了完美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