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in棉質服裝與被指控在中國新疆存在強迫勞動的地區有關 - 彭博社
Sheridan Prasso
插圖：Angelica Alzona美國試圖禁止進口與中國強迫勞動有關的棉花，但存在一個足夠大的漏洞，讓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業務得以通過：來自中國在線零售巨頭和社交媒體現象Shein的服裝，該公司直接向消費者快速發貨時尚服裝。
彭博社今年兩次為美國進行的實驗室測試發現，由Shein運往美國的服裝採用了中國新疆地區的棉花。這一結果使人們對這家零售商的擔憂變得更加緊迫，這家公司在無數TikTok“大采購”視頻中出現，年輕顧客在視頻中展示他們的購物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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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務院稱新疆維吾爾族人遭受“可怕虐待”，聯邦官員去年禁止了從該地區進口棉花和其他產品；歐洲官員提出了類似的禁令。來自前囚犯的聲明和來自一系列研究人員和倡導團體的報告聲稱，中國政府在該地區關押了超過100萬人，並強迫或脅迫田野和工廠的勞工。
儘管美國的禁令讓零售商們不得不匆忙證明他們的棉花並非來自新疆，但Shein——向美國消費者銷售服裝的最大在線公司——卻與眾不同。通常，它向客户的單獨發貨價值低於觸發向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報告要求的800美元門檻，這意味着它們不受到對零售商批量進口商品所施加的審查。
彭博社今年兩次進行的實驗室測試發現，Shein運往美國的服裝採用了中國新疆地區的棉花製成。攝影師：謝丹·普拉索/彭博社Shein在一份聲明中沒有否認彭博社的測試結果，也沒有説明它是否使用來自新疆的棉花。這家快時尚零售商表示，在其所有全球市場上都採取措施“確保我們遵守當地法律法規”。Shein美國網站上的“可持續發展和社會影響”報告稱，該公司進行定期審計，旨在確保對“強迫勞動”和其他環境和社會問題實行零容忍政策。
對於Shein來説，美國的寬鬆態度帶來了挑戰：承認其棉花來自新疆將冒着疏遠消費者的風險。否認則可能激怒北京，中國政府在那裏堅決否認這些指控，並表示新疆沒有強迫勞動，只有創造就業的計劃。對於美國政策制定者來説，Shein的立場展示了政府試圖阻止強迫勞動產品進入國內市場的努力的侷限性，令人失望的是，人權活動人士、紡織品製造商和實體零售商抱怨不得不與不公平勞動方式競爭。
“像Shein這樣的中國公司利用了這個漏洞，並迅速發展起來，”美國紡織組織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金·格拉斯（Kim Glas）説道。“產品毫無檢查地進入我們的衣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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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進口
簡單的數學表明，最近大量來自新疆的棉花進入了美國，因為中國絕大多數的棉花來自這個地區。去年，美國進口商通過常規的、申報的渠道從中國進口了價值84億美元的棉花產品，包括服裝。
Shein並不是唯一一個可以通過這個漏洞避開美國海關檢查的零售商，但它是迄今為止最大的。這家公司成立於2012年的南京，發展了一個位於中國南部的低成本供應商網絡，成為了全球最大的在線時尚品牌。它主要面向青少年和年輕成年人，快速推出新款式並保持低價。大多數商品售價不到25美元。這些商品在中國不可購買，只能在線銷售給150多個國家的客户。
Shein今年早些時候在紐約舉辦了一場快閃活動。攝影師：斯蒂芬妮·基思/彭博社由紅杉資本和IDG資本等投資者支持，Shein今年進行了一輪融資，使其價值達到1000億美元，超過了競爭對手H&M和Zara的總和。憑藉其發現趨勢並迅速以廉價商品作出回應的能力，該公司去年的全球收入超過160億美元，據熟悉其業績的人士稱，今年有望達到240億美元。其中約三分之一的收入預計來自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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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工活動人士、人權組織和其他人長期以來一直擔心該零售商使用了新疆種植的棉花，但彭博社的測試提供了首次公開的證據。從Shein的美國網站上搜索“棉花”得到的約6萬件商品中挑選出兩批Shein的服裝——一批是3月下單的，另一批是7月下單的——被運送到德國的一家實驗室進行分析。
