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那種“近親繁殖”的小圈子_風聞
九边Pro-九边Pro官方账号-历史,金融,软件编码,产品经理沉思录2022-06-08 18:14
教科書那事都過去好久了,我才開始寫,多少有點“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的意思,主要是我在2020年就寫過一篇文章,《清華教授説自己的女兒要做個普通人,可她沒跟你説“學術可以近親繁殖”》,把很多事都説得差不多了,小夥伴們不想看別看了,全文主要是下邊的這個點:
“小圈子近親繁殖”,説的是資源壁壘的那種人,他們通過相互提攜,形成一個個的小圈子,這些圈子裏內部消化資源,互相幫助,將來再通過師生、聯姻、血緣強化這種聯繫。
這種情況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種圈子提供的產品大概率非常渣,因為不是競爭上崗嘛,而是通過走關係,裏邊的人能力就有問題,怎麼可能提供好產品?此外准入門檻不是競爭,而是關係,導致激勵機制也發生了問題,裏邊的人不再專注提升技能,更關注提升自己在圈裏的“關係度”,根本沒工夫研究怎麼提高產品質量。
在現實世界裏,不強加外部條件,完全依賴關係的圈子形成有一定的難度,比如一個城市的雞蛋都是一個小圈子的人提供的,他們收購,分銷,最後賣給大家,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提供的產品不好,還使勁拉價,很可能會被隔壁市的企業打進來,最後自己出局。
但是有些領域是有“准入門檻”的,也就是説,我提供的東西渣,但你也不能到我這裏來賣,成功地保護了本地落後產業,也保護了那一小圈子人能夠繼續吸血。
早年我國非常非常窮,後來沒招,只好讓各地各自想辦法,各自突圍。大家第一反應就是搞壁壘,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城鎮之間也有“關税”,通過不同的手段禁止外來產品銷售。一些地方政府通過出台一些地方政策要求,或者開始收取外來產品關税,又或者定製一些奇葩限制標準,大到汽車、空調、農用機械,小到各種煙酒飲料,都有被拒之門外。
後來我國堅持搞“剷除壁壘”,這種情況才越來越少,以至於年輕人很難想象這事。不過“顯性壁壘”沒了,“隱形壁壘”一大堆,比如眾所周知的“土石方”生意,你知道那玩意是暴利,你想去做就能做?當然不行了。他們就是一個個小圈子,有準入門檻,不開放競爭,圍起來自己玩,用毛主席的話説,是一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
前段時間教科書插圖那事爆出來之後,網上的畫手紛紛出手,一堆漂亮作品上了熱搜,問題是在現實世界裏,你畫得再好,有用嗎?人家會採用你的作品嗎?甚至都不給你競標的機會。
用《人民的民義》舉例吧,這部電視劇非常熱,並且在央視熱映過,所以咱們可以放開了討論。
那裏邊有“漢大幫”,説的就是漢東大學政法系師徒和同學之間相互鏈接起來的一個組織,以高育良為核心,下邊一堆骨幹都是他學生,遍佈漢東的各個角落。
還有秘書幫,説的是李達康他們一夥,以前給大領導做過秘書,後來成了舉足輕重的大佬。
高育良是漢大政法系的教授,後來進入政界當上了大佬,他有啥好處肯定是優先給自己的學生祁同偉,祁同偉把事辦妥,變成漂亮的履歷,將來就可以步步高昇,成為老師的重要後盾。
祁同偉自己儘管屌絲出身,可他娶了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大學教導員,正好他老婆的爹是政法委書記,當然了,明顯不是“正好”。這個老丈人領導又提拔了高育良,所以高育良反過來要提拔老領導的女婿。大家看懂了這複雜的鏈接關係了吧,整體就是互相提攜,沒外人啥事。
同樣的,對於教科書來説,他們自己不會畫畫,肯定會讓第三方去搞,這第三方大概率也跳不出他們自己的那個圈子,既然輕鬆可以接單,畫畫水平就不是問題了。
這時候就有個問題,第三方畫得跟鬼似的,到了審核階段是不是就能把它們給否了?
回到漢東市,大家就懂了,比如有什麼好事,事情是高育良主導的,幹活的是他的學生祁同偉,祁同偉作奸犯科做了對不住人民的事,按理説會出事,因為我們是有監察部門的。但負責檢查的,也是“漢大幫”的陳海,陳海自己也是高育良的學生,只是陳海是一個有正義心的人,不甘被擺佈,非常逮到青蛙捏出屎,被警告後依舊我行我素,然後被車給撞了。
陳海被車撞了後,調來繼續追查的是侯亮平,侯亮平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也是漢東大學政法系畢業,也是高育良的學生,也是祁同偉的同學。
電視劇裏高育良和祁同偉看到侯亮平過來的時候,是很高興的,因為按照常規劇本,這事的結果已經可以預料了,因為依舊在他們圈子內部。
戲劇化的是,正好侯亮平是一個一身正氣的人,最後把自己的老師和同學都給辦了。可是大家多想一步,心裏就不免有點發虛,電視裏這麼演顯然是為了正能量,那現實中如果他不是這麼一個人呢?現實中這種人又有多少?
既然現實不是影視作品,資源的發包,承辦,監督都是一個圈內部的,你説咋保證質量?
