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上漲”引發華爾街擔憂

【文/觀察者網 呂棟 編輯/周遠方】從住宅建材到比特幣再到股票，所有市場都在飆升。

木材價格已飆升到歷史最高點，鐵礦石、銅、原油也表現不俗，美國的住宅銷售達到房地產泡沫破裂前2006年的水平……股市也在不斷上漲，從美國到法國再到澳大利亞，基準指數今年都創下新高，標普500指數和道瓊斯指數最近分別創下今年的第23個和第21個紀錄。

上個月，比特幣首次飆升至6萬美元以上，之後有所回落，而粉絲在推特上發佈#DogeDay等話題標籤的推動下，狗狗幣也創下紀錄新高。在風險投資領域，投資者提供給初創公司的資金是後者需求水平的五倍甚至更多，初創公司的平均估值也創下新高。

美媒《華爾街日報》4月27日指出，很少有如此多資產同時上漲這麼多的情況出現，這股狂熱蔓延的範圍已遠遠超出華爾街金融機構所追蹤的傳統市場，進而引發人們對全球市場都出現泡沫的新擔憂。

即使美國股市今年多次打破紀錄，其表現在加密貨幣、材料和大宗商品的漲幅對比下仍然相形見絀

“市場飆升已嚴重脱離美國經濟基本面”

市場的瘋狂走高甚至讓一些富有經驗的投資者都無法看懂。

美國波士頓資產管理公司GMO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投資策略師傑里米•格蘭瑟姆（Jeremy Grantham）稱：“這與我們經歷過的其它任何一次泡沫都非常不同。”格蘭瑟姆最廣為人知的是成功預測了20世紀80年代末日本資產泡沫破裂、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裂和2008年房地產危機。

他説：“之前所有的泡沫都是在經濟狀況看起來近乎完美的時候出現的。這次完全不同，因為市場是在一種傷痕累累的經濟背景下開始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飆升。”

持續關注美國金融市場的資深金融業者、獨立經濟學者高德勝向觀察者網指出，從2020年3月以來的美國股市的一路飈歌已經進入無理性瘋狂。這種上漲無關美國經濟基本面，無關企業盈利表現，而完全是由美聯儲大肆放水推動。

“美國過度寬鬆的貨幣政策和一波又一波的財政刺激，使投資機構和普通民眾手裏都握有大把現金，比如美國銀行體系的存款去年以來迅速激增，達到6.35萬億美元，這是前所未有的。美聯儲持續瘋狂的注水使美國形成了資金的堰塞湖，它們在尋覓各種獲利的出口，股市、房產、商品等各類資產價格上漲是必然的。這是導致美國股市本輪泡沫與歷史上歷次泡沫週期不同的原因。”高德勝指出。

《華爾街日報》指出，這種情況在華爾街似曾相識。投資者對各種資產的過度熱情讓人不禁將其與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20s）的激情歲月相提並論，而科技股的過高估值也讓人很容易將其與20年前的互聯網沉浮相比較。

上述兩段時期均穿插着戲劇性的崩盤，股票市場花費數年時間才得以恢復。當時和現在的重疊信號，使得許多投資者為可能出現的更廣泛的回調做好了準備，這場回調不僅有可能讓股票玩家措手不及，還有可能導致其他市場的投機者出局。

格蘭瑟姆坦言：“如果我們進入了一個信心低迷的階段，同時上述因素一併顯現，那麼將給現實世界帶來更多痛苦。”

道瓊斯指數近一年走勢

《華爾街日報》報道稱，泡沫不僅僅是由過高的估值來定義的。相反，分析師和投資者表示，投資者相信股票或其他資產只會上漲的意願助推了泡沫的出現，然而他們忽視了一些基本面因素，比如一家公司是否能夠創造足夠的利潤來證明其股價的合理性。

但問題在於，從歷史上看，泡沫市場的持續時間比懷疑論者認為的更長。以日本為例，該國股市往績市盈率在1989年曾高至60倍，之後才開始崩潰，隨後是長達數十年的停滯。

道瓊斯市場數據集團的數據顯示，在美國，標普500指數市盈率目前在26倍左右。另一個衡量估值的指標——週期調整市盈率(CAPE ratio)、又稱席勒市盈率(Shiller P/E)甚至更高，達到37.6倍，大約是二十年來的最高值。這一衡量標準着眼於過去10年的收益並經過了通貨膨脹調整，該指標在1999年12月達到了44.2倍的峯值。

根據FactSet的數據，標普500指數中有幾十只股票估值高於這一水平，其中特斯拉(Tesla Inc., TSLA)往績市盈率達到1130倍，英偉達(Nvidia Corp., NVDA)市盈率為86倍。

坎布里亞投資管理公司（Cambria Investments）首席投資官和投資組合經理麥嘉華（Meb Faber）説：“市場估值高不一定就會崩潰”。他補充稱，過早退場可能會錯失長達數年的高回報。

