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反壟斷之外,也要想想怎麼讓互聯網社會主義縱橫天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經】
互聯網反壟斷風潮真的起來了。先是某巨型金融科技公司上市被叫停,2021年第一天又爆出新聞,深圳兩個最知名的IT企業,在手機遊戲渠道分成上打了一場“閃電戰”。
在美國與歐洲,巨型互聯網公司的壟斷已經引起很大的社會關注,拆分、數字税等多種針對性方案都在醖釀中。現在中國也是時候建立互聯網發展、管理的理論基礎了。
我國社會與經濟發展,必須堅持社會主義的性質,這是中國改革開放後經濟騰飛的最重要基石之一。對土地制度研究很深的趙燕菁教授,在觀察者網發表了《淘寶、螞蟻們是寶貝,管好了孕育着互聯網社會主義》,文中提出了“互聯網社會主義”,這是一個很好的概念。筆者藉此進行一些基礎性的探討。
近日一位行業大牛聊到,在寫文章研究“黨建與公司治理的關係”。我會心一笑:上面派的寫作任務,可以理解。但是解釋之後才發現,這是個重要的基礎理論問題,還真不是官樣文章。黨在公司並不直接佔有股權,為什麼能在公司治理上有發言權?這不能生拉硬扯,而是需要深刻的理論思考。公司治理制度是一種基礎性的社會規範,黨對社會規範有發言權就是自然的。用什麼形式、什麼能説、什麼不應該干涉,還是需要仔細研究的。
“互聯網社會主義”也類似,基礎問題很重要。不能只看具體一個事情,誰有理誰沒理容易變成站隊運動,需要對整個領域進行深入仔細的探討。
一.互聯網平台的性質:更多選擇
互聯網公司歷史都很短。但如果問,什麼東西在人們的生活中會長久存在?就會發現,一些互聯網平台APP會是顯然的候選。一般的公司,時間越長公司延續的機會越小,剛出來的公司大概率活不了太久。但是互聯網平台不是這樣,有些反直覺。
APP平台在大戰幾年取得頭部地位之後,就可能一舉解決了極長時間的存續問題。例如微信,出來還不到10年,人人手機裏都有也就四五年的歷史。但已經可以設想,微信會在人們生活中一直存在,幾十上百年都能想象。
有人説,新的IT平台會冒出來取代舊平台。但這是有盡頭的,不會一直取代下去。到了一定程度,互聯網平台會優化、演化,但不會被取代、廢棄。人們用過很多種即時通訊軟件,最早的icq、yahoo messenger,後來的msn,都被取代了。但近年來就比較穩定了,各類平台顯出了“世界大戰”後格局初定的跡象,能發起挑戰的新平台不多。

上圖為2010年7月,中國APP月活最多的12個APP。這些APP現在都還在,月活數一般都有不小增長。當時可以説是一片藍海,還有極大增長空間。

10年之後的2020年7月,前12大里出現了7個新的APP:微信、手機淘寶、愛奇藝、抖音、騰訊視頻、拼多多、快手。月活數最少的也超過了4億。在10年前,不可能想到會是這些APP,可以説面目全非,重新洗牌。再過10年,前12的會是哪些APP?這不需要多高的想象力,其中一些顯然會繼續存在:前8應該不會掉出去。
微信可以説界定了中國APP月活的上限,10億真差不多到頂了。有的新聞説微信月活超11億,是指英文版的wechat數據也加上。其它APP的用户數據增長速度也降下來了,各自領域天然就會有個難以突破的上限:別人就沒這個需求。
可以放心大膽地預測,接下來10年,不會有即時通訊APP能對微信+QQ的體系構成威脅;淘寶拼多多等購物平台會繼續大戰,地位沒那麼穩,其它APP也會導流來吃這塊,但不會忽然跑出一個全新的玩家,不是生死存亡的危機;刷劇、長短視頻還是那幾家,互相串串業務,也有別的大傢伙導流過來玩。會有混戰,但不會打死人。
線上人多的就是這些事:即時通訊、購物、視頻、資訊、娛樂八卦。戰場延伸到生活領域,打車、外賣、本地生活,也有4億月活規模了。但是格局也基本定了,打得再激烈也還是那幾家。