也就是説,封閉會導致近親繁殖,近親繁殖就會導致畸形。
那這種情況有救嗎?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這玩意伴隨着我們的文明走過了漫長的5000年,這類問題在今後很長時間還要繼續存在下去。
好消息是隨着社會發展,羣眾對這些東西的容忍度越來越低。
我們以前是農業文明下的那種“存量秩序”。存量秩序下,社會自然會形成森嚴的等級,等級制度下,人和人天然不平等,有些人天然有特權,老百姓也默認了這種特權,畢竟一個完全的農業社會里,出身地主家庭你可以在家種地,可以去科舉,如果你出身佃農家庭,基本確定這輩子只能默默地做牛馬,宋朝以前還可以去邊疆拼個功名,從宋朝開始,軍人地位跟乞丐差不多,好貼不打釘,窮人早認命早解脱。
但是現代社會是一個“增量社會”,你可能今天在土木行業是牛馬,説不定明天就成了B站大V主播,賺的比工頭都多。你今天可能只考了個專科,明天就成了靈魂畫師風靡網絡,你也徹底改變了人生。甚至你今天還在當保安,過二十年開上了邁巴赫成了大老闆。這種事在古代鳳毛菱角,現在卻多得很,而且通過網絡放大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也行。
這種情況下,各種逆襲案例會激勵其他人,大家的“認命感”會很差,一旦不認命,你就是受不了別人搞特權,你就開始接納人人平等這個觀念,這些設定一旦接受了,再有人在你頭上作威作福,你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家注意下六零後和七零後,他們都有一種“忍耐的美德”,對領導普遍唯唯諾諾,八零後是個分界線,再年輕一些的就不那麼鳥領導了。
這裏有個奇怪地方,羣眾的觀念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啊,社會上存在的大部分問題,都是老百姓默認的,這一點大家得慢慢體會,很多社會問題都是一開始覺得無所謂,但是隨着社會進步,大家覺得忍不了了,然後開始反對,這事也就結束了。我們身邊太多的陋習和陋規,都是羣眾們一開始覺得這事很正常,突然某一天被教育,覺得這事太扯了,然後形成輿論合力,慢慢這事就結束了。
再比如,我前段時間看到説,有漢學家説,大清其實就是個典型的種姓社會,旗人們天然婆羅門,一生下來就是特權階級。
老百姓當初在滿清入關的屠刀威逼下接受了這個觀念後,在隨後的近三百年裏覺得這事很正常,旗人們可以作威作福,並且高人一等,大家普遍覺得沒問題。但是到了晚清,清廷在一次次重大問題上連續失誤,喪失了全部的公信力,大家不再把清廷當主子,甚至軍隊也不再忠於大清,清廷也就完了,跟着幾百萬旗人一夜之間變成了普通人。
甚至可以説一下子從婆羅門掉到了最下邊,為了自保很多都改了姓,甚至改了民族,清末北京城裏有70万旗人,到了1939年,只剩下3萬左右了。比如大名鼎鼎的“鈕鈷祿”,就變成了“郎”,郎朗那個姓。“瓜爾佳”改成了“關”,關曉彤的“關”。“那拉”改成了“那”,那英的那。對,京圈裏很多旗人後代,因為旗人在大清比較閒,把大量時間投入了文藝創作,一直流傳了下來。
也就是説,老百姓的觀念對社會形態有決定性的影響,我以前寫過90年代的事,我自己經歷過那個時代,有種體會,那時和現在簡直兩個世界,很多當時大家覺得稀鬆平常的事,現在覺得匪夷所思,然後那些事就沒了。最明顯的,當時村裏買拐賣來的婦女做媳婦這事稀鬆平常,你是一個村裏光棍,你買了個媳婦,大家覺得挺正常,甚至替你打掩護。現在大家整體越來越難以接受,看見可疑情況直接報了警,拐賣婦女這事慢慢也就很少了。
另一件正在發生的事,就是留守兒童問題,這事從我國製造業崛起就一直存在,父母去沿海打工,孩子在家和老人留守,這些孩子普遍沒有童年,也容易滋生問題青年,以前大家也覺得挺正常的一件事,我小時候周圍這種孩子特別多,那時大家覺得太正常不過了。此外那時候下煤窯,如果煤窯塌了,一條命給20萬左右,明碼標價,礦工們下礦前都心裏有數,賈科長有個電影,叫《三峽好人》,裏邊有這個劇情,大家去當礦工的時候,就有了被埋的預期。
留守兒童這事本來大家覺得稀鬆平常,到了這兩年聲浪越來越高,大家越來越不能容忍,估計國家得出台政策把這事管起來,比如普及隨家長上學這事。
下邊的視頻是我剛從抖音上看到的,誰看了都鬧心。

再給大家放一下評論區:

回到本文主題,只有大家對這類事的觀念變了,容忍度變低了,才能形成合力,那些藏在暗處的碩鼠們生存空間才會越來越窄。
甚至很多觀念慢慢具備了法律效力,比如酒駕入刑,再比如之前那個“嫖宿幼女罪”,都是民間觀念變了之後,法律也跟着變了。更重要的事,大家對法律的觀念這些年變化很大,以前在老一輩大部分人眼裏,有問題也不會求助於法律,年輕人這個觀念變化很大,這也是一個好的趨勢。
本文説的“近親繁殖”小圈子這事也是一樣的,如果大家都覺得稀鬆平常,恨只恨自己不在那些圈裏的,那這個社會還要在黑暗裏摸索很久,特權,壁壘什麼的,會一直持續下去。如果大家都不能接受這玩意,爆出一個滅一個,慢慢剩下的也就收斂了,過一些年,可能沒法徹底根除,不過也能好很多。
從這些年的社會事件可以看出,羣眾的觀念確實變了,對這類事的容忍度越來越低。甚至教材這事本身,都十年了,直到今年才形成巨大的輿論效應,逼着他們做整改,也能看出來輿論的進化過程。
只要羣眾整體的觀念越來越文明,那社會就會變得越來越好,否則沒救了。