同樣也有很多理由讓人認定，市場很多領域會繼續前行。

最近幾個月，由於被美國政府債券收益率上漲削弱了吸引力，一些股票從高位回落，估值看起來比此前多年更為合理。

例如，亞馬遜公司(Amazon.com Inc., AMZN)目前的價格按過去一年利潤計算的市盈率為79倍，低於其五年均值175倍。奈飛公司（Netflix Inc.）的市盈率目前為62倍，低於其五年均值195倍。

市場也繼續受到政策方面的有力支撐。疫情暴發後，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下稱：美聯儲）將利率降至接近零的水平，並加大了債券購買計劃的力度，同時國會批准了數萬億美元的刺激措施，以幫助經濟從停擺中復甦。儘管經濟最終出現了2009年以來的首次萎縮，但這些干預措施幫助市場從熊市低點強勁復甦。

經歷了艱難的一年後，經濟活動正在反彈，市場正飆升。

但美聯儲並沒有表現出想要很快收緊貨幣政策的跡象。

事實上，美國政策制定者已經表示，他們預計利率在2023年之前將保持在近零水平，這讓許多投資者更加堅信，市場仍有走高的空間。因為利率是常用的現金流折現估值模型的一個支柱。按照這些模型，低利率的情況下未來現金流的價值更高，支持更高的估值。較高的利率則相反。

美國聯邦基金利率

“你可以慶祝股市攀升，但無法改變將面臨的痛苦**”**

黑石集團（Blackstone Group Inc., BX）私人財富解決方案部門的副主席拜倫·韋恩（Byron Wien）表示：“人們覺得他們正在進行的投資帶有保護光環。”韋恩在他30多年的職業生涯中經歷了各種市場泡沫，他説道：“每個週期都不盡相同，但總是存在估值超常的情況。”

《華爾街日報》指出，當前的市場環境與20世紀20年代、80年代、90年代和21世紀頭十年中段的資產價格上漲期截然不同，投資者和分析師認為以前的資產繁榮是由強勁的經濟增長所推動。

在那些時期的大多數時候，美聯儲扮演的是刺破泡沫的角色，通過提高利率來控制資產價格，通常還遏制通脹。例如，到納斯達克綜合指數在2000年3月達到頂峯時，美聯儲已經進行了一系列加息，使利率達到5.7%，希望遏制住通脹壓力。但這一次，美聯儲根本不承認低利率正在助長資產價格泡沫。

市場上一些泡沫最嚴重的領域已經讓投資者的冒險勇氣大受考驗。

韓國人比爾黃管理的Archegos Capital Management就是個明顯的例子。Archegos曾對ViacomCBS Inc.（VIAC）和Discovery Inc.（DISCA）等股票進行了大量高槓杆的押注，當這些股票下跌時，Archegos的持倉市值損失了數十億美元。

另外，由明星選股人Cathie Wood操盤的數家備受追捧的交易所交易基金(ETF)因大量投資於增長型股票而遭受重創，所投的許多成長型股票從未實現過盈利。該公司旗下的旗艦基金ARK Innovation ETF已經自2月中旬的高點下跌了23%。

追蹤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的ETF已經從今年早些時候觸及的高點回落——分析師們認為ETF回落的原因是投資者越來越擔心其漲勢的可持續性。SPAC和新發行ETF (The SPAC and New Issue ETF)上週五報28.66美元，較2月份32.34美元的收盤高點有所回落。

即使是比特幣，也比一週半前創下的高點跌去了約20%。今年年初時，比特幣價格不到30000美元。

此前散户在推動股票和其他資產價格上漲方面發揮了很大作用。許多個人投資者表示，他們認為有跡象表明市場上漲過度。E*Trade Financial本月早些時候的一項調查發現，根據對957名個人投資者的調查，近70%的投資者認為市場已經完全或在一定程度上處於泡沫狀態。

不過，這絲毫沒有減弱他們對股票的熱情。根據數據提供商Refinitiv Lipper的數據，僅在3月份，美國共同基金和ETF就吸引了約980億美元資金流入，為有記錄以來單月之最。自去年12月以來，這些共同基金和ETF已吸引1378億美元資金流入，流入規模有望達到七年來的最高水平。

格蘭瑟姆坦言：“股市越是上漲，你買進的價格就越高，我認為這就是存在泡沫的信號之一……當股市攀升時，你可以慶祝，但這並不能改變我們將面臨的痛苦。”

高德勝認為，美國股市泡沫已經進入擊鼓傳花的高危期，時刻考驗着投資者的勇氣。泡沫何時刺破？繫於美聯儲政策的轉變。而不少投資機構預期，隨着美國通脹水平的快速加劇，美聯儲的政策轉向可能大大早於美聯儲官員宣稱的2023年以後。

每年流入美國股票共同和交易所買賣基金的資金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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