一些傳統基礎設施相關的領域,格局定下來更早,約20年前。發電供電、鋪路修橋、網絡電信領域,會一直是那幾個企業集團。因為獨特的體制優勢,這些企業代表了中國的核心競爭力。基礎設施類企業在中國特色的管理制度下,穩定地不斷優化。放到全世界,只要市場放開,也能碾壓對手。不需要任何想象力就能斷定,這些企業集團會一直存在。在這類領域,很容易發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天下無敵。而且確實是社會主義,不圖掙錢,收的錢相當對得起服務。
APP平台大戰,已經能看到“大結局”:它們會變成穩定的基礎設施。人羣溝通已經足夠方便,就那幾種方式,線上娛樂、本地生活入口都穩定下來。這是傳統基礎設施概念的延伸。
傳統的基礎設施,水電煤氣、交通、通信,有這些才能“活得像個人樣”。沒有就成原始人了,社會主義不能接受。這些服務不可或缺,但也沒有太多選擇,服務就在那裏,不增不減。
互聯網平台不是這樣的,沒有它們,人們也可以過現代生活,而且還算是常規生活模式。打開電視刷劇,功能機找幾個人打麻將,超市菜場街邊店,馬路上打車,鈔票支付,互聯網與我無關。有時還有“保衞生活”的呼聲,拒絕互聯網過多侵佔。
互聯網平台是關於選擇的基礎設施,不是必選,勝在多選。互聯網的本質就是聯通世界,提供更多選擇。原來的生活也是選擇之一,不消滅,只勾引。通訊軟件比電話能傳遞更多信息;網購比肉身逛街要便捷豐富;網上刷劇比電視刷劇要自由痛快;新媒體資訊比傳統媒體要迅捷多維;網絡遊戲比麻將更容易組局。但是原來的生活模式也有優勢,根據不同細分場景,仍有規模很大的基本盤。不會有多少人完全放棄傳統生活,但完全拒絕互聯網的人也越來越少。
互聯網的形式會變,以前是PC平台,再是手機平板移動平台,以後可能會有車聯網、物聯網、VR平台、生物神經芯片聯網。科幻小説早就描繪了這種場景,身邊物品隨時能調出個界面(《三體》),或者SSI系統直接與大腦相連(《雲球》)。但是互聯網的內核會一直是“聯通世界,提供更多選擇”。
互聯網基本沒有產生之前絕對實現不了的業務內核(除非是關於互聯網本身的),購物、娛樂、直播都有“老辦法”。它只是提供了更多的選擇來完全成業務。
無論如何,更多的選擇是進步,是持續改進,舊選擇也還存在。社會主義擁抱互聯網,用更多選擇走向高級階段乃至共產主義,而不是強迫人們改變生活方式。在初始階段,更多更好的選擇通常並非存量博弈,而是會帶來新的增量。
到現在,還出現了選擇過多的跡象。人們看手機屏的時間已經飽和了,APP們需要爭奪存量時間了。選擇極大豐富,藍海時代已經過去了。王朔寫道:如果你什麼也不會,就當作家吧。這個“當作家”的選擇成為了現實:網絡作家超過1000萬,簽約作者70萬,產生了2600萬部作品,大大超過了過去所有年代作品的總和。
從缺少選擇,到選不過來,只不過短短十多年。這就是互聯網的神奇作用。
二.互聯網渠道引發經濟革命
互聯網是基礎設施,互聯網APP是信息的渠道,不是信息本身,更不是實物商品。互聯網最主要甚至唯一的經濟價值就是渠道,軟硬件維護還得花成本。
渠道(channel),是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最核心的詞彙之一。在傳統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系裏,渠道是計劃的一部分,必須存在,但價值不大。沒有選擇,渠道就沒有太大價值。

需求-供給曲線:價高供應多、價低需求多
在一個經典的“需求-供給”價格曲線裏,消費者直接看見商品,根據市場價格高低,理性地作出消費選擇;生產者直接與需求接觸,根據價格與利潤,理性地生產。這個假設極其理想化,往往偏離實際情況。一個批評是,很多情況下消費者或者生產者並不理性,有時理性本身就難以定義。
