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拉·默克爾之後的德國會怎樣?國家可能會發揮政治實力 - 彭博社
Alan Crawford
攝影師:Nadine Rupp/Getty Images在德國西南部的黑森林邊緣,歐洲一條偉大的河流進行了一場魔術表演。大約半年時間,多瑙河在這裏初生時只有大約20英尺寬,會消失在下方多孔的岩石中,穿過石灰岩的裂縫,大約60小時後重新出現,距離南部幾英里。從那裏它流入康斯坦茨湖,進入歐洲另一條主要水道——萊茵河。因此,從這個地方,根據季節條件不同,水要麼向東流入黑海成為多瑙河,要麼作為萊茵河一直流向北海。
這對於下個月德國的聯邦選舉來説是一個誘人的類比,因為它的走向同樣尚未確定,但結果肯定會在歐洲內外產生漣漪。隨着長期擔任總理的安格拉·默克爾即將離任,這場競選競爭出奇地激烈,而多瑙河地下流動的同一地區可能指引前方。
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攝影師:Stefanie Loos/Getty Images如果2017年的前一次選舉完全關乎極右翼德國選擇黨(AfD)的崛起,那麼截至9月26日選舉的競選故事是執政黨進一步衰落和綠黨支持的激增。過去四年見證了人們對氣候變化態度的重大轉變和綠色技術的採用,民調顯示該黨的時刻可能已經到來。問題在於傳統上謹慎的選民是否準備跟隨由綠黨領導的巴登-符騰堡州邁出這一步。
德國確實感覺到自己正處於一個轉折點。世界正在發生變化,德國人不確定他們是否還能認出它。美國,在幫助該國二戰後復興並在冷戰期間提供安全保障後,不再被視為可靠的盟友,主要但不僅僅是因為唐納德·特朗普。 皮尤研究中心6月份的一項調查發現,儘管自喬·拜登上任以來情緒有了顯著改善,但德國對美國的看法是七國集團中最不利的。民意調查。
與此同時,中國已成為德國在歐洲以外的頭號貿易伙伴,2016年超過美國。 但自2016年以來,歐洲委員會已將中國列為系統性對手和戰略競爭對手,為此增添了不安,華盛頓正敦促柏林更明確地與美國對抗中國。
在國內,汽車行業正在經歷巨大變革,因為內燃機即將走向衰落,而德國在豪華汽車領域的主導地位也無法保護它免受隨着過渡到電動發動機而帶來的失業潮的影響。 更根本的是,大流行病及其暴露出的全球緊張局勢已經暴露出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的侷限性,無論這個國家的製造業技能有多受追捧。
也許最令人不安的是,默克爾即將卸任,剝奪了德國人對剋制穩定的支柱。 即使有改變的願望——而確實有——她仍然是德國最受歡迎的政治家,這是在領導歐洲最大經濟體和主導國家長達約16年之後的一個獨特成就。 德國將不得不在沒有她的情況下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
“這真的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選舉,”弗萊堡綠黨領導候選人夏坦特·科普説道,弗萊堡是巴登-符騰堡州的一座城市,以其建於13世紀的大教堂、有500多年曆史的大學和其進步的、有利於氣候的政治而聞名。她説,綠黨正在“為一個新的開始而戰鬥。”
今年春天的一段時間裏,隨着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集團陷入困境,綠黨似乎是自然的繼任者。首次提名40歲的安娜萊娜·貝爾博克作為總理候選人,他們曾一度以激進的氣候行動、基於價值觀的外交政策以及推翻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所稱的柏林“偏執”平衡預算的經濟議程而在民意調查中領先。他們後來退步了,但仍有可能以有史以來最強勢的表現進入聯合政府。
“許多其他國家正在關注我們,想知道我們的道路將會是什麼”
26歲的科普正在爭取成為該黨最有可能贏得的席位中新一波的一部分。對她來説,新的開始意味着德國在世界舞台上更加積極並更有力量地參與。這意味着在中國問題上制定明確的歐洲立場,在俄羅斯指責侵犯人權,並更有力地捍衞波蘭和匈牙利的LGBTQ權利。
