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感受到大科技公司困境和遠程辦公的痛苦 - 彭博社

舊金山的Salesforce Tower開放已經將近五年，作為該地區科技驅動經濟的象徵，矗立在美國西海岸最高的辦公樓，刺破天際線。它象徵着該市中心的繁榮，與一座新的未來主義交通中心和橫跨近四個街區的高架公園並列。

在最近的一個下午，只有少數人在公園的小徑上散步，其中一些是戴着工作牌和公司品牌服裝的科技工作者。附近的餐廳開着，但不再有曾經排隊延伸出門外的情況。

這並不奇怪。如今，這座標誌性的61層大樓部分空置。Salesforce Inc.，主要租户和該市最大的私營僱主，正在接受靈活的工作方式 —— 像許多科技巨頭一樣，裁員。附近是一座由Meta Platforms Inc.租賃的摩天大樓。上個月，Facebook的母公司宣佈計劃裁員全球11,000名員工。

位於Mission Street的Salesforce Tower。攝影師：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隨着越來越多的跡象指向2023年全球經濟衰退，也許在美國沒有哪個地方比舊金山更難應對了，這裏是科技繁榮的中心，而現在卻正在迅速解體。進入Covid時代將近三年，持續的遠程辦公習慣、高昂的房地產、無家可歸和犯罪問題正相互碰撞，威脅着該市的增長和其在世界一流大都市中的地位。

數千科技裁員，股票價值下跌和加密貨幣崩潰進一步加劇了對一個長期以來以創新和驚人財富而聞名的地區的打擊。正是在這裏，過去十五年中一些世界上最大的初創公司成功誕生 — 推特、優步、愛彼迎。就在南邊的硅谷，谷歌和蘋果等巨頭蓬勃發展，為該地區的經濟注入了強大動力。

現在，一個建立在繁榮和衰退之上的城市，從19世紀的淘金熱到互聯網泡沫破裂和全球金融危機，必須實現其有史以來最大的重塑。最緊迫的問題是：遠程辦公的長期轉變已經掏空了舊金山的市中心，並嚴重打擊了當地經濟。金融區充斥着閃閃發光的半空辦公大樓，其他用途有限。那裏幾乎沒有人居住，幾乎沒有遊客光顧。

即使是Salesforce的億萬富翁聯席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也是舊金山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也認識到這座城市迫切需要復興。

“我們需要商業區更多的多樣性，”他在接受彭博採訪時説，他對舊金山感到比不上紐約等地活力弱。 “我們需要市中心更多的住宅。我們需要市中心更多的博物館。我們需要市中心更多的俱樂部。我們需要市中心更多的大學。辦公空間被最大化用於科技繁榮。”

雖然舊金山遠非孤例，因為世界各地的城市都在應對工作規範的變化，但其對所謂知識工作者的依賴使得復甦更加困難：大約72%的經濟是由辦公行業推動的。該市的辦公空置率飆升至25%以上，傷害了依賴工人的當地企業。 上週，市長倫敦·布里德表示，由於復甦緩慢和科技削減，舊金山在未來兩個財政年度面臨7.28億美元的預算缺口，警告市政部門應尋找降低成本的方法。

八月份市政廳附近的一個無家可歸者營地。攝影師：Tayfun Coskun/Anadolu Agency/Getty Images舊金山需要一個“新的經濟驅動力”才能成為遠程工作者真正想要居住的地方，傑夫·貝利薩里奧説，他是舊金山灣區理事會經濟研究所的執行董事，該機構正在進行一項研究，以確定如何改造市中心。

“在所有這些挑戰中，我們正在重建一些並不一定存在的東西，”他説。“新的舊金山會是什麼樣子？我不確定我們完全弄清楚了。”

員工的缺乏使舊金山更加突顯了其更廣泛的問題。如果人們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他們就沒有太大動力住在一個需要年收入近40萬美元才能購買一棟中位房屋的城市。無家可歸者營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關閉的商店中顯得更加刺眼。病毒性的搶劫零售盜竊事件加劇了人們對安全的負面看法。

在這種背景下，一些高管表示地理位置不再是競爭優勢。如果你在科技行業工作，舊金山不再是你必須去的地方。

“我們在灣區之外也能達成交易，”Momento軟件創業公司的創始人Khawaja Shams説。他原計劃在疫情前搬到舊金山以靠近風險投資公司，但在2020年底決定保持遠程辦公。由於不用支付舊金山的租金和工資，公司的現金流減少了，而與投資者的大多數會議都是通過Zoom進行的。