更大的問題是,消費者和生產者並不是直接打交道,中間有“渠道”。如果沒有渠道,消費者可能只知道一個價格,不知道東西在哪;生產者也只知道生產成本與市場價格,但不知道誰會來買。這讓交易變得十分詭異,難以捉摸。
在科技水平夠高的現代社會中,由於生產力不再短缺,也有貨幣理論為經濟提供足夠貨幣,羣眾也願意過好日子,理論上來説需求和供給很容易“速配成功”。消費者愉快地消費,生產者開心地生產,央行體系為二者印上足夠的“快樂券”。實際情況卻是,消費者情緒忽高忽低,生產者決策荒腔走板,週期性地發生危機,失敗者眾多。社會因此壓力重重,不時走向過度競爭。危機的根源説法有多種,“渠道”的不靠譜在其中作用日益明顯。
渠道的最本質特徵是“信息不對稱”,不然渠道沒必要存在了。如果消費者和生產者直接交易,信息擺在枱面上,兩者博弈會很簡單,買或者不買,討價還價,就這麼點事。生產者比消費者更專業,信息有不對稱,但是這種不對稱處於較小狀態。雖然説“買的沒有賣的精”,但是消費者面對多種選擇可以拒絕交易,通過反覆多次博弈,吃的虧不會太大。
但是秉持資本主義邏輯的渠道,會在兩頭都建立“不對稱”的信息優勢,擴大這種不對稱。一邊,它面對很多的生產者;另一邊,它面對很多的消費者。計劃經濟渠道主動消滅了這種信息優勢,“公平”地定下了價格,偉大的理想換來的卻是僵化的結局。渠道需要活力,但也引入了魔鬼的誘惑。
渠道會誘導消費者的不理性,或各個擊破,讓整個生產-消費環節產生更多“毛利”;渠道也會壓榨生產者,在利潤分配環節抽取更多利益。
把“信息不對稱”擴大,就是渠道的最大武器。生產者光看到市場價格沒有用,接觸不到消費者,賣不出去,價格再高都是虛的。消費者時間精力有限,通常只會按渠道安排的方法消費,不會上天入地折騰出最省錢的方法。面對渠道,消費者和生產者通常都無力抵抗。而資本義主義老錢們,即使是生產發家的,也會逐漸盯上渠道,最後變成狠辣的收租者。
有些傳統渠道的“信息不對稱”操作是直接赤裸裸的。例如中國很多出口商品,由於缺乏渠道,只能賣給“進口商”,加幾倍的價到消費者手裏很常見。光生產,不掌握渠道,利潤率很難提高。在先進機器武裝下,中國工人的絕對生產效率已經吊打發達國家工會蛀蟲,但是收入仍有數倍差距。
有些“信息不對稱”操作比較隱蔽。渠道控制者會去造勢做局,提前介入有希望的渠道分肥。美國政府官員與大公司的旋轉門,提供了大量隱蔽的信息,金主有政治獻金抽資。有些項目只有圈裏人知道,悄悄分配完了。大量成本消耗在渠道利潤裏,生產者掙點小錢。表面上“信息公開”,乾貨信息沒有引路人根本看不到。美國貧富分化非常厲害,底層的信息等於資本灌到嘴裏的渣,無知得可怕。
地產經濟,其實算是信息比較公開的,因為價格算是透明,買賣的人羣並不難接觸,中介提成不高。主要還是資本的力量,直接通過博弈從商業流程裏拿走一部分利潤,不需要太多信息不對稱。所謂“資本坐着收地租”導致貧富分化,經濟模型上並不成立,很容易防備,隨便來點房產税、遺產税就破功了。資本主義比地主經濟高明,收房租不斷滾動開發致富,不是常見模式。人們可能對香港地產印象過深,資本主義並不是這樣的,香港資本對各類渠道的控制是非常厲害的。高地價也可以理解為控制渠道的一個辦法:如果地價不高,誰都可以很容易地開公司,舊的渠道利潤就會受威脅。
在互聯網大行於世之前,傳統資本主義受限於渠道的固有弱點,其實是逐漸走向僵化的。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觀察到,資本的回報持續高於經濟增長率,也就高於勞動回報。為什麼會有這個現象?其內在根源很可能是資本控制的渠道,有“信息不對稱”的優勢,而且這種不對稱優勢在不斷強化,社會就日益不公平。

2013年,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出版嗎,再次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不公平的根源