“作為一個經濟大國,尤其是在歐盟內部,我們有着巨大的責任,有很多問題我認為尤其是德國政府必須更加自信和積極地參與,”科普説道。“許多其他國家正在關注我們,想知道我們的道路將會是什麼。”
這是一個熟悉的困境。亨利·基辛格曾評價“可憐的德國”為“對於歐洲來説太大,對於世界來説太小”。瑪格麗特·撒切爾反對德國在1990年重新統一的理由是,這將造成一個主導歐洲大陸,對英國和法國不利的歐洲巨人。事實上,關於德國在權力平衡上的過大影響的問題可以追溯到19世紀,甚至早於普魯士的奧托·馮·俾斯麥於1871年建立帝國之前。那個世紀末期見證了德國民主和自由主義的開始,但大多數人認為這標誌着陷入黑暗、戰爭,最終是種族滅絕。
因此,儘管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及其脱歐政府感覺可以輕鬆地開始重現英國在歐洲一體化時代之前“海盜般”的過去,默克爾和德國建制派卻決心儘可能遠離歷史。這在涉及國際負擔分擔和一般上將德國的經濟實力與政治行動相匹配時造成了困境。
“德國是一個統一的民族國家,在歐洲和世界上都是一個巨大的力量,但它仍未能定義自己的角色”
早在2011年,波蘭時任外交部長拉多斯瓦夫·希科爾斯基懇請德國發揮領導作用,稱“我害怕德國的力量不如我開始害怕它的不作為”。如今,巴黎敦促德國加強歐盟的“戰略自主性”,成為美國和中國之外的真正第三大力量,而華盛頓則敦促柏林在維護全球秩序方面發揮作用,首先是在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中承擔責任。
“德國面臨的關鍵問題在於,它是一個統一的民族國家,在歐洲和世界上都是一個強大的大國,但它仍然沒有設法定義自己的角色,”歷史學家、《血與鐵:德意志帝國的興衰1871-1918》的作者卡特雅·霍耶爾説道。“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之一,你還能坐在那裏看着人們站隊,假裝這與你無關有多久?”
近年來,德國已經採取了一些措施來定義自己的位置。1944年出生的格哈德·施羅德成為了第一位沒有經歷過戰爭的總理,他在1999年加入了北約對塞爾維亞進行空襲的行動,這是德國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第一次作戰任務,他還在911事件後向阿富汗派遣了軍隊。在現年67歲的默克爾領導下,德國第一位女總理、第一位來自前共產主義東部的總理,也是戰後出生的第一位總理,軍事人員現在在三大洲的12個行動中部署。她在國際關係中發揮了積極作用,接納了130萬難民,幫助促成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與俄羅斯協商明斯克和平進程,並充當西方與弗拉基米爾·普京之間的橋樑。
但是,她的行動經常被解讀為明顯的重商主義或符合德國國家利益,比如俄羅斯到德國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歐盟與中國的投資協議,或者她與土耳其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達成的歐盟協議,以便讓移民留在土耳其。
令一些人感到驚訝的是,綠黨想要改變這一切。事實上,該黨長期以來就理解外交政策的重要性。約斯卡·菲舍曾在社會民主黨總理施羅德的兩個任期內擔任綠黨外交部長,當時該黨在平衡其和平主義根源與國際承諾之間的壓力下幾乎分裂。貝爾博克可能會面臨類似的壓力,但她仍希望走得更遠,她在五月份告訴大西洋理事會的一個 論壇上説,德國人必須“為自己的安全承擔更多責任”,即使這並不涉及達到北約的國防支出目標,她認為這些目標已經過時。
Baerbock攝影師:肖恩·加利普/蓋蒂圖片社Baerbock在柏林牆倒塌時8歲;她在後統一的世界長大。對她來説,德國應該作為一個全球參與者展現自己,不受過度謹慎的限制。預測顯示她將引領綠黨贏得約三倍於菲舍爾曾取得的聯邦議院席位數量,她打算利用這種存在推動“積極的德國外交政策”。
綠黨希望德國在國際舞台上發揮更大作用,但他們知道這需要在國內建立信心。巴登-符騰堡州提供了一個可能意味着什麼的版本。這裏是梅賽德斯-奔馳製造商戴姆勒和保時捷的所在地,它的失業率僅次於鄰近的巴伐利亞州,在德國排名第二低。如果它是一個國家,巴登-符騰堡將是歐盟第九大經濟體,比奧地利還要大。過去十年由綠黨執政。儘管綠黨上台前該州已經富裕,但他們保護了他們所繼承的,結果是州長温弗裏德·克雷特施曼在三月贏得第三個任期。