德國尤利希的Agroisolab GmbH公司使用 穩定同位素分析 進行了測試，該分析方法測量了棉花纖維中碳、氧和氫同位素的變化，以指示棉花生長地區的海拔和其他氣候特徵。
Shein的棉花與Bloomberg從一家在中國有業務的美國服裝公司獲得的來自新疆的面料進行了比較。該公司要求不透露身份。實驗室還將Shein的物品與之前從新疆獲得的另一個樣本進行了比較。包括褲子和一件襯衫在內的第一批Shein服裝與兩個新疆樣本都有輕微差異。
為彭博新聞進行的測試證實，這些Shein褲子中的棉花與新疆樣本相匹配，只有輕微差異。來源：Shein；攝影師：Sheridan Prasso/Bloomberg“我們必須得出結論，這是來自中國新疆的典型樣本，”Agroisolab的首席執行官馬庫斯·博納説。第二批包括短褲和連衣裙，變化略大，但其碳、氫和氧同位素比值與兩個樣本相匹配，範圍表明很可能是新疆產地，博納説。第五件物品，一件運動衫，被發現很可能是新疆棉和另一種面料的混合；第六件物品，一件T恤，看起來是棉的，但被確定為滌綸。測試還以超過95%的概率排除了幾個其他棉花種植區域，包括印度、埃及、澳大利亞、美國和中國的山東省。
同位素測試已被用於驗證食物、木材和其他植物的來源，通常用於法庭案件中的法證證據。上世紀90年代，美國政府對美元紙幣（由美國棉製成）進行了測試，以確定廣泛的偽造行為 — 導致 重新設計 帶有額外安全功能。Agroisolab已經利用這項技術幫助區分有機雞蛋和傳統雞蛋，並追蹤木材的地理來源，博納還與其他人合著了幾篇關於該方法的科學論文。
Shein在一份聲明中表示，他們已經與另一家實驗室——總部位於倫敦的Oritain合作，後者採用與Agroisolab相同類型的同位素測試。Oritain的首席商務官魯珀特·霍奇斯表示，該公司今年開始與Shein合作，“支持他們確保供應鏈穩固和可追溯”，並幫助零售商“遵守在其運營國家的所有法律要求。” 今年早些時候，Oritain拒絕為彭博社測試Shein的產品，稱存在利益衝突。Shein和Oritain拒絕討論Oritain測試的結果。
2021年中國新疆地區的一個拘留中心。聯合國8月份的一份報告稱，新疆維吾爾族人的拘留可能構成反人類罪。攝影師：馬克·希費爾拜恩/AP照片### ‘監獄勞工’
美國政府認為所有來自新疆的產品都是“囚犯或監獄勞工以及強迫勞工情況”的結果，這是由於“恐嚇和威脅、拖欠工資、以及虐待性的生活和工作條件”導致的。國務院警告美國企業稱，對新疆維吾爾族人的虐待“包括廣泛的、國家支持的強迫勞工和侵入性監視、強制人口控制措施和將兒童與家人分離、大規模拘留以及其他侵犯人權的行為。”
中國對維吾爾人的待遇**，**這些人主要信奉伊斯蘭教，可能構成“反人類罪”，根據聯合國8月31日的一份報告，該報告引用了前囚犯的採訪，幷包括關於酷刑、文化迫害和強迫勞動的指控。
美國於2021年1月首次實施了禁止來自新疆的棉花的法規，國會去年12月根據《維吾爾強迫勞動預防法》將禁令擴大到所有產品，包括太陽能電池板和原材料。
今年6月，美國政府開始實施新法律中的“可反駁推定”條款，該條款規定新疆地區的任何商品都是強迫勞動的產品，要求進口商提供證據以避免執行。違反者不會面臨刑事處罰，只會面臨扣押和沒收貨物以及可能的罰款。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批評了這項法律，稱新疆的強迫勞動是“反華勢力捏造的一個巨大謊言”對該國進行誹謗。中國新華社最近的文章稱，新疆最近80%的棉花收割是由機器完成的，不再需要人工勞動。
2021年11月中國新疆地區的機械化棉花收割機。來源：中視集團/蓋蒂圖片去年，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的數據，87%的中國棉花產量來自新疆。與此同時，中國棉花進口到美國比2020年增長了125%。中國棉製品對美國的進口今年8月份繼續增長，比2021年同期增長了23% — 但這種增長可能是由於貨物積壓和供應鏈中斷導致的，全球數據有限公司的董事總經理尼爾·桑德斯説。“有很多訂單在管道中，這些訂單是一段時間前下的，”他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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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從其他國家的進口增長速度比從中國的更快，從土耳其進口的棉製品按數量增長了68%。從巴基斯坦增長了62%，從埃及增長了53%，這些擴張與美國在2021年禁止進口新疆棉花的舉措相吻合。