很容易看出,互聯網“聯通世界”的特長,會帶來一場“渠道革命”。互聯網新貴,對舊渠道老錢提出了嚴峻挑戰,而且這一切發生得非常快。
首先要定性:互聯網渠道是一種進步,比傳統渠道的“信息不對稱”不斷惡化要好。
有了互聯網渠道,如果不是偏執地認為“就是壞”,不難發現其優點。海量的生產者與消費者本來不可能接觸到,通過互聯網渠道,居然真就聊上了。“市場價格”也直接呈現在平台上,不需要自己去逛街打聽,男女都省下了無數時間去打遊戲。而且市場價格可信度相當高,遠比自己瞎打聽的靠譜。可以説,傳統的“需求-供給”曲線,有了互聯網渠道,才算是像回事了。
因此,基於互聯網渠道的市場經濟,是一個經濟革命,是巨大的進步。
例如引發憤怒的“地產租金”,其實受互聯網渠道的壓制很大。不景氣的商鋪到處是,商鋪投資價值遠不如住宅,主要因素就是互聯網渠道。互聯網的缺點是,人的肉身沒法住進去。如果人的意識能上傳到雲裏,住宅價格肯定就崩盤了。
有時互聯網渠道的抽頭比例之高,讓人觸目驚心。蘋果借系統安全名義,大搞APP Store壟斷分成30%,不許自己安裝,這是最狠的。安卓手機開發商都搞自己的應用商店,“渠道服”聯運有時抽頭能到50%,但由於不禁止“官服”與第三方應用商店,實際壟斷沒蘋果厲害。遊戲平台有時會抽70%以上,比例是很高。
這種抽頭比例極高的,都是虛擬商品,因為複製不要本錢,數量決定成敗。公平地説,還算是信息對稱的博弈,決策簡單,不需要鑽營去找隱藏的信息。遊戲和APP開發者有錢賺,才會同意抽成。厲害的開發者出場博弈的時候,抽頭比例會變,新的渠道會產生。雖然抽頭很兇,但是生態還是繁榮起來,很多開發者內心覺得分成可以接受,簡化了營銷。
實物商品或一些服務交易,互聯網渠道的抽頭會少一些,有時免費,20%就算高的了。和傳統渠道相比,並不會更加兇惡,當然也談不上良善。例如傳統出租車司機交的份子錢與網約車被收掉的平台提成,大致會形成一個平衡,打車的絕對人數有大幅增長,這是業務的基礎。
在引爆爭議的金融業務上,互聯網渠道也是一個革命。
金融交易的最核心問題是風險控制。傳統風險評估是一門玄學,因為可能的交易對象實在太多,必須用某種流程來控制風險,個別天才的靈感難以體現在流程中。這帶來了巨大的“程序性”麻煩:沒有人手,只能僵化處理。總結了無數血的教訓,金融交易仍然不時爆雷。
互聯網通過豐富的渠道數據、自動化高效彙總處理,在風險控制上可信地取得了突破。只要數據夠多、算法夠細緻,就可以實現靠人絕對做不到的風控水平。實際上算法並沒有太大難度,“金融科技”無非就是並不出奇的代碼,主要還是要有數據。互聯網渠道促進了交易,還留下了數據,這是一個革命。傳統渠道的數據統計是個災難,統計局吐槽無力。
有時互聯網金融給人以“不靠譜騙錢”的印象,那是因為渠道被用來騙錢,而不是用來控制風險。通過監管解決這個問題不難,意識到位就可以了。
三.互聯網社會主義的運行原則
通過前面兩節的討論可以看出,互聯網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可以起到非常正面的作用。甚至可以説,沒有互聯網的社會主義,只會是初級階段。
發展方向,是把互聯網與社會主義緊密結合在一起,共同升級。互聯網要用社會主義原則來管理,而社會主義也要進化成基於互聯網的高級階段。
1. 第一個原則:互聯網是“社會主義基礎設施”
互聯網平台不是一般的企業,是影響巨大的特殊企業。要像傳統基礎設施相關領域那樣,把互聯網做成另一個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縱橫天下的無敵武器。
這是大有希望的,但又不是自然演化就行的,需要有意識地“頂層設計”。不應該用防火防盜的監管式説法,而是給任務,委以重任,不時評估任務的初心,注意糾偏。
