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索納羅 vs. 盧拉:2022年巴西選舉中的利害關係 - 彭博社
Jessica Brice, Andrew Rosati, Tatiana Freitas
圖片插圖:731;博爾索納羅:Ton Molina/Fotoarena/Zuma Press;盧拉:Matheus Pe/TheNEWS2/Zuma Press 閲讀簡體中文版本
在巴西北部的亞馬遜雨林邊緣,無法避免看到廣告牌。在帕拉州或朗多尼亞州的任何一次駕駛中,你都會直面總統 雷亞爾·博爾索納羅,他將於10月2日競選連任。博爾索納羅的廣告牌坐落在新翻耕的大豆田和從雨林開墾出來的廣闊牛場邊緣,讚揚他是一個愛國者和基督徒,代表着生產者,那些生產者。當與現任總統與他的對手、前總統 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進行對比時,這些廣告牌並不掩飾。廣告牌宣稱,盧拉想要拿走槍支,釋放罪犯,併為他的左翼議程提高税收。
巴西選舉很少引起國外的關注。這個擁有2.15億人口的國家是一個大陸大小,更不用説是拉丁美洲最大的經濟體、文化的引領者,以及許多世界上最受交易的商品的最大出口國,包括咖啡、橙汁、牛肉和大豆。然而,幾十年來它一直相對穩定,從未在超級大國之間的衝突中發揮重要作用,甚至在世界政治中也沒有扮演重要角色。今年不同。博爾索納羅和盧拉是備受關注的人物,他們有飽受爭議的歷史,全球知名度幾乎可與唐納德·特朗普和雨果·查韋斯相媲美,他們的競爭對每個地球上的生物都具有極高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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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意調查普遍預測盧拉將贏得選舉,第一輪可能性較小,但幾乎肯定會在10月30日的決選中獲勝。他的勝利將加強拉丁美洲向左轉變的勢頭(參見秘魯、智利、哥倫比亞、阿根廷和墨西哥),削弱華盛頓孤立古巴、委內瑞拉和尼加拉瓜的制裁努力,同時增加中國在該地區的投資和影響力機會。但亞馬遜邊緣的廣告牌展示了這場選舉在國外如此重要的最大原因。
巴西超過40% 的土地被熱帶雨林覆蓋。它是世界上森林覆蓋最廣泛、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國家,承載着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多的地上碳。如果人們繼續以今天的速度砍伐和燒燬樹木,將這個生態系統轉變為牛場和大豆農場,巴西將極大加劇全球變暖,帶來災難性後果。“在這屆政府任期內,我們明顯看到破壞趨勢加劇,”為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創建氣候模型的Elena Shevliakova説。“他們越早停止這一趨勢,對於森林恢復的任何機會都更有利。”
亞馬遜的一片大豆種植園,位於毀林土地上。攝影師:Victor Moriyama但對許多巴西人來説—尤其是居住在亞馬遜及周邊的2300萬人—氣候變化是一個理論問題,或者最多是未來的問題,雨林的木材和可耕種土地代表着經濟生命線。如果這聽起來對其他國家的居民來説很熟悉,那麼博爾索納羅會同意。他告訴富裕世界:你們通過砍伐森林建立了繁榮,現在輪到巴西了。自2019年上任以來,他保護並促進了砍伐樹木以養牛和種植作物的牧場主和農民的權益,這些產品在全球銷售。亞馬遜的森林砍伐趨勢多年來一直上升,2022年上半年達到了創紀錄高位。
盧拉表示,如果當選總統,他將減少砍伐並促進環境保護。“儘管亞馬遜是巴西的主權領土,但它產生的財富必須為地球上所有居民所用,”他在最近一次訪問該地區時説。事實上,大部分要求停止燒燬亞馬遜的壓力來自巴西以外。挪威在2019年與德國一起抗議博爾索納羅的政策,暫停向亞馬遜基金支付款項,這是一個國際保護倡議,表示如果政府政策改變,他們將恢復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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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拉也敏鋭地意識到外國資本對與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目標有關的所有事物的關注。巴西公司,特別是商品生產商,經常以折扣交易,部分原因是因為該國被認為是一個糟糕的環境管理者。“盧拉正在以一種他在以前的競選週期中從未做過的方式將環境問題納入他的平台,” 歐亞集團美洲區董事總經理克里斯托弗·加爾曼説。“他正在利用這一點向私營部門發出信號,表明這裏有機會。如果你回答正確這個問題,巴西可能會受益於一輪投資。”
布拉索納羅(左)和盧拉在巴西利亞的競選橫幅。攝影師:Ueslei Marcelino/路透社博爾索納羅削弱了負責執行環境規定的政府團隊,並 取消了對幾種原住民領土的法律保護,包括那些正在研究和等待法律認可的領土。今年六月,英國記者多姆·菲利普斯和活動人士布魯諾·佩雷拉在亞馬遜地區調查原住民土地非法活動時失蹤後,博爾索納羅表示這兩名男子不應該在該地區。僅在外國政府、環保和新聞倡導者的壓力下,他才派遣軍隊 尋找他們的屍體並逮捕至少三名據稱與一個犯罪捕魚團伙有關的男子。
如果博爾索納羅贏得選舉,森林砍伐和非法採金礦業務似乎肯定會擴大。另一方面,盧拉似乎打算採取措施來減緩這種情況,並贏得國外投資者的信任。他可能採取的措施包括:加強執法力度,恢復對土著土地的保護,並建立保護區。
“為什麼他們説我們必須保護所有這些森林而不給予補償呢?”