Baerbock代表柏林外的波茨坦地區,希望像克雷特施曼在他的地區所做的那樣,引導德國朝着更積極的立場發展,而不會嚇跑選民。因此,提出的税收增加計劃與價值5000億歐元(5900億美元)的綠色投資計劃以及政府援助計劃相結合,以幫助工業實現過渡。Baerbock在四月被商界領袖們評為首選下一任總理。
然而,該黨在政策能力方面贏得了一些認可,但可能會因為巴爾博克的失誤而失去,她被指責誇大了自己的簡歷,並未為她書中抄襲部分提供引用。四月和五月的激動人心的民意調查領先地位已經消失,現在綠黨落後於由阿爾敏·拉舍特領導的基民盟聯盟,並與社會民主黨爭奪第二名。
德國面臨着前所未有的三方競爭前景,因為執政聯盟在拉舍特的領導下繼續下滑——一個富有幽默感但常常失言的候選人,他領導着德國人口最多的地區,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而社民黨在財政部長兼副總理奧拉夫·肖爾茨的領導下振作起來,選民認為他是一個更穩健的領導者。阿富汗淪陷給塔利班注入了另一層不可預測性,如果對政府的批評引起共鳴,並且移民再次成為競選主題。
肖爾茨攝影師:安德烈亞斯·倫茨/蓋蒂圖片社巴登-符騰堡州為綠黨提供了最誘人的機會,可以從基民盟手中奪取選區。該黨贏得直接選區代表資格的最大希望包括斯圖加特,地區首府;卡爾斯魯厄,德國憲法法院所在地;以及海德堡和尤其是弗賴堡這些大學城。
弗萊堡前市長迪特·薩洛蒙表示,該地區對該黨的支持之所以如此之高,要追溯到上世紀70年代,當時學者和學生與當地農民社區聯合起來反對萊茵河畔威爾附近計劃建設核電站。激進派和保守派力量的不太可能的聯盟取得了勝利;這是反核運動和弗萊堡的一個轉折點,後者成為了一個綠色熱點。今天的城市展現出更多的悠閒高效而非激進傾向。市中心對私家車禁止通行,電車和自行車取而代之。公共空間中的數字信息板記錄了太陽能或風能的產生和消耗量。弗萊堡85%的財富創造來自服務業,主要是生命科學和醫療保健,僅有13%來自工業。
弗萊堡,綠黨的據點。攝影師:西蒙·杜克斯/阿拉米多瑙河天坑位於弗萊堡西部,穿過整潔的黑森林農田。七月下旬,與其在盛夏時節可能預期的乾涸河牀不同,河水在兩岸之間強勁地前進,攪動着泥沙,這是上一週淹沒北部各州的洪水的證據。對洪水造成的死亡和破壞所帶來的震驚,以及對未來可能需要痛苦調整的認識,同樣在德國各地蔓延。北部各州被淹沒的消息。
流域這個術語被認為源自德語Wasserscheide。德國準備好了嗎?聯合政府的性質是妥協,這往往排除了方向上的劇烈變化。現年61歲的薩洛蒙現在領導着該市工商會,他認為綠黨很可能會進入政府,並專注於氣候和外交政策,讓拉舍特的保守派負責經濟和税收。如果這聽起來不像是激進的改變,那就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穩定的跡象,”他説。大流行病在全球播下了不安,而“一個穩定的政府是很有價值的。”
拉舍特攝影師:Liesa Johannssen-Koppitz/Bloomberg至於默克爾,批評者認為她的遺產是在難民危機的背景下為極右派打開了大門,通過將她的基民盟拉向中間,淡化了其身份,並加速了其作為最後一個Volkspartei或廣泛基礎黨的消亡。但看看周圍。幾乎到處都屈服於不同類型的激進主義:波蘭的法律與正義黨,特朗普的共和黨,脱歐。從這個角度來看,默克爾設法將極端分子擋在門外——德國另類選擇黨的民意調查低於其2017年的結果——她的黨派仍處於主流之中。
也許這就是德國的革命。這個國家也許還沒有準備好走出自己歷史的陰影,但每一位接替的總理都在走得更遠。綠黨看起來準備好執政了,即使他們沒有,積極的氣候行動仍將是下一屆聯合政府的粘合劑,領導者們為歐洲和其他地區設定低碳標準。唐納德·圖斯克曾在他作為波蘭總理和歐盟理事會主席多年密切觀察默克爾後,在今年早些時候的一次採訪中表示,他不認為德國的選舉會帶來革命,而是“連續性”。對於一些人來説,這可能不構成一個分水嶺,但可以説這對德國和世界來説已經足夠了。閲讀下一篇:德國數十年來最嚴重洪災的戲劇性照片展現了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