“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正在起作用，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要改變它，”來自俄勒岡州波特蘭地區的沙姆斯説。

科技傾斜

從1960年代作為反文化運動之都到1980年代、1990年代及以後的技術繁榮，舊金山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科學和技術人才，使這座城市因其全球影響力和令人矚目的多樣人才池而備受矚目。擁有約81.5萬人口，僅為加利福尼亞州第四大城市。

1980年的舊金山。攝影師：T. Ingmann/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地理位置不僅使這座城市擁有著名的景觀，還使其靠近創意和創新中心。舊金山位於半島的尖端，通過金門大橋連接北部，通過海灣大橋連接東灣，那裏是奧克蘭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所在地。向南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是斯坦福大學和硅谷公司，這些公司推動了該地區的聲譽，從英特爾公司和思科系統公司等長期的科技堡壘到像Meta和Netflix公司這樣的新進入者。

舊金山的捍衞者指出，這種人才和行業巨頭的接觸——以及世界上最著名的風險投資公司——是該地區長期保持繁榮的原因。該市首席經濟學家泰德·伊根説：“舊金山灣區確實已經乘着這股浪潮走向了巨大的繁榮。”“我仍然看不到除了科技之外能夠推動增長的任何東西。”2006年，科技僅佔舊金山私人工資的5%。十五年後，這一比例超過30%。根據伊根的説法，工作崗位在大約11年內增加了三分之一，他稱這一統計數據“瘋狂”。近年來，該地區的經濟增長超過了中國。

技術推動舊金山的增長

隨着最新的繁榮，該行業在這座城市的主導地位得到加強

來源：舊金山控制辦公室對勞動數據的分析

新冠疫情改變了一切，許多推動該市財富激增的年輕工作者在封鎖期間搬到了像塔霍湖或德克薩斯州奧斯汀等價格更便宜的地方。從2020年7月到2021年7月，舊金山在美國主要城市中失去了最多的居民。即使疫苗帶來了一些恢復正常的跡象，科技公司為了爭奪需求旺盛的員工，也不願強迫不情願的員工返回辦公室。

今年早些時候，當Karen Chapple領導一組研究人員調查主要經濟中心時，她驚訝地發現舊金山似乎“停滯不前”。其市中心活動恢復得最少，在31個美國和加拿大大城市中排名最低。“舊金山在商業辦公樓上進行了一次重大賭注，但失敗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多倫多大學的區域規劃學者Chapple説道。

舊金山的空置辦公桌

回到辦公室的員工比例在美國是最低的

來源：Kastle Systems

注：安全公司查看了10個美國大都市地區辦公樓的刷卡數據，與疫情前的趨勢進行比較

大量空置辦公室對曾經是世界頂級房地產投資目的地之一的影響尤為嚴重。頂級目的地。Salesforce、Airbnb Inc.和Lyft Inc.等公司已經開始放棄一些空間。Twitter Inc.在疫情期間也將部分辦公室轉租，儘管其計劃在新東家埃隆·馬斯克的領導下可能會發生變化，他既裁減了工作崗位，又要求員工返回總部。

Twitter的總部所在城市。攝影師：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辦公樓價值下跌可能會影響房產税，這是城市最大的税收來源。到目前為止，由於一項名為第13號提案的法律，使得房產税目的價值遠低於市場價格，税收仍然保持穩定。此外，企業被鎖定在長期租約中，因此他們必須繼續支付租金。

儘管如此，房東們已經開始尋求大幅減免他們的税單，如果他們成功，舊金山將不得不支付數百萬美元的退款。經濟學家伊根模擬出了一個最壞情況下由於房產價值下降而在五年內損失的税收高達2億美元。儘管如此，他並不擔心科技行業的不成比例影響，指出科技行業的繁榮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該市的就業人數比2008年衰退前的峯值還要高。“坦率地説，我不會拿它與其他任何東西交換。”他説。“科技是一種正確的專業化選擇，因為它是一個非常廣泛和不斷發展的行業。”

‘無名’

城市面臨的一個問題是，幾乎沒有商界領袖站出來支持它，Golden Gate大學MBA項目主任Robert Shoffner説道，他指出紐約的銀行高管們，比如JPMorgan Chase的Jamie Dimon一直是將員工帶回辦公室的堅定倡導者。