互聯網反壟斷,如果是為了防止形成壟斷集團,只是過去傳統思路的延續。對互聯網反壟斷,是為了把握大方向。互聯網具體是不是壟斷,如果在過去的框架裏扯,只會空耗律師費,根本扯不清楚,或變成權力壓服。中國的水電煤氣電信是不是壟斷,這根本扯不清,就不應該這樣討論問題。
可以放過一些模糊條文,不要糾纏技術細節與語文,按“第一性原理”進行效果評估。能夠幫助社會主義升級的就是好的,阻礙社會主義升級的就是壞的。
互聯網企業的資本以及企業員工,需要進行社會主義思想溝通。互聯網企業老總們社會影響巨大,但如果因為監管風向變了,就變成反面人物,這樣翻雲覆雨,阻礙的不只是企業發展,還有社會便利和人的進步。
缺的是溝通、昇華。官員們、學者們、老闆們、員工們,一起和諧地學習討論,將互聯網與“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觀”、“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有機結合在一起,一定能發現美好的互聯網社會主義新世界,並親手把它建設出來。
互聯網平台,將為社會提供更多更好的選擇。社會主義應該是選擇豐富的,而不是單一呆板的。並非不要錢,但最好普惠,物超所值。這是可以實現的,海量的人口與超牛的生產力,能夠生產巨量的實物與精神產品。在互聯網社會主義,這些產出被高效地分配給消費者,讓中國變成世界羨慕的,既有高效率又多彩多姿的社會。
2. 第二個原則:互聯網是正面的社會主義經濟渠道革命
互聯網渠道,不斷取代傳統渠道,這個事不僅沒法避免,還應該加速推進。互聯網渠道提供更多選擇,還有更多數據,優勢是碾壓性的,技術性地觀察,沒理由不加速發展。
但是渠道革命,當然需要是正面的。什麼是正面的,就需要用社會主義原則來評估。
渠道革命,不能搞成計劃經濟式的僵死,需要市場經濟式的高效率。具體手段是開放的,並不是説市場就比計劃強。不斷優化提高效率,這本就是互聯網代碼與算法的拿手好戲。
中國的互聯網平台有能力讓世界看到,什麼叫持續迭代優化。將世界上的關係建模之後,優化進程會以驚人的迭代速度,迅速改造社會。這不是傳統經濟學的計劃與市場之爭,而是算法與邏輯的勝利。計劃與市場放一邊,show me the code。
中國的優勢是社會主義,國民心懷主義,就不那麼自私。不是説自己的錢捐掉,而是不那麼矯情地搞“隱私”。如果個人數據有利於建設社會主義大家庭,那麼交出去有什麼不好呢?都不交真實數據,最後算法空跑,迭代靠的是虛假刷出來的假數據,互聯網反而會被扭曲。
這方面不能一味學習西方搞數據保護,弄得好像互聯網上全是坑。有坑給它填掉,要讓互聯網像中國社會一樣,治安良好,人們安全感爆棚,自由自在地隨風奔跑。
互聯網治理的重要一點,就是要抓互聯網治安,掃掉一些和社會主義建設背道而馳的渠道。現在互聯網是有監管的,但是重點似乎偏向一些規章制度,自查自究免得影響平台運行。其實有很多在互聯網中鑽規則漏洞,生財有道薅羊毛的行為。
這方面中國是有反面教訓的。一些唯利是圖腦子活泛的“人才”,為了導流,做了不少無底線的事。渠道變現的手段非常多,如果不在圈裏,很難想象。
例如,疫情初起的時候,很多人在微信裏搜“買口罩”。有人緊急註冊“買口罩”公眾號,一搜就出來了,裏面提供電話聯繫信息,就成了流量入口。不是説這個不對,而是説互聯網上的事有時超乎想象。
再例如,有人把抖音上的視頻稍改改搬到微信的視頻號,引流收入就很高。這類抄襲行為絕對違背了社會主義的公序良俗,但是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理。這需要多個平台配合,有一些技術難度。如果渠道革命變成了抄襲橫行,那就是沒管好。
其實大平台的渠道監管倒是較容易出成果,問題不大。只要不忘“互聯網社會主義”的初心,又有廣大用户、政府機構幫助提醒,待遇好、人才眾多的大平台怎麼可能不成為社會主義的優秀標兵企業?