“很多知名零售商一直非常積極地試圖與該地區劃清界限，他們不想被這樣的事情玷污，”桑德斯説。
在8月和9月，海關官員表示，他們已經扣押、禁止或要求進一步文件的美國進口貨物共計1,329批，價值超過4.255億美元，涉嫌使用強迫勞動，包括受《烏爾帕法》約束的貨物。截至9月結束的財政年度，對來自新疆的貨物的扣押或禁止佔了總數的近一半，價值5億美元，根據海關機構的數據。官員拒絕具體説明貨物的性質或進口商的身份。
Shein的商品逃避了這種針對性規定，根據所謂的最低限度規則，低價值商品可以進入美國，同時避免海關申報或關税。海關數據顯示，每天大約有270萬這樣的包裹抵達美國，這一數字自2021財政年以來幾乎翻了一番。
中國是最大的出口國，Shein的貨物佔據了相當大的份額。根據彭博社的數據，該零售商在疫情爆發頭兩年內的美國訂單增長了568%，直至2022年3月。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中）於2022年7月訪問新疆地區的一片棉田。來源：新華社/蓋蒂圖片社今年，國會考慮關閉這一漏洞；在2月份通過了美國眾議院的立法將加強對來自中國的貨物申報要求，無論價值多少，但該措施在參議院擱淺。該法案的發起人、俄勒岡州民主黨眾議員厄爾·布盧門魯爾稱這一漏洞“足夠大，可以開一架747飛機”，並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他將嘗試將這一條款附加到未來的立法中。
勞工權利倡導者斯科特·諾瓦表示，彭博社的測試結果給這個問題增加了緊迫性。“當Shein向美國消費者發送含有新疆棉的產品時，它正在違反自近兩年來已生效的聯邦法規，”諾瓦説，他是勞工權利監測組織工人權利聯盟的執行董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可以而且應該將所有Shein的貨物視為可疑，並全面應用可反駁推定，或者至少對Shein的進口貨物適當和大量的子集進行適用。”
歐洲提議禁止
禁止新疆棉花的努力正在蔓延。 九月，歐洲委員會提議禁止所有使用強迫勞動製造的進口商品。 十月，維吾爾權利組織起訴英國政府，稱其未採取足夠行動執行禁止使用監獄勞工或與犯罪有關的進口商品的法律。 這些措施是在多項措施的壓力下，要求英國和歐盟政府跟隨美國的領導。
上個月，Shein面臨其供應鏈的新問題。 英國的Channel 4和i報發佈了一項調查，稱中國兩家Shein供應商的員工每天工作長達18小時，沒有周末，每月只有一天休息，這些做法將違反中國的勞動法。 該公司回應稱，其供應商必須遵守行為準則，並表示將“終止不符合我們標準的合作伙伴關係。”
除了引用其供應商強迫勞動的審計外，Shein在其可持續發展報告中指出，已減少了庫存浪費，並創建了一個計劃，通過該計劃，客户可以出售使用過的Shein服裝 —— 這些措施旨在減輕與快時尚相關的環境影響。該公司還表示，還進行旨在消除“嚴重的健康和安全違規行為以及未成年勞工”的審計。
中國新疆地區
該地區佔中國陸地面積的近六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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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位Shein發言人證實，公司計劃開設美國配送中心並多樣化其供應鏈，正如之前《華爾街日報》報道的那樣。Shein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此舉不僅將有助於“縮短交貨時間3-4天，還將有助於減少我們對空運的依賴，降低碳排放量。”該公司表示，計劃在印第安納州建立的配送中心將在2025年底前創造1,400個就業崗位。Shein沒有回答關於美國禁止新疆棉花對其美國擴張計劃的影響的問題。
Glas，這家紡織集團的總裁，表示她預計Shein將繼續使用最低限度貿易豁免“因為這是他們商業模式的基礎，也使公司賺取了數十億美元。”她説，這將傷害國內製造商和零售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國會和政府緊急行動，並做出我們需要的政策變革，以徹底消除這一有害漏洞，”Glas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