這並不容易。亞馬遜周圍的地區是偏遠的,充斥着暴力團伙。更重要的是,盧拉不太可能與農業大企業對抗。他在七月底開始競選活動時就表明了這一點,派遣他的中間派競選搭檔傑拉爾多·阿爾克明去安撫牧場主和農民。
根據聖保羅大學的數據,過去三年中,農業在巴西國內生產總值中的份額從20%增加到了該國1.7萬億美元經濟總量的28%。親農業的議員控制着國會近一半的席位。盧拉在2003年至2010年擔任總統期間,正值商品價格激增的時期。在他的執政期間,巴西憑藉這股繁榮獲得了投資級評級。其貨幣雷亞爾對美元匯率上漲幅度超過其他主要貨幣,對美元匯率翻了一番還多。盧拉利用這筆意外收入支付了雄心勃勃的住房、教育和社會福利項目,幫助數千萬人擺脱貧困。
盧拉與Asurini土著領袖會面。攝影師:雷蒙多·帕科/AP照片盧拉正在依靠那個黃金時代的記憶,試圖實現世界上最偉大的政治復出之一。三年前,他因參與腐敗醜聞而入獄,導致國家陷入嚴重衰退。 他的判決被推翻,使他得以重新參與政治。
他也明白,雖然世界希望拯救雨林,但這並不是巴西人的首要任務,他們看到自己的生活水平因 通貨膨脹和公共服務下降而受到侵蝕。大宗商品價格再次飆升,給大生產商帶來了利潤,同時使數百萬普通巴西人的生活變得更加昂貴。
“如果沒有這樣的捐贈,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過活”
自疫情爆發以來,飢餓已成為一個嚴重問題。巴西的主食豆類價格上漲了23%。雞肉價格上漲了18%,而巴西是全球最大的雞肉出口國。根據里約熱內盧一所大學——蓋圖利奧·瓦加斯基金會的研究,2021年有36%的家庭在前一年的某個時候缺錢購買食物,這一比例從2019年的30%上升。這是該調查自2006年開始以來的最高水平。另一項研究發現,目前有3300萬巴西人正在捱餓,是三十年來的最高水平。在里約熱內盧或聖保羅,看到家庭乞討或在餐廳垃圾桶裏翻找食物已經成為常見現象。
對更好時光的懷舊是盧拉銷售策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在最近接受《國家新聞報》採訪時説:“人們需要再次能夠燒烤。”他的支持者們也有類似的説法。“在盧拉執政期間,我們的肚子是飽的,”41歲的奎特里亞·安娜·達席爾瓦説,她住在東部沿海城市累西腓郊外的貧民窟。最近,她一直在臨時施粥廚房為家人收集泡沫飯盒裏的米飯和雞肉。“如果不是這些捐贈,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過活,”她説。
達席爾瓦一家人依靠臨時施粥廚房度日,因為食品價格飆升。攝影師:瑪麗亞·瑪格達萊娜·阿雷拉加,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他兩屆執政期間,作為他的反貧困政策的一部分,盧拉建立了許多家庭農場定居點。當他的政府赦免了長期佔據毀林牧場和農場的人士時,這引發了災難性的土地搶奪和亞馬遜森林砍伐的惡性循環。博爾索納羅加速了向這類土地頒發產權證書,推動了土地熱潮。但正是盧拉對土地再分配團體(如被稱為MST的無地工人運動)的支持,是亞馬遜各邦散佈的那些充滿仇恨的廣告牌的根源。
通過政府定居點在二十年間,數十萬家庭獲得了能夠維持美好生活的小塊土地。但MST是高度政治化的,經常選擇要重新分配的土地。在盧拉執政期間,大牧場主和小生產者之間的血腥衝突是常態。MST領導人若昂·佩德羅·斯泰迪萊在接受新聞網站《事實巴西》採訪時表示,他的團體正在為“大規模動員”做準備,如果盧拉獲勝。