大平台的資本把道理想通,不糾結家長裏短誰有理的條文細節,不搞資本主義式的“契約精神”詭辯,擁搶互聯網社會主義。振奮精神通過渠道建設努力改造社會,這本來就是很多互聯網企業的精神內核。
3. 第三個原則:互聯網社會主義以控制“信息不對稱”為公平基礎
社會主義的重要原則就是公平,而且這是羣眾特別看重的原則。有些社會精英知道效率優先也很重要,但是理念發生衝突時,顯然公平更容易成為大眾選擇。
傳統資本主義渠道大搞特搞“信息不對稱”,擴大信息優勢,成為貧富分化的根源。互聯網社會主義可以通過有效控制“信息不對稱”,從理論和實踐上,都取得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優勢。
這方面需要有基本認識,有些“信息不對稱”是內生的、不可消除的,如賣家通常對成本比買家更清楚。追求絕對公平,絕對的“信息對稱”是不現實的,也沒有好處。原則上應該是,控制“信息不對稱”的程度,不要讓其惡性發展;接受自然的不對稱,不要像“信息上帝”那樣強行去幹涉市場博弈。
渠道利潤分成博弈,是市場經濟的一部分,原則上不應該干涉。但是渠道建設需要自由,不能人為堵掉造成壟斷。
蘋果的壟斷是不好的,不應該藉口安全,不允許官網或第三方渠道安裝APP。公平的做法是,蘋果可以審查安全性,收費審查、發佈安全編程規範、禁止不安全操作,但應該放開平台。蘋果的做法會造成嚴重的“信息不對稱”。用户沒有辦法接觸到信息,只能經蘋果的特別通道。即使用户通過別的渠道知道了信息,這信息質量也大降,因為還是沒法自由安裝,除非不用蘋果平台。
中國平台的突出的問題是“大數據殺熟”,這會極其嚴重地惡化“信息不對稱”的程度。平台本來應該公佈公允的市場價格,賺取合理的渠道利潤,正如大多數企業做的那樣。平台企業利用大數據對用户畫像,同一商品給出不同價格,這就是虛假信息了,是最嚴重的惡化。
什麼是“自然的信息不對稱”,什麼是“惡化的信息不對稱”,需要在實踐中不斷總結經驗,提升理論水平。
“大數據殺熟”這類問題,原代碼級別的監管應該不難找到證據。把互聯網社會主義的公平原則討論清楚,相關的監管手段就好名正言順地推出。
以上三個“互聯網社會主義”的運行原則,還比較粗放,需要業界人士、有識之士進行更深入細緻的探索。但是中國已經處於關鍵的歷史節點,有望率先實現基於比特數字的先進社會。
中國的互聯網平台公司,並不是在喧囂過後走向盛極而衰的轉折點,而是暫時停下來進行總結,之後更有目標有方向地再創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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