“現在你看到的是無名之輩。很多時候，商界領袖們不是在推廣，而是在批評，”Shoffner説。“我們需要的那些重要聲音少了一些。”

長期轉向遠程辦公已經嚴重打擊了當地經濟。攝影師：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本尼奧夫是舊金山本地人，23年前與他人共同創立了價值1300億美元的Salesforce公司，可能是該市最知名的科技高管倡導者，通過他的慈善努力和支持措施，比如為無家可歸者提供企業税收。該公司已經開始要求一些員工部分時間在辦公室工作，儘管本尼奧夫在最近的財報電話會議中表示“我們永遠不會回到過去的模式。”

“我們正處於後疫情時代的現實中，這意味着所有企業都在重塑自己，”本尼奧夫在彭博採訪中説道，他補充説Salesforce致力於這座城市，並試圖讓它變得更好。“舊金山仍然是世界上最宜居和最適合工作的地方之一，”他説。但他補充説，“市中心將不得不重新設計。”

這種轉變的過程是不明朗的。布里德在十月告訴彭博社，這座城市需要“重新發明、重塑和重新投資”以走向一個不那麼依賴科技的未來，指出生物技術行業可能成為辦公需求的一個潛在驅動力。貝利薩里奧的團隊正在進行一項由城市委託的研究，探討吸引業務和將商業空間重新用途化為住房等方式。預計這些建議將在2023年出台，但即使獲得批准，一些建議可能需要數年才能實施。與此同時，裁員數量不斷增加，包括總部位於舊金山的公司 Lyft 和 DoorDash Inc. 宣佈裁員。Salesforce 表示，裁員人數達到“數百人”，但沒有給出更具體的數字。在疫情期間，科技僱主迅速擴張之後，“我們現在看到的很大程度上是對此的糾正，因為他們在考慮他們的長期商業模式，”貝利薩里奧説。“但我認為許多這些公司正在進行合適規模的調整，而不是科技經濟真的在我們的城市中消失。”其他因素可能加劇經濟痛苦。由於來自亞洲遊客的減少，酒店收入受到嚴重打擊，落後於其他美國主要城市的復甦。位於金融區相鄰的市區和南市場社區的公寓銷售因辦公室空置和社會問題（如無家可歸者增加）而急劇下降，Compass 公司在本月的報告中指出。

加大差距

其他城市在恢復酒店收入方面超過了舊金山

來源：舊金山控制辦公室對STR數據的分析

注：數據顯示自2019年以來酒店收入的百分比變化

布魯克·詹金斯（Brooke Jenkins）於7月接任舊金山地方檢察官，表示支持經濟，讓這座城市對工人和遊客顯得更安全是她工作的關鍵部分。她在本月在彭博辦公室接受採訪時表示，她希望向“不僅是舊金山，而且是全世界傳遞一個非常強烈的信息，我們將使其更安全”，“我們將使其成為一個當你來到這裏時，你不必太擔心的地方。”另請參閲：新任舊金山地方檢察官發誓要打擊城市中的“無法無天”有樂觀的理由：更多人正在慢慢迴歸，隨着人才爭奪戰的降温，僱主可能會更有信心召回員工到辦公室工作。勞拉·拉茨（Laura Ratz），一位穆迪經濟分析公司的經濟學家表示，考慮到幾十年來舊金山一直“聲名顯赫”，價格的調和對其未來的可持續性是有利的，即使一些企業在短期內關閉。

2020年的天際線。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隨着人們離開，企業離開，這將減輕一些價格壓力，反過來將檢查我們一直看到的這種人口外流，”拉茨説，指出最新數據顯示通貨膨脹在舊金山的情況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嚴重。

但是，如果有的話，為舊金山制定一個新的範式將需要很多年才能生效。隨着時間的推移，問題可能不再是人們搬走，而是搬來的人越來越少。

Liz Giorgi認為她必須搬到舊金山才能推出Soona，這是一個為品牌提供虛擬拍攝服務的平台。但她在科羅拉多州成功籌集了約5100萬美元，這讓她感到震驚：沒有人告訴她她需要搬遷。事實上，她説，投資者懇求她在瓦爾（Vail）這個洛磯山度假勝地組織董事會會議。

Giorgi説：“對我來説，舊金山似乎不再那麼強大或吸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