安東尼奧·卡皮塔尼(Antonio Capitani)是巴西南部的MST活動家和盧拉支持者,他的家庭在一片小農場上種植穀物和蔬菜,飼養奶牛和雞。他們自己消耗一半生產的食物,將其餘部分賣給學校和當地合作社。“我們的人民有豐富的食物,”卡皮塔尼邊走邊説,手提一隻印有切·格瓦拉形象的復古紅色袋子。“這就是巴西需要的項目。”
MST活動家卡皮塔尼在他的家庭農場上。攝影師:圖安·費爾南德斯(Tuane Fernandes)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相比之下,大地主們正在為衝突做準備。在巴拉州的亞馬遜地區,卡洛斯·馬格諾·坎普斯(Carlos Magno Campos)説,2007年MST奪走了他的土地,他失去了一切。對他來説,盧拉是罪犯;博爾索納羅是英雄。“大農場是支撐巴西的力量,”他説。“為什麼在那些人人走在水泥上、生活在混凝土中、坐在豪華沙發上的國家,為什麼他們説我們必須保護所有這片森林而不給予任何補償?”在前陸軍上校博爾索納羅的領導下,MST已經被削弱。他保護了大牧場主的土地權利,並擴大了他們攜帶和使用槍支的權利。
儘管博爾索納羅支持大牧場主而不是小農民,但他試圖將自己的競選活動定位為與他所稱的“普通”巴西人的敵人進行鬥爭。除了氣候倡導者,他的敵人名單還包括同性戀者、無神論者、立法者、法官、媒體人和學者。在疫情高峯期,數十萬巴西人死於新冠肺炎時,博爾索納羅拒絕接種疫苗,並試圖否決口罩強制法案。與前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一樣,他還預先將潛在的失敗歸咎於舞弊。
鮑爾索納羅在巴雷託斯國際牛仔節上。攝影師:安德烈·佩內爾/AP照片如果選舉結果接近,鮑爾索納羅的支持者——其中約60%的人認為10月2日存在很大的舞弊可能性——可能會走上街頭,聲稱選舉被操縱,里約熱內盧州立大學政治學家莫里西奧·桑託羅説。政治暴力已經上升,僅今年就有數十名政治人物被殺害。一些專家預測鮑爾索納羅將試圖發動政變,但大多數人認為這不太可能,指出自1985年軍事獨裁結束以來司法和軍事機構已經變得強大和獨立。投資者表示他們並不擔心。“不會發生政變,”巴爾的摩T. Rowe Price Group Inc.的主權分析師理查德·霍爾説。
另一方面,盧拉從未像他的言論可能暗示的那樣激進地執政。在他執政的最初幾年,他繼續保持前任的正統經濟政策以平息市場,當時每個投資者似乎都對包括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在內的金磚國家有所期待。與鮑爾索納羅不同,盧拉明顯看到了保護亞馬遜的巨大價值,但如果價格、不平等和暴力繼續上升,他可能無法做出太多不同的事情。
到目前為止,其他利益相關者——也就是世界其他地方——並沒有太關注這些問題。盧拉的工人黨國會議員卡洛斯·韋拉斯,他與候選人關係密切,去年參加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在格拉斯哥舉行。他説,他在受乾旱困擾的半乾旱州佩爾南布科的選民受到了雨林破壞的影響,但同樣面臨着其他緊迫問題。他在COP26上與的與會者“關注的是燃燒時期,但我告訴他們我們有其他令人極度擔憂的事情——飢餓和對民主的攻擊,”他説。“只有少數人知道我在説什麼。” —與丹尼爾·卡瓦略閲讀下一篇: 什麼是COP27之前的國家應對氣候變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