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先入為主地認為《紅樓》後40回是高鶚續寫的,自然能體會到這後40回的精妙_風聞
牧野流星-2022-02-21 08:02
【本文來自《為程偉元、高鶚一辯——兼論百二十回本紅樓夢》評論區,標題為小編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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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文字垮塌的感覺是突然而來的,可以仔細體味下81回“佔旺相四美釣游魚”的文字,明顯筆力不逮造成的
既然你提到了八十一回,那咱們就談談八十一回(順便談談八十二回)的事,這一回的回目是“佔旺相四美釣游魚,奉嚴詞兩番入家塾”。
自後四十回被定性為高鶚續寫後,這一回就成了續書論者攻擊的重點,理由是這一回的文字敍事平白樸拙,情節平淡無聊,且人物塑造偏離了前八十回的主線(一向厭惡八股文的賈寶玉居然聽賈政的去上了學,而林黛玉居然稱讚八股文章“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遠的”)俞平伯在他的《紅樓夢研究·辯後四十回底回目非原有》中説“八十一回之目,既已不合作者原意,可見八十一回以後各回之目都是高氏一手續的……”。
那麼事情真的如續書論者説的這樣糟糕麼?
先來看看賈寶玉為什麼會去“上學”,賈政與王夫人在了卻了迎春出嫁中山狼的事後,把賈寶玉的前途一事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賈政更是嚴詞勒令寶玉“限你一年,若毫無長進,你也不用唸書了,我也不願有你這樣的兒子。”威脅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試想若賈寶玉再推脱不去,那他必然會再次遭遇毒打,那麼他不情不願的去上了學很奇怪麼?再説林黛玉對賈寶玉説“(八股文章)內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遠的。”
這是在賈寶玉無力拒絕賈政嚴令的情況下,林黛玉為安慰寶玉才説出來的話,並不代表她就真的認為八股文章好,試想大家生活中哪個沒做過幾次違心事,説過幾句違心話的?何況在壓抑人性的封建社會中了。再如第三十四回中寶玉捱打,林黛玉來看望寶玉時對他説“你今後可都改了吧……”難道就真的是在勸賈寶玉“痛改前非”從此“安分守己”“努力上進”麼?
不過是希望他平安無事,不再因為這些事遭遇毒打罷了。
何況第八十二回中也寫道“寶玉聽到這裏,覺得不甚入耳,因想林黛玉從來不是這樣人,怎麼也這樣勢欲燻心起來……”賈寶玉對待科舉考試和八股文章的態度並未改變。再説回寶玉人物形象的塑造,八十一回中寶玉聽聞迎春在孫家遭受虐待,十分傷心,向王夫人提議把迎春接回來,被王夫人和賈政笑做小孩子話(天真無邪的説出皇帝身上沒穿衣服的小孩子),這不仍然是那個“重情義,輕禮法”的寶玉麼?
寶玉為迎春的命運深深擔憂,試圖營救她卻又無能為力,又不敢在王夫人處發作,只得跑到知己黛玉處放聲大哭,黛玉聽了也只得陪着他暗暗垂淚,這不仍然是那個富有同情心,又與寶玉心意相通的黛玉麼?可見無論寶玉黛玉,八十一回以後的塑造並沒有偏離前八十回的人物形象,又哪裏不符合作者原意?
再説行文風格和敍事節奏,八十一回之後的文字敍事相比之前的確實有所變化,文字變得愈發平直沉鬱,不再似前面那般風流靈動,其中的名詩佳句也較前八十回少。
但首先八十回後故事發展已到收束階段,大觀園羣芳逐漸流散,八十回前尤家姐妹、晴雯等已首當其衝遭遇不幸,開啓了紅樓大悲劇的大幕,到了八十回時迎春被賣,命懸一線,悲劇漸漸蔓延到了賈府的小姐身上,此時若文字再似前面那般靈動風巧,也不合情理。
且曹公在人物塑造上對晴雯傾注了大量心血,以至於專門為她寫了一篇長篇誄文,可以想見,他在晴雯死後也會像故事裏的寶玉那樣備受打擊,生意索然,這種轉變在七十八回以後就已經開始有所顯露了,以至於有的續書論者認為第七十九回和八十回也是高鶚續的。
再説後四十回有可能是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初稿,並非最後定稿,文字敍事相比後來的定稿(前八十回)有所差距也是自然的事,並不能證明八十回後就是高鶚續寫。
若你不先入為主的認定後四十回就是高鶚續寫的,那自然會發現後四